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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川真由美又看了眼超市入口处,她有一双和夜色同样浓黑的眼珠,眼珠上伏着两团光像是从夜空中扣下来放上去的。而从这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有一双手在既定的时间程序下按下按钮,于是她抬头定立两分钟,然后继续低头理货,货架上的物品整齐如一,酱油在第三排,味增在第二排。真由美的目光落在第一排的调味品瓶子上。她记得这个牌子的包装是浅绿色的瓶身和白色的标签纸,清新得像是流淌在小樱厚周身的河流,所以她放在了高处。可现在黑乎乎的瓶子带着沉重的货架一起倒向她,从瓶子中伸出四只手就要卡上她的脖颈,她后退着眼看就要撞上另一排货架。
“枯川酱,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真由美的手臂被人拉住,她闻到了汗水发腥的油腻臭味,更加强烈的不适感让她挣脱开来人的搀扶,向冷柜区跑去。
“哟,这孩子跟她奶奶一样,长得像,脾性也像。香奈不舒服的时候也喜欢吹冷气。”来人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
真由美把额头抵在冷柜上,脑子逐渐清晰。这讨厌的老头子总是逮到机会就触碰真由美的身体,可是他是组长的舅舅,每次因顾客投诉她态度不好被组长训斥时,他总是为她讲好话。重要的是,奶奶生前来超市的时候总会和他聊上几句,很有可能在不经意间吐露过煎饼的做法。真由美怀揣着目的容忍了他,却始终没有问出煎饼的秘密。
“所以,藤上先生,您一直在诓骗我吧。您根本不会做出口味一模一样的煎饼。”
“哟,枯川酱说的这是什么话。哪有一模一样的煎饼,这世上哪里有一模一样的东西!您应该调整每一次的配方,每一次调整一点点,一定会……”
真由美瞪着他,藤上悻悻闭上嘴巴。她走进员工室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对不起,组长,给您添麻烦了,我要辞职。”真由美感觉有什么东西沿着她的后颈往上攀。藤上垂着的手臂似是变成细长的竿子,干瘪的手指上生出无数条尼龙丝交织成一个半圆形的网兜对着真由美的头盖了下去。然后他听见自己手掌拍在地面上响亮的“啪叽”声,摊开手,一条黑色的细长虫正在指节上咬开一个洞,并顺着洞口往里钻。藤上一边叫喊着一边跳动着甩起手臂企图把虫子甩掉,可虫子已经钻入他的身体并在皮肤下迅速膨胀。没有人发现藤上的异状,真由美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叫喊,她已走出了超市,超市的皮帘落下时揪掉了真由美耳鬓的一根黑发,黑发飘进员工室飘落在倒地的藤上先生身上,一圈圈缠绕,不多时便缠绕出一只黑色的茧蛹。
街道上已经很热闹了,真由美好几次险些撞上人,这让她更加愤怒。她就知道在这样的日子里,小樱厚是不可能来找她的,她却为何还幻想了整整一日。还有可恶的奶奶,她明明答应真由美在每年的新年都能吃到凤凰煎饼的。可是,如同小樱厚的出现,不也像春日里迎着雪花盛开的樱花,虽然不可盼望,但毕竟出现了。
