福祸

作者: 楠难澜懒 | 来源:发表于2016-09-22 22:34 被阅读738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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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玉秀起床扒了两口剩饭,套了件深黑的长外套,将配好的农药剂量倒进喷雾器里,朝自家那五亩玉米地走去。

    村里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两声奶娃娃的哭闹和狗吠声,正值盛夏,农活不多,大家起得晚。玉秀走得飞快,背后喷雾器的药水晃动得厉害,传来一股略带苦涩刺鼻的气味。在乡下,杀虫这种活计一般是男人干的,但是玉秀的男人虎子在邻市的工地上做工,两三月才回来一次。指望男人鞭长莫及,很多看似复杂艰辛的事玉秀只能摸索着,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像模像样。玉秀成为村民们心中吃苦耐劳勤恳的好榜样。

    虎子上月回来给她捎了一叠口罩,白纱的很柔软,男人知道玉米快要抽穗该防虫害了,特意叮嘱她,杀药水时要带上口罩,穿上雨布衣,防备中毒。玉秀觉得全副武装有点矫情,等会太阳高挂,会闷得脱虚。早早趁虫子还没爬回窝里,套上虎子穿烂的长外套就出了门。

    那包口罩,她想着以后留给孙子当口水垫,应该挺好的。

    今年初雨水好,初夏的太阳富足,一路上玉米地里一片乌青,比大人还高一截的玉米杆上挂着几稠筷子长的玉米穗。过了三叉田,迈过小溪流,就快到大路边自家的玉米地了。 玉秀想,年年都是这种风调雨顺的光景就好了,家家户户大丰收。

    在田边的蓄水池里,玉秀拿着木瓢灌满了一壶水,足足二三十斤,蹲在地上背好带子轻松上肩,一手举起喷杆,一手有节奏压着液泵,蝗虫飞蛾四散逃窜。没有风,玉秀喷得很仔细,枝杆叶子穗上喷得均匀。喷完角落,她准备站到大路边上呈直线喷洒快得多,大路比田坎高出一尺,鹅卵石滚满了一地。

    迈上大路,看见一大窝的玉米苗杆全匍倒了,两条汽车轮子深嵌其中。

    气急败坏跑过去,试图扶起几株被辗压倒的玉米苗,耷拉着枝叶,穗掉了。车子应该是出了车道直接冲往玉米地,十几米的距离才刹停了车,刚好每排靠边的八九株玉米遭了秧,目测至少有两百株玉米颗粒无收。

    天杀的!开车不长眼睛赶去投胎啊!玉秀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脏话。这是省城从南通北的必经之路,车子来来往往,昨下午拨草时玉米还是活生生,应该是夜半三更被车祸害的。

    玉秀扛起喷雾器,走到中央位置,看到一只白球鞋压着个黑塑料袋,沾着点点血迹。玉秀捡起鞋子朝大路上扔去,袋子拾起时有点重量,像是装了块状的什么东西,玉秀解开袋子,看了一眼,差点惊呼过去,身子抖地一歪,喷雾器翻倒在地,药水打翻了一半。

    陆续有村民下地,鸟儿亮着响鸣,太阳晃得耀眼,五亩玉米并没喷完,因为药水不够。玉秀取下身上的长袖挽成包袱形状,捡了几穗稍微饱满的玉米扔进衣服里,一手提着喷雾器走在回家的路上。

    (2)

    玉秀倒出玉米剥了叶子,到池塘里打了一木桶水,一咕噜把玉米倒了进去,怕染了农药毒死鸡鸭,先给水泡泡。破烂的长袖衣服上沾着玉米长须,汗水干过之后白色盐渍物质涂着圈圈,走到池塘的石阶上使劲地搓洗着,明儿打药还得穿。

    玉秀看了一会电视,捞出玉米棒,唤着“咯咯咯”,柚子树下的鸡鸭便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啄着嫩玉米。

