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情(第九十四章)往事如烟
从前不觉着有灵力是一件幸事，如今失了，才发觉诸多事情皆为不便。
做一个凡人，再不能事事仅是动动手指，随性而为。例如早晨起来要安安分分的梳妆，白日里做事要亲力亲为，从城东走到城西要小半个时辰。如今又是一年冬来，我没有灵力来御寒，变得很是怕冷，每日都将屋子里的火盆烧得红旺，若无万分必要，更是绝不肯迈出家门一步。
凌儿见我不耐寒，替我置办了许多过冬的棉袄，件件都很厚实，一穿起来便暖和得让人不愿脱下。只是样子看起来便不是那么好了，活脱脱像个裹了许多层的粽子。
我望着铜镜之中自己臃肿的模样，忽然想起来许多年前，赵谨俞曾送过我一件天丝绒袄，那绒袄不仅薄如蝉翼，且样式亦是清尘脱俗极了，可惜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已是伤心欲绝，一并将它忘却在了唐军的兵营里。如今岁月变迁，不知它是花落别家，还是永封尘土…
“小姐，小姐？”
正对镜沉思，忽被一声叫唤拉扯回了思绪，一抬眼便看到镜中身后的凌儿，一边替我梳着发髻，一边目有疑惑的望着我。
“唔，何事？”
“小姐在想什么？”凌儿问，“奴婢唤了小姐许多声，小姐都一副恍惚的模样。”
“没什么，”我轻轻摇摇头，“你适才在说什么？”
“奴婢适才问，过几日便是腊八了，小姐可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腊八…”我糯糯咀嚼着这二字，微微困惑，“什么是腊八？”
凌儿梳着发的手停了一下，有些诧异看着镜中的我：“小姐…莫不是在打趣奴婢？”
我神色有些不自然：“唔…我…我对你们的习俗还不大了解。”
“原来小姐是异乡人，”凌儿了然的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又娴熟的继续，“腊八是祭祖的日子，人们要喝腊八粥，还要祭祀神灵，祈求来年的丰收与吉祥。”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腊八也叫‘法宝节’，佛家弟子为纪念佛祖，不仅要吃粥做纪念，还要提供粥食给十方众生，保佑人们一年的安康。”
我听完若有所思，问：“那么这几日，安南寺岂不是会很忙？”
“确是如此，”凌儿点点头，“且今年净玄大师佛名广盛，众人慕名而来，只怕安南寺更是热闹得不得了了。”
“怪不得…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我喃喃的低语。
“他？”凌儿略微疑惑的歪了歪头，“小姐，他是谁？”
“没有谁。”我连忙正色道，“既是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咱们济世堂也不能闲着，你安排下去，让下人们做好准备，到了那日，便开堂广发粥食。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的人们，务必要多送一些。”
“小姐真是心善，”凌儿弯着嘴角笑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安排好此事。”
发髻终于梳成，凌儿又细细拿梳背轻轻抚了几抚，方才满意。她看了看铜镜，不失艳羡的道：“小姐生的真是好看，连发丝都又柔又顺，不知将来谁有这个服气，能娶得小姐这样的娇妻回家。”
我闻之却只有苦笑，我想嫁的是一个出世之人，他的心中只有天下苍生，只有他的佛祖。无论我面貌生得如何娇艳，于他而言也不过镜花水月，不值弥留而已。
将这些念头放下起身，转头却见凌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凌儿踌躇了一下:“小姐，奴婢知道有些话不该多问…但…过完腊八年便要将至年关，小姐不打算与家里人团聚吗？”
我听之一愣，随即摇头:”家中亲属均远在关在，今年怕是回不去了，等来年再说罢。”
凌儿于是了然于心，不再多问。
我沉默了许久，看着凌儿替我整理衣袍，又将火盆捣鼓得更旺了一些。我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回芦苇荡，不知阿爹阿妈是否安好，又想到在雷族的姐姐，她大约已做了皇后，也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儿生下没有…若是男孩，必然有皇族的气宇轩昂，若是女孩，必如阿姐一般温婉贤淑…
最后想到了阿哥，又是一阵头痛，他最近大约事务繁琐，所以无空管我。若是让他知道了我如今这副模样，必然要勃然大怒，到时一顿羞辱自然不能免，且还不知道他会怎样重罚我…
“凌儿，”我不敢多想，忙将心思转回现下，“听闻你还有一个幼弟，他如今在哪里？”
凌儿扑扇着扇子，火炭将她的双颊映得红艳，显出别样的活力:“奴婢有一长婶，家住江宁城外，奴婢平日不便照料他，便将他寄养在长婶家中。”
我沉默片刻，道:“寄人篱下的日子，大约是不会太好的。”
她释然一笑:“没事儿，男孩子嘛，没那么多讲究的。”
我略加思虑，对她道:“你将他接过来照顾罢，反正这屋子也大，不多他一人。”
凌儿手中的动作停下来了，十分讶异的望着我:“小姐，你…你此话当真？”不待我回答，她又立即摇头摆手:“不行不行，从没有这样的道理，要坏了规矩的。”
“规矩是人定的，何况在我这里不必讲那么多规矩，”我起身朝她走过去，“我也有长兄长姐，知道你心中必然很挂念他，就将他接来罢，家里有个孩子，也会热闹许多，”说着我朝她笑了一笑，“你知道，我是很喜欢热闹的。”
凌儿欢喜于心，感激于情，一时不知说什么为好，眼角却渐渐变得亮莹莹的了。
“青小姐…”凌儿含着鼻音道，“小姐对我们姐弟的恩情有如再造，奴婢一辈子也还不完…”
说着说着她便要跪下，我连忙伸手拉住了她:“你看你，这么一件小事，你把话说得这么重做什么？”
“小姐…”
“凌儿，看着你，我总想起一个人…”
她还带着点点泪珠的眼瞳里升起了疑惑:“什么人？”
“她是我以前的贴身婢女，”想起往事，我忍不住微微一笑，“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烟雨…她外表柔弱，却是个非一般的女子…你知道吗，她的剑使很好，可以一敌三，也很忠心…”
凌儿听我断断续续的说着，没有半点不耐，片刻后她轻轻问了一句:“那她为何后来没有再跟着小姐？”
我顿住了话语，良久无声，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她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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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考完试啦，正式恢复更新~ヾ(*´∇`)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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