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把一头乌发认认真真地绾起来,白净秀气的脖颈显露出来,人越发显得精神。
李梅今天有什么喜事吗?没有,她今天要面对的事并非好事,是离婚。但她要用精气神来让“丈夫”秦军知道,她李梅是压不倒、挤不垮的。
虽然和秦军的爱情堡垒破败坍塌了,但往事已经入骨入髓,绝难以抹去的,往事如梦境般一幕幕浮上眼前。
李梅和秦军的相识很简单。李梅是为小学老师,秦军是消防队长。因为学校与消防队是共建单位,在一次共建活动中。李梅惊鸿般地出现在秦军视线,他只对她轻轻的一瞥,她亭亭玉立的模样,落在心头上就再也挥之不去。
同样,秦军华茂春松的俊俏模样,在李梅心里也起了阵阵涟漪。当秦军向李梅示爱的时候,李梅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李梅芳心为何果断相许呢?这跟她的身世有很大关系。李梅的父亲也是军人,可惜在李梅6岁的时候,他去执行一项抢险救灾任务中,为救灾民英勇牺牲了。
在李梅的印象中,父亲和秦军一样,身材高大,俊拔敏捷,幽默风趣。所以,李梅一见到秦军刚毅的脸庞,宽阔的胸膛,亲切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坠入爱河的他们眉目传情,即便是悄悄地约会,每次也都激情似火。两人情投意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梅和秦军谈恋爱的事还是被李梅的母亲艾华知道了。她坚决反对,反对的理由就是因为秦军是个军人。作为军嫂,她对军人的了解深入骨髓。自从嫁给李梅父亲后,两人聚少离多,李梅父亲总是战备、训练、执行不能说的任务,家根本顾不过来,艾华不仅既当爹又当妈,辛劳得直不起腰,还要担惊受怕。
好不容易把李梅带到有些懂事了,他却一句话都没留,就撇下她们娘俩。所以,李梅长大后,艾华对李梅择偶立了标准,其中第一条就是不得找军人。
造化弄人,缘分总是阴差阳错。偏偏李梅初恋就触犯了第一条,而且毫无回头之意。
一次,李梅吃完晚饭后,心神不宁的样子,这哪里能逃得过艾华的法眼,肯定又是想着出去约会。
“你必须和那个秦军断了。”
“是我要嫁人,又不是你嫁人,你急什么?”一听到艾华命令自己,李梅的性子也烈起来了。
“必须要断,我是你妈,要为你下半生的把好关。”
“秦军会给我幸福的,他真是个好人。”
“你爸也是好人,可是呢?”艾华眼眶有点红起来。这么多年来,李梅父亲的影子始终在她眼前晃,谁说他不好呢?他对她很好,但是国和家难以两全,她能理解,可是这个职业风险太大太大了,牵肠挂肚的日子真是一种煎熬啊。
既然摊开了,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约好7:30在温泉公园北门会面哩,再不出去恐怕秦军要等急了。李梅朝大门走去。
“你有本事走出去,我就敲断你的腿。”艾华边说边拿起晾衣叉,这晾衣叉是硬木做的,足有两个拇指粗。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出去。”说着,李梅就开门去了。
“啪啪”,晾衣叉落在李梅的腿上,疼得她蜷曲下身子,晾衣叉并没有停,接着落在肩上、背上。艾华已经急红眼了,手上的晾衣叉成了她的怒气出口。
李梅缩在门边上,双手抱着头,没有哭,也没有叫。等到艾华打累了,她就扭开门,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你出去了,就永远也不要回来!”见晾衣叉屈服不了女儿,艾华气急败坏地说。
走没多远,迎面遇上了骑着自行车的秦军。秦军等不及了,从温泉公园北门折过来接李梅。没想到,看到李梅是这个样子,他把自行车一扔,张开双手把李梅紧紧地抱在怀里。李梅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再也忍不住,倚靠在秦军宽阔的胸膛上,嚎啕大哭。
秦军待李梅情绪稳定后,支起自行车,把李梅抱上车后座,推着她回家。
余怒未消的艾华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李梅瘸着腿,进房间把换洗衣物等必用物品整理到箱子里。这一走,艾华十几年也没让李梅进家门。