    儿子要放月假,回来正赶晚饭,想想家里没什么吃的,鸭子才长翅,鸡刚开屏下蛋,鱼塘有鱼女人家不会撒网,屠夫张麻子去城里的儿子家了,想吃肉得坐车去县里,一来一往耽误半天,这几天忙着拨草打虫是腾不出功夫的。

    儿子师范如果顺利毕业,就可以回来当个教书匠。玉秀不奢望孩子跑多远爬很高,在自己眼前平静地过着小日子就够了。到时候虎子也不用再卖苦力,一家人其乐融融。眼下苦点,总有甜的那天,玉秀脸上漾起了微笑。

    村口响起了“卖豆腐、香干子、豆腐泡啰”吆喝声,脖上挂着块白毛巾的三德子挑着豆腐摊子晃悠悠走来。玉秀起身拿簸箕朝谷仓盛着去年的晩稻,坐回门囗挑选出里面的沙子和虫蛹。

    “玉秀,是不是儿子要回来了!平时你可舍不得吃,你这个女人真过得抠。”三德子接过稻谷倒在蛇皮袋里,把秤砣挂在称杆上。

    “就你话多嘴欠!称准了,别扣称呵,刚在家里称了来的。”

    “你还信不过我了,那你来过称!”

    “得了得了,跟你开玩笑的。”

    “今天换点啥呢?”三德子掀开架着的白布,水豆腐嫩得掐出了水。

    “一样来点,豆腐干多拿点,耐放。”拿盆子接过三块豆腐,一袋香干豆泡,玉秀心满意足进了屋。

    玉秀早早做好饭菜,在门口来回张望,待鸡鸭进了圈,新闻联播正播完,儿子背着包到了家。夏日白天时光长,天刚擦黑。看着儿子好像高了又瘦了点,眼睛上架着的眼镜又厚了点,玉秀有点心痛。

    儿子放下背包,一个劲地抱怨:绿皮火车人多又挤,座位正在厕所边,尿臭狐臭熏晕人,中午买的饭菜没胃口吃下去丢了。大妈们聊天也不管旁人死活,烟鬼们抽烟抽个不停,下个月不想回家了。

    “咦,你中午出发的时候没在学校吃饭吗?一点钟上火车理当来得及。”玉秀给儿子装了满满一碗饭。

    “学校的怪难吃,水煮的潲水。车上的10块钱一份闻着香,吃着想吐。”

    玉秀第一次陪儿子进大学,中午吃过一回,三菜一汤,米饭管饱,觉得挺合胃口的。

    “儿子,我得说说你了,10块钱你爸得扎多少钢筋,扛多少包水泥才赚得回来!卖玉米至少掰二三十根才换得回来!你吃了也算了,倒了浪费⋯”

    “什么意思啊,你们自己没能力怪到我头上,不就是吃个盒饭,至于吗?”儿子不等玉秀说完,大声吼叫一声。

    玉秀拿着筷子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

    儿子扒拉着饭碗,夹点豆腐香干,低头大口吃着。屋子中央的灯泡投下昏暗的光圈,蚊子嗡嗡嗡在耳边响起。儿子放下筷子,腾地径直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玉秀伸手抓过儿子吃剩的碗,用筷子搅着碗边沾满的饭粒往自己碗里扒。