真由美听见有人在低笑,放肆而压抑。她警觉地环顾四周,除了光秃秃的土坡并没看到任何影子。真由美没有给奶奶买墓地,更何况她的父亲也没有墓地。她问过奶奶,爸爸在哪里。奶奶说,爸爸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家里陪着她们呢。真由美怀疑过奶奶肯定因为买不起墓地而把爸爸的骨灰埋在了院子里。真由美也把奶奶的骨灰埋在了院子里,可是当天晚上,她就听到了争吵声,是一男一女的声音,男的责怪女的真狠心给他剥皮抽筋的痛苦,女的责怪男的真狠心一点爱都不曾留给她。真由美起初以为是她在梦里看到了爸爸和妈妈,然而整整一个星期都是同样的梦让她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一天晚上她睁着眼睛不睡觉仍然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声,她战战兢兢地打开门走到院子里,看到在厨房的窗台上和大门的门闩上各出现了一张嘴。两张嘴在真由美出现的同时都紧紧闭上,而且颜色越来越淡似乎要逃走。爸爸?真由美喊了一声。窗台上的嘴巴咧了一下就消失了。妈妈?真由美又喊了一声。门闩上的嘴巴噘了起来颜色更加幽深。真由美想了想,轻轻叫道,奶奶?门闩上的嘴巴也咧了一下就消失了。
后来呢?小樱厚问。
小樱厚是从哪冒出来的?真由美想起来了。土坡上空无一物,可是土坡的下面有一大片田地,土坡越高距离田地就越高,可也顶多就七八米高,那横截面上长满了杂草,变成了容易被人遗忘的空间,小樱厚就是从杂草里跳出来的。
真由美说,后来我就问奶奶的嘴巴,凤凰煎饼是怎么做出来的,可是奶奶就是死活不说。于是我就把她的骨灰袋子挖出来埋在了这个土坡下,把她和爸爸分开,让她想说话时只能对着冷冰冰的天和硬邦邦的土,她得知道我对凤凰煎饼的想念。想念一样东西又得不到的时候,就是孤独吧?
我猜她才不孤独呢,小樱厚说,你刚刚祭奠她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乌鸦,不过我觉得那只乌鸦是穿了黑色外罩的凤凰,它的翅膀格外大,静悄悄地就出现了,等它飞走的时候身边跟着一群叽叽喳喳的鸟。你说的凤凰煎饼是有凤凰图案的煎饼吗,像这样?
真由美低头看去,小樱厚用手指画完了最后一笔,在他们俩面前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凤凰图案。
小樱是美术生吗?画得可真好看。真由美一边赞叹着一边忍不住伸出了舌头。她太想念凤凰煎饼的味道了!
舌尖上传来冰凉的滋味,真由美抬起头,天空中隐隐有白色的点在浮动。小樱,真的要下雪了呢!真由美在心里感叹。她伸出手,却一滴雪花也没有接到,它们聚在路灯的明亮光晕里,像奶奶手中洒出的面粉。
在真由美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去世了,剩下她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说他命薄遇上了一个贱骨头,离不开男人的贱骨头。后来她跟小樱厚提起妈妈时也只说了贱骨头。在真由美看来,爸爸妈妈一起消失跟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像人用两条腿站着是一个人,没了两条腿是不倒翁,若只有一条腿悲伤而艰难地立着是多么残忍啊!孤独,太孤独了。所以真由美不觉得悲伤,况且奶奶会做世上最好吃的煎饼,真由美吃着煎饼的时候会幸福地飞起来,像一只凤凰一样。