那一晚,李梅和秦军再也没有分开。第二天一上班,就去打了结婚证。
秦军的父亲是个转业军人,知道了李梅父亲的事迹后,非常敬佩,对这个儿媳妇视同己出。秦军对李梅的感情也没有因结婚而褪色,情感反而渐笃。第二年,儿子秦路出生了,家里融融的气氛越发浓烈。
不久,秦军转业了。因为消防的专业性强,秦军被安置到市住建局下属的设计院。
十年后,自上而下开始机构改革,设计院划为自收自支的企业性质,脱离了财政这个奶妈,靠自己找吃。这对于秦军来说,人生处在了一个关键点上,他被任命为院长。
任命秦军为院长,组织的决定是经过多方考虑的。就从能力来说,秦军军人的作风始终没变,做事不仅雷厉风行,而且周密细致,加上其消防系统里的人脉资源,这个位置没有比他更合适的。
秦军运气也不错,当上院长不久,房地产市场开始逐步升温,设计院的业绩节节攀升,财源滚滚进。自收自支的体制优势立马显现,员工奖金自己定。秦军给大家大把大把地发钱,在院里的威信极其高。
不仅如此,秦军还敏锐地看到,房地产市场火热行情势必要持续一段时期。于是,设计院入股一家房地产公司,把设计院的业务拓展至一线。果然,市场行情极好,地产公司迅速壮大,公司董事长极其器重秦军,动员秦军到公司当总经理。
秦军思量着,设计院毕竟是国有企业,受到很多方面的管制,很不自由。比如,奖金发放也不能高得太离谱。脱离设计院,到地产公司,年薪几十上百万,这样的收入都是合理合法的。他最终选择了房地产公司总经理。
有所得必有所失。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工资高,工作压力大,强度高。秦军比以前忙多了,没日没夜的,白天下工地,了解市场,晚上还要应酬,很多难题都在推杯换盏中解决的。
在一个新的项目里,征拆迁上就遇到了难题。秦军通过一个中间人介绍,请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吃晚饭,席间甚欢。饭后意犹未尽,一行人到会所唱歌。
有美酒,怎么能少了美人,中间人知道这位重要人物的雅好。电召了3个公关美女陪侍。陪秦军美女叫毛蓝,身段曼妙,皮肤细腻光滑,黑色的大眼睛,睫毛细长,面庞饱满,令她看起来既光彩照人,又温顺柔和,根本没有什么风尘气,秦军对她印象好极了。
中间人收了地产公司的好处,自然要替地产公司卖力气,陪侍小姐其实白天就安排好的,并做了交待。因为他深知,和这位重要人物打交道,粗浅的一两次交情,他是不会出手相助的。陪侍的公关小姐只劝酒,其它方面保持矜持,张弛有度。
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起到预期的效果。以后几次,重要人物都能应邀而至,一来二去,和陪侍的那位小姐眉来眼去,打得火热。
秦军也和毛蓝熟络了,才知道她大学毕业,考公务员未果,才到私企当公关小姐的。难怪素质那么好,秦军心想,本来对她印象就好,无形当中又增加了好几分。
事情办好的那晚,秦军开“庆功宴”,大家放开心情豪饮。没有谁比秦军更高兴的了,作为曾经的军人,攻山头的意识仍很强,攻克这个难题,就是攻下一个山头啊。所以那晚,他喝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家里,是在宾馆,身边躺着的毛蓝一丝不挂。
秦军也没有慌乱,身边朋友这种事太多了,他守住底线已经很久了,不少人还笑他老古董哩。况且毛蓝是那么可爱,秦军转个身,把毛蓝重重地压在身下。
渐渐地,秦军回家越来越迟,越来越少,李梅还以为秦军确实忙,并没有在意,况且秦路高中了,她身心都在儿子身上了。
公公看不下去,骂了几次秦军,骂他把家当宾馆,李梅还劝公公不要为难秦军。
秦军确实已经厌倦了这个家,厌倦了李梅。毛蓝是那么年轻美丽,在外面举止优雅,在床上却风情万种,大胆奇特,时而惊涛骇浪,时而碧波荡漾,每次带来的都是飘飘欲仙的感觉,如入快活林。
毛蓝见火候一到,便提出转正的要求。秦军心底也是有这个想法,只是觉得提不出来,况且家里的老父亲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他的心思毛蓝一眼看穿,“逼李梅协议离婚就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等老头子知道,生米煮成熟饭了,生气还有什么用?”毛蓝对秦军说。
可是,离婚好比打战,总得师出有名吧。李梅身上找不到纰漏啊!