    “一滴粮食百滴汗啊,要知甘苦哇。”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

    夜里,玉秀把家里唯一的风扇放在儿子床头,起床赶了几次蚊帐里的蚊子,儿子睡得很沉,鼾声如雷。

    天不亮玉秀背着喷雾器走向玉米地,昨天杀了一半虫子,等杀完剩下的两亩,再回去给儿子下鸡蛋面。

    日上三竿,玉秀满身汗湿透,站在匍倒玉米的路边,沉思了五六分钟后,拎着喷雾器在溪流边的蔬菜架上摘了几个鲜嫩的丝瓜苦瓜就往回走。

    儿子慵懒地躺在床上,玉秀偷瞄了一眼,儿子迎上她的目光,极不耐烦侧了个身脸朝墙壁。

    “栋梁,爬起来啦,我要煮面,绸了就不好吃了。”玉秀用肥皂抹了三遍手洗净,从鸡窝摸出三个带着余温的鸡蛋。

    厨柜下有一小盆之前拣的蛋,留着卖,给儿子吃最新鲜的。儿子从小就喜欢吃荷包蛋,煎得外焦里嫩,蛋黄淌动成溏心。

    一大碗面盖着三个荷包蛋,玉秀端上桌时,儿子才爬起悠闲地刷牙洗脸。

    锅里面汤倒入昨夜没吃完的剩饭和豆腐,是玉秀的早餐。吃完喂鸡喂鸭,洗碗扫地洗衣服。

    “你家大学生回来啦,也不见他出门闷在家。”邻居高大妈看着玉秀晾着的牛仔裤问道。

    “嗯咯,昨夜回来的。”

    “你两口子命好,儿子会读书就等着享清福。”高大妈满眼羡慕。

    “还早着呢,等他毕业了上班了,还要帮他娶媳妇带娃娃。”

    “这些算啥,甜蜜的负担呗。”

    ⋯⋯⋯⋯⋯

    接下来几天,玉秀找机会跟儿子说话,拿出虎子寄来的信说你爸爸让你用功读书,等你出息了他就不用走南闯北了,就想回家种地。儿子漫不经心嗯哼两声,打开信纸没看两分钟就放进了信封。

    出发前玉秀递给儿子两百块钱。“钱不多你省着点花”儿子欲言又止,仿佛想说着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3)

    虎子足有三个多月没回来了,信上说工地赶工期,忙得很,白天扎钢筋,晚上灌混凝土。忙点好多赚一点钱,一切都好,让玉秀放心。

    玉秀有一回去城里见过砌高楼,用泵车浇混凝土,小工扶着泵管站在钢模里,全身裹满了水泥浆。她不知道虎子是不是也干那样的活,连身干净的衣服都穿不了。虎子有哮喘和胃病,在外头真受不少罪。

    再等一年多,儿子教书了,虎子就闲在家,啥也不让他干,让他好好养病。玉秀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信心。

    半个月后,儿子两手空空回到家,玉秀有点意外。

    “妈,你给我的两百块在火车上被小偷扒了。”栋梁扶着眼镜轻描淡写地说着。

    “跟同学借钱买的票,学校有交流活动,要八百块钱,必须人人参加。”

    “怎么那么多呀,我这钱不够,等会去村长那借点。”

    对于儿子学习上的费用,玉秀从来不说二话,只是这费用从二三百涨到八九百,玉秀有点力不从心。

    虎子回信说要寄钱回来,玉秀让他存进银行。儿子每月的零花钱她还是凑得出的,卖点鸡蛋蔬菜,眼下玉米又快要丰收了,找村长借钱应该不难。

    村长爽快拿了六百给玉秀,加上家里的零碎刚好一千出头。

    “儿啊,可得努力哬,钱的事不要操心。”玉秀担心儿子有思想负担,在学业上分心。

    拿到钱的栋梁眉开眼笑,破天荒在饭后洗了一回碗。

    快到月底,下了场大雨,正好把之前打的农药洗刷干净,只要再照十几个日头,玉米就可掰来卖了。玉秀一刻也不闲着,把蛇皮袋洗净,包扎带撕好,赶集日去卖鸡蛋丝瓜茄子辣椒。

    栋梁又回来了,距离上次刚好十天。

    “妈,我报了个名师辅导课,费用一千六。”开门见山。

    玉秀刚从地里挖野菜回来,村里人都嫌价格低,卖不到什么钱,不稀得挖。

    “能不能先缓缓,玉米还没卖,家里确实拿不出钱了。”玉秀放下手中的竹篮,语气里透出乞求。

    “妈,你就别骗我了!那个谷仓里的黑袋子装了几沓钱,我又不是乱花。”

    “那个钱不能动!”