真由美趴在厨房门口,轻轻用手把木窗拨开一条小缝。奶奶做煎饼的时候禁止真由美跟着,每次都是自己去市场,回来时提着一个灰褐色胶袋,根本看不清里面装了些什么,然后她把厨房门紧紧关闭,谁也不能进,连厨房门上那个透气孔也被她用一块灰抹布遮挡住。
“啪!”一声,真由美被吓得眨了下眼,再睁开时纷纷扬扬的面粉已融在空气中引诱着真由美全身每一粒细胞。木窗被奶奶彻底关上。真由美心痒难耐又焦躁不已,她拍着厨房的门喊着“奶奶您就让我看看吧,让我为奶奶做煎饼,小美也想为奶奶做好吃的煎饼啊”。可任凭她如何苦求,奶奶一律不理。直等到奶奶打开厨房的门,端出一盘煎饼,真由美如饿狼般扑上去,用手抓起金黄色的煎饼塞进嘴巴,眼睛里满是金黄色的光羽,因此她根本看不见奶奶笑起来露出的牙齿上有一丝鲜红,也听不见奶奶说的“龙太郎啊,你看美酱多喜欢”。
真由美眼看着就要舔舐上土渣,小樱厚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起来。他看到真由美眼睛里泛着奇异的金黄色光羽,微张的嘴巴里吞吐着宛如蛇的红色信子,忍不住凑上去用自己的嘴巴堵上了那诡异的妖娆。真由美品尝着涌入口中的味道,跟凤凰煎饼一样香香的滑滑的,可是又不完全一样,那剩下的不一样没有让真由美愤怒,反而吸引着她一探究竟,她兴奋地咬了下去。
当真由美站在路灯下忍不住再次回想凤凰煎饼的做法时,也再一次地忍不住回想着小樱厚在她口中留下的味道。伴随着一声刹车声,一辆巴士停靠在站台,挡住了路灯照出的光晕,也遮挡住了面粉变成煎饼的神奇魔法。从车上下来的男男女女们穿着盛装有说有笑,大约是去离这里不远的神社祈福。
新年了呀。真由美想起奶奶说的“等新年,就给美酱做凤凰煎饼”。
下雪了呀。真由美想起小樱厚说的“我就要等下雪,我就是要看樱吹雪”。
一对情侣相互挽着从她面前走过,真由美的心跳得莫名快了些,接着越来越快,最后像一只皮球一样窜出她的身体径直向那对情侣撞去,真由美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它就在她两个手掌间跳动,因为压抑禁锢而要极力挣脱。她能感受到皮球的痛苦,这痛苦和长时间吃不到凤凰煎饼的痛苦一样,战栗着绝望。凤凰煎饼里一定藏着让人生变得快乐幸福的元素,她说。
好神奇的煎饼啊!藏着幸福的元素!那我们一起去寻找它吧。小樱厚顾不得舌尖的疼痛,说话间已兴奋地从土坡上爬起来。真由美迷惑地看着小樱厚,刚刚她咬下去的时候似乎离幸福快乐的感觉很近很近。
他们踏上了寻找凤凰煎饼的旅程。先去了真由美奶奶的出生地,德岛县剑山下的一座村庄,向人们打听凤凰煎饼的历史,可没人知道这种食物,他们纯朴而愚钝的脸上显出疑惑。真由美找到奶奶的一位远亲,是位八十三岁的老爷爷,牙齿掉光了,说话时发出嗡嗡的漏风声。他说,香奈啊,我当然记得。凤凰煎饼?对,香奈的厨艺棒极了,总是出人意料地琢磨出很多小食。那时候的我是多么贪玩,妈妈惩罚我不给我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溜去找香奈。她年轻时在我们这一带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啊!不瞒你说,我当初都追过你奶奶……
枯川真由美皱了皱眉,说,爷爷,您让奶奶给你做的吃食是凤凰煎饼吗?
凤凰煎饼?凤凰煎饼?老爷爷反复嘟噜着,眨巴着眼费力地想,这使真由美心头涌起希望,然而随之他却缓缓摇头,说,对不起,枯川小姐,这煎饼的事我真没印象哦!