不久,秦军的机会来了。
一天晚上,李梅公公吃了中午的剩饭剩菜,得了急性胃肠炎,上吐下泻,医院挂完点滴都快12点了。
李梅弄好公公上床入睡,回到房间时,秦军黑着脸,质问李梅为何虐待老人。真是天大的冤枉,公公他老人家节约习惯了,舍不得倒剩饭剩菜,为了不让老人家吃这剩饭剩菜,李梅都是先抢着吃掉。今天,她从冰箱端出来,进微波炉热一下,在手上就被公公抢去吃了,没想到就出问题。
李梅居然敢争辩,秦军扬起手,“啪”地一巴掌甩在李梅的脸上。李梅呆了,万万没有想到,秦军居然会打她,想到隔壁病中的公公,李梅忍住不敢哭。
那夜,两人和衣而卧了一夜。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恶魔接连不断。接下来的日子里,秦军背着他父亲,抓住一切机会打李梅。衣服找不到,一脚踹过去。空调没有及时开关,一拳头捶过去……但为了不让老人家看到,秦军每次都不是打在李梅脸上。睡觉自然是各睡各的。
深受伤痛的李梅,希望秦军不要回家了,他不回来,她还能安心清静一晚。但受毛蓝指使,秦军有时半夜三更也溜回家,想着法子折磨李梅。
李梅想到离婚,但一想到公公年纪那么大了,高血压,经不起刺激。而且秦路也快高考了,这样对他影响很不好。
一天早上,秦军说一条领带不见了,又是一脚朝李梅身上踹去,李梅本能地一闪,“嘭”地一声巨响,踹在门上,惊动了公公。
“你这个畜生,亏你还当过军人,我打死你。”公公举起手中的杖子,朝秦军身上敲去。
“我不想和她过了,要离婚!”见事已败露,秦军干脆冲着父亲喊。
“只要我一口气在,你就--休--想!”公公边发怒,身子边软下去。他气血攻心,血压瞬间高起来,脑梗了。
经过抢救,公公生命无虞,但下肢半边瘫痪了,生活处于半自理状态,李梅更忙了。
见父亲脱离了危险,秦军干脆不回家了,这样既可少挨父亲骂,又不要和李梅打照面,多好。和毛蓝租了房子,公开同居了。
一晃2年过去,秦路到省外上去了大学。秦路上大学前,艾华带着秦路回到娘家,艾华才开门,母女终于和解。没多久,公公也去世了。
办公公丧事的时候,李梅主动提出来,要和秦军做了断。约好公公百日的次日8:30,到区民政局去办离婚。
区民政局离家3公里,李梅扫辆共享单车,8:25到了。站在门口等,8:40,秦军从奔驰车下来,这个负心郎已没有昔日风采了,头发稀疏,腆着大肚腩,酒色过度的两眼无光。
两人默默无语,一前一后地走进民政局办证大厅,已有好几对在前面排队,苦着脸的肯定是离婚的,年轻、笑容灿烂的肯定是结婚的。这种场所写尽了人间悲喜,有人欢喜有人忧。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问了他俩一些话,半小时后,大红本子便变成了绿本子了。
秦军脚步匆匆地走在前面,似乎,身上的一块巨石卸掉了。走在后面的李梅心潮涌动,百感交集,前面这个男人,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耳鬓厮磨,同床共眠,共同缔造了一个温暖的家。今后,彼此不再相干,相见也不相识,人生真是一场戏。
民政局门口没地方停车,司机把秦军放下后把车开走了。秦军踏出大门便掏出手机叫司机过来。
这时,一辆面包车突然在秦军身旁停下来,车上冲下5个年轻人,手上拿着刀和棍,朝秦军又砍又敲的,秦军浑身是血,轰然倒在地上了,他们并不放过地上的秦军,其中一个抬起脚,朝秦军裆部狠狠地踩去,秦军“啊”地惨叫着。