    “为什么???”

    儿子没拿到钱,火冒三丈回了学校。

    “栋哥,晚上我们去撸串火锅去,步行街新开了一家店,味道不错,婷婷也去。”同宿舍的李伟下了课搭住栋梁的肩膀。

    “今晚头痛,你们玩开心点。”栋梁摸着干瘪的口袋,垂头丧气。

    “栋哥,我们打桌球去。”

    “不去了,早点休息明天考试。”

    “栋哥,我们玩磨兽去,太刺激了。”

    “没心情。”

    “栋哥,最近你总缺席,你不怕别班的公子哥追婷婷啊!”另一个宿友也抱怨。

    隔壁班的婷婷已经一个星期没露面了,捎口信的回信说婷婷很忙,栋梁觉得有必要再回家一趟。他在校务处拿了几份名师课外辅导的广告塞进背包里。

    (4)

    栋梁经过自家的玉米地,老远就看到路边竖着一个牌子,走近见牌子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

    认领启示

    一个月前,有人在玉米地里丢了东西,请快来领回,地址是红凤村六组张玉秀。

    写得歪歪扭扭,有错别字,栋梁一眼就认出了字迹,那是小学文化的妈妈写的。一路小跑回到家,玉秀正端着碗,白饭盖了一块豆腐乳,拌着红剁椒,辣得嘴角发红直哧溜。

    “栋栋,你回来了,还没吃吧。”玉秀放下碗筷。

    “咱地里那块牌是你立的吧!”

    “那是别人的钱,就该还给别人!”

    “你高尚了,家里穷得叮铛响,你在我面前装高尚。”

    “栋栋,我写信给你爸了,让他寄钱回来,再等等啊莫着急。”

    “当初你捡到时为什么不拿出来交公?”

    “那么大笔钱,当然不敢乱嚷嚷出去,就等那个丢钱的自己主动上门来领。”

    “你就直说吧,这钱你是给我还是不给?”

    “这钱不能动,就是不能动。”玉秀很坚决。

    “这话是你说的,你千万别后悔!”栋梁拿出背包里的广告纸撕碎,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玉秀回到玉米地里,重新把牌插好在路边,坐在土坑里,她陷于了沉思。面对那么大笔钱,要说没私心那是假的,她和虎子辛苦几年也挣不来。就想等着虎子回来了商量着合计合计。

    拼着儿子撕碎的广告纸,上面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内容玉秀还是看得懂,那些醒目的800元、1600元充斥着她的眼球,她想着是不是真的误会儿子了,是不是应该先从那笔钱里拿部分出来救下急,儿子的学业,比天大的事还大。

    转念一瞬间,她又觉得她做得对了,捡东西就该原物归还,父母是孩子言传身教最好的老师,总有一天,儿子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傍晚经过大槐树那儿,老老少少在乘凉,看玉秀过来了,叽叽喳喳问开了。

    “玉秀,你是捡到宝贝了么?”

    “运气可真好,早晓得那天我就起个大早。”

    “拿出来给大伙瞧瞧呗,莫要小气。”

    玉秀挠了挠头皮,不知所措。 “捡到宝贝我还嚷嚷,那能那么蠢,只有一张破身份证,车主轧断一百多株玉米苗,等他上门来,我还得找他要损失。”

    急中生智,脱口说了这么一句,连她都佩服起自己的智商来。

    “那这个事是个倒霉事,那个人指定不会来领了。”

    “是啊,身份证可以随时补办的嘛。” 大伙东一句西一言说开了,这下放心了,玉秀迈着轻松的步伐回了屋。

    (5)

    散卖了两茬玉米,玉秀记下145+216,她有记帐的习惯,农村有句老话说得好: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到年底盘算一目了然。