正当他们一无所获离开时,老爷爷突然说,香奈命苦啊!如果当年我对她的追求能再持久点,说不定这会厨房里正飘着凤凰煎饼的香味呢,而香奈就站在窗子后边瞧着我们,她手里的锅铲敲击着美妙的鼓乐。可惜没有了幸福的鼓声,是一声从天而降的霹雳,她怀孕时遭到抛弃,丈夫和一个野女人私奔跑了,他们开着一辆卡罗拉奔赴爱情之海,真的,那真是一场命定的奔赴啊,小小的卡罗拉被一辆水泥罐车狠狠撞上而坠入海中。后来香奈独自一人把儿子龙太郎抚养成人,哪想儿子年纪轻轻染上绝症,与儿子结婚两年的妻子忍受不住又离家出走,留下襁褓中的孙女和即将奄奄一息的儿子……
缘廊上立着一排陶罐,老爷爷每说一句话就抱起一只陶罐抚摸,像抚摸心爱的人。真由美眼前浮现出老爷爷开着水泥罐车的画面,她突然觉得窒息,拉起小樱厚快速离开了老爷爷家。这个老爷爷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搞错了,真由美对小樱厚说。枯川香奈曾对真由美提起过这段往事,真由美从奶奶讲述时的笑意中感受到奶奶对老天爷如此安排命运的感恩。后来真由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凤凰煎饼是奶奶的绝学,给真由美一个人做都不够吃,如果再多几人吃凤凰煎饼一定会把奶奶累疯的。
小樱厚跟着怒气冲冲的真由美跑出了村庄,又跟着把自己瘦身成镰刀的月亮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剑山上,月亮回了巢,俩个人也在山顶躺了下来。小樱厚听到真由美问他,喂,你是否也认为自己是能成为救世主的存在?小樱厚说,那单薄的月亮早该下山了,你的眼睛才是夜空里最明亮的存在。
真由美觉得身体里自胸部开始燃起一团火苗,从小樱嘴里吹来的风扇动着火苗逐渐凶猛起来,而她就是浴火而生的凤凰。她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可就是怎么也飞不起来,她懊恼地咆哮着,没有凤凰煎饼的人生要怎么继续?!没有凤凰煎饼的人生太痛苦了,活不下去也飞不起来!
枯川小姐,你把我当成煎饼吧!
枯川真由美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奶奶又关上厨房门,将挂在门后的灰色抹布展平,使它完全挡住门上的小圆窗。真由美恼怒地想:可恶的老太婆!她敲打厨房门对奶奶嚷嚷:我要进去!我要进去!奶奶不开门,无可奈何的真由美却听见里边有人在笑,声音并非奶奶,而是个男人。真由美觉得那笑声年轻又诡异。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撞击,当她撞开厨房门时眼前弥漫着一片殷红,她正要把一切看明白,梦醒了。
她和小樱厚躺在山顶上,太阳直射着他们。她眯起眼回想梦里的笑声和那片殷红,她努力回忆她看到了什么,奶奶的血还是那个男人的血?或者是他们一起流出的,染红了整间厨房……
他们回到了茂县,又从网络上搜到兵库县还有一群凤凰家族的女人们,于是他们又赶到了兵库县。当地人面对他们的询问露出鄙夷的目光,虽然让真由美觉得不适但也让她重新燃起希望。当他们找到时,看到了穿着暴露的女人们在跳一支关于凤凰的舞蹈。枯川真由美愤怒地大叫着跑出去,边哭边吐,直到把胃里的食物吐干,眼里再也流不出泪,才瘫倒在小樱厚怀里。那是一群扮做凤凰的应召女郎在做色情兜售。
小樱厚已经确信凤凰煎饼是只有真由美奶奶做出来的煎饼才叫凤凰煎饼,他心疼地抚摸着真由美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奶奶一定特别慈爱才让真由美小姐无法忘记,而要一直怀念的吧。
真由美一把推开小樱厚,嚷道,不是的,不是的!当我拽着奶奶的衣角哭喊着乞求她教我做凤凰煎饼时,她打了我一耳光,火辣辣地疼呢。她还说我不听话就这样对我。她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故意不让我学做凤凰煎饼,就是等她不在的时候让我受折磨!
那天晚上,真由美又做了个梦,梦里奶奶变得更年轻了,她笑着走进厨房并关上了门。真由美冲进去,砸开厨房门,可是开了一扇又有一扇横在面前,她砸开无数扇门,就是进入不到厨房。
真由美在新年夜里走回到了家里,坐在厨房门前,一只玩具狗和她并排坐着,窗台上安安静静,没有出现枯川龙太