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我不是智者,当然,也不会被称作仁者,但我既乐山又乐水,喜欢在山水间流连。
我所住的地方正在山水之间,而此际,我也有更多的时间流连。
村子不大不小,近两百户,呈圆形,唤作水寨。以前的历史我不太清楚,但从名字和地形来看,可能古时候,村子真的是一个寨子,四面环水,雄踞其中。
现在,村子依然被水环着,只不过有几处填平盖了房子,这个圆圈无端地被切断,如光滑的丝带被人随便打了几个结,添了些难看。
这其实是一口大塘,年长日久,被人们越挤越瘦,甚至被掐断成几截。所幸,到我家门前,还留着一个肥肥的肚子,让我时时立足赏玩。
塘岸现在都用小砖砌成,面上形成一个个垛口,既可挡住小孩,又不影响视线,走在边上,竟似有了几分登上长城的豪壮。
沿马路的塘边栽着许多柳树,三几年工夫,居然有碗口粗了。它们如一个个披着秀发的女子,静默着深情。而那些柳条儿极不本分,风从南来时,它们便扭着腰肢向北,风从北来时,又齐齐地向南卖弄。
更奇怪的是,那向水的一侧,柳梢刚好点着水面,无论水深水浅,总如蜻蜓点水,划出微微的涟漪。
这种季节,蝉儿比我激动,正在柳枝上卖力地弹唱,音调直直的跨过水面,钻进一只只耳膜,避都避不及。
水面平滑,因了各种水的排入,呈微黄色,如沾着灰尘的镜子。每间隔一段垛口,便会起一个缺口,几步台阶下去,一块青石板伏在水面。妇人在上面捶衣,声音撞到山脚处又弹回来,余音袅袅。儿童在这儿嬉水,抓鱼,捉龙虾,摸螺蛳,非得将衣服湿透,父母拧着耳朵才肯归家。
水塘外边是一溜水田,秧苗儿在太阳底下失了精神,连风儿来了也懒得理会。农田里没人,现在很多农事都让科技给替代了,比如除草,比如收割,那一幅幅热闹繁忙的景象,早就一去不复返。
大别山中的兰草花水田边上就是山了,叫作阴山。山不高,连绵着一直抵到举水,戛然而止。相传这儿曾阻击过南下的日军,许多老人依稀记得小时候跑反的事,至今说起来,依旧心惊。
山脚是白杨,山上是杂木和松树,远处看苍翠浓郁,阳光在杨树叶上蹦跳着,亮着一团团忽上忽下的光。走到里面,一条条小径蜿蜒而上,许多地方被杂草和荆棘淹没。这都是原来无数的农人和放牛娃踩出来的,现在难得见着人的影子。
世上本有许多路,走的人少了,也就没了路。
山虽不高,不大,但却蕴藏着很多宝贝。直挺挺的竹笋,暗红色的蕨苗,先略微苦而后甘甜无尽的花儿菜,刺猬似的板栗弯了枝头,粉黄的枞树菇无论煲汤还是下面条,尝一口,毕生不忘,还有那拇指大的山楂,鸡蛋样的猕猴桃,漫山的茶桃榨出养生珍品油,雪白的菊花,一年四季,让我不出远门,即可尝尽人间美味。
在最高的山峰处,周围都是光秃秃的青石头,显得阴郁而冷漠。山顶有一处平地,建着一座小庙,庙口立着两个矮矮的瓦钵,瓦钵里盛着沙子,沙子上面有清香燃后的灰烬。
里面还有一只烟屁股,被强行摁进沙里。
立在最高处,庙门朝南,任你如何大风,居然吹不走那些残烬,莫非真有菩萨保佑?
这些砖,沙,水泥,全是人扛上去的,也不知费了多少气力,得到多少回报。只是周围嶙峋的山石,让人觉得这些菩萨很小器。
夕阳中的举水站在这儿,举水倒是尽收眼底。曾经如一条玉带旖旎着向南而去,曾经无数次想像着自己变成一只鸟,从山顶俯冲,一头扎进去,然后浮出水面,抖抖羽毛,畅快地游弋。如今不行了,水少了许多,只怕跌下去,栽在沙里,拨都拨不出。
无论山水如何变,我依旧喜欢在里面游玩。我喜欢那种开门见山见水的景致,静水,绿树,怪石,鸣蝉,如画卷映在眼前。
踱下台阶,蹲下身子掬一捧水,捞起漂着的柳叶儿,看小鱼儿畅玩,踩下一串串水花,作一个贪玩的小孩。沿着小径,昂头攀援,一窥枝叶间的蓝天,气喘如牛,满头大汗,登上山顶,一抒胸臆,作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不是智者,但求仁爱,在山水间留下星星点点。
尽管不及从前,山水之乐不减,尽管不及从前,故乡之恋不变。
我的山水,别山举水,在眼前,在心间。
今晚八点,期待伊兰关于禅绕画的分享。
网友评论
写得真好!
顶级思绪:山水之乐不减,故乡之恋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