    有贩子上门收购,因玉秀种的玉米颗粒饱满,两稠玉米比别人家的三稠玉米还要重。以至于有天来了两个贩子,推着板车抢着到地头摘,弄得玉秀怪不好意思的。旁人打趣,这不花钱的劳力你尽管使唤呗。玉秀中午炒了几个简单的小菜招呼,都是小本生意人,别人也不容易。

    玉米收完,想起儿子有一个半月没回家,再等一个星期,给儿子去学校送钱去。读书怪伤脑筋的,得准备点好吃又营养的东西,玉秀想。

    村里开农业技术宣传大会,村长让玉秀上台发言,她家玉米种得比大老爷们种的还好。 玉秀捂着脸面,头摇得像拨浪鼓。

    “玉秀快上台,说给大伙听听,你家玉米种得好,儿子会读书,男人拼了命赚钱从不沾花惹草,有什么诀窍?”

    “就是就是,也得让村里多出几个大学生。”

    大伙一阵哄笑,好热闹,玉秀脸红到脖子根。

    “问一下,张玉秀是哪位?”门口站着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整齐,腋下夹着个公文包的中年男子。

    “我嘞,是我。”玉秀一眼就认出了,黑袋子里有几个证件,上面的照片正是这个男人。

    跟村长打了招呼,玉秀和男人一前一后往家走去。

    男人举家在外做生意,上月回老家探亲,半夜车子开得急,就蹿进了玉米地,腿上额上擦破了,疤痕依稀可见。

    男人丢钱后就没指望能把钱找回,就是有一小包名片,都是生意场上来往的伙伴,丢了有点麻烦。试想下大路边人来车往谁捡了会还?

    前几天听一个老乡说,玉米地有人贴了个告示,就找上了门。

    “这是你的袋子,你点点数看少没少!”玉秀把袋子递给男人。

    钱名片身份证都在,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姐你真是个实在人,这一万块钱算是感谢。”眼镜男拿着一沓钱往玉秀手里塞。

    玉秀说什么也不肯收,眼镜男很执着,钱在两双手之间来回互推。

    “玉秀玉秀快出来,你儿子学校的同学来了。”村长后面站着一个小年青。

    “我家栋梁怎么没回来呢,孩子你有什么事?”

    “阿姨,肖栋梁在校外打架,伤势严重,你得赶紧去一趟。校领导让我传达,打人的混混跑了,你多带点医药费⋯⋯”

    玉秀瘫倒在地,村长赶紧掐人中,小半会玉秀才清醒过来。  

    (6)

    村长让会计陪同去帮忙处理,玉秀泪眼婆娑拒绝了。眼睛男说他有朋友在大医院,玉秀才肯坐上了眼镜男停在村口的车,直奔邻省。

    玉秀没有通知虎子,没见到儿子之前,一切说法和断定都是不可信的。

    学校教导处的老师很严肃对玉秀说,肖栋梁刚入校时确实是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后来辱骂老师,私下拉帮结派,最近三两月变化尤其大,隔天逃课,在外酗酒打架,你家离校远,没及时通知你们家长。小卖部赊了一大笔帐,你等会去结帐。

    班主任陪玉秀去了医院,儿子正躺在重症病房,输着氧气,腰身包着白纱布,透出血渍。医生说,主要伤口在腰椎,水果刀插进去伤了神经,全力抢救后命是保住了,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班主任婉转传达了学校的意思,让肖栋梁同学先作退学处理,等到伤养好,思想纠正,学校还是热烈欢迎。

    无尽的绝望莫过于此。

    眼镜男一次性付清医疗费,托人买了把轮椅送进病房后,再也没露面。

    玉秀觉得内疚,医疗费远远超出她当初捡的钱,连恩人的姓甚名谁哪个村的都没来得及问。

    一个半月后,玉秀给儿子办理出院手续。

    推着轮椅停在田间,轮椅上坐着儿子。成片的黄玉米杆被收割了,乡民们忙着翻土,种萝卜大白菜和蒜苗。露水湿了玉秀的裤管,一双年轻的眼睛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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