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为首的叫收工,他们跑上车扬长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李梅六神无主,好在秦军司机赶到了,他边去照看秦军边打电话报警。
警察很快到现场,“120”急救车也到了。嫌疑人已跑,只能先救人了。李梅不由自主地跟上“120”急救车了。
后来得知,对秦军下毒手的人就是毛蓝。
原来,秦军离婚后并不是与毛蓝结婚,而是和公司一个叫王斑女孩结婚。
秦军离开李梅,与毛蓝同居后,毛蓝的目的很快就暴露了。她哪里是什么大学毕业生,纯粹就是一个坐台女,只是她天资聪慧,把自己包装的阳春白雪。
毛蓝套住秦军后,对秦军管束极严,在性事上,要求秦军“早请示,晚汇报”。她太了解男人了,弹尽粮绝的男人,即使想偷腥,也心有余力不从心啊。几个月下来,秦军苦不堪言,两腿发软,眼冒金星,身子都被掏空了。
这还不放心,毛蓝还在枕头下放了一把剪刀,有几次亲热时,秦军力不从心,毛蓝掏出剪刀审问他,秦军信誓旦旦表示,绝对对她忠心不二。毛蓝说,要是骗她,就把秦军的小鸡鸡剪掉,扔到马桶冲走。
秦军听得毛骨悚然,对那事毫无兴趣,毛蓝在他茶水里偷偷溶入性药。不仅如此,毛蓝还把秦军的钱挖去了许多,并要秦军为她的七大姑八大姨安排工作和工程。
秦军也不是没想过要甩了她,但毛蓝非常难缠,她威胁他,如果要是不听她的,她就把他俩的性爱录像发出去,她反正是个坐台女,不存在身败名裂,秦军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玩不起。她光脚的还会怕他这个穿皮鞋的?
毛蓝就像一块牛皮鲜,粘在秦军身上,甩也甩不掉。秦军苦恼死了,这时公司新来的王斑闯进他的生活,王斑不仅美丽大方,而且善解人意,秦军便把王斑作为秘书带在身边,在生活上也逐渐代替了毛蓝。
面对毛蓝的威胁,王斑对秦军说不要怕,她不在乎这些,只要摆脱毛蓝,她愿意马上嫁给他,秦军听从了。
见秦军不吃这一套,毛蓝撕下脸,真的把性爱录像发给秦军的几个朋友。这反而激怒了秦军,他与毛蓝势不两立了。毛蓝并不罢休,扬言她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休想得到。夜总会里马仔多了去,她便纠集了一伙,伺机报复。
平常秦军出入的场所,都是前呼后拥的,根本没机会下手,今天在民政局门口,正是好机会。他们本来计划一早在秦军下车的时候就动手的。但那时高峰期,路上堵车,错过了。赶早不如赶巧,迟到也还是逮着了秦军。
地产公司闻讯后,来了好几个人,但不见王斑的影子。
一会儿,医生从抢救室走出来,问谁是家属,李梅愣了愣,医生说,“病人睾丸破裂坏死,需要马上摘除,请家属签字。”无人应答,一片沉静。
“谁是家属?”医生提高了嗓门。“我!”李梅不由自主地朝医生移过去。她拿起笔,在关系栏上,毅然签上“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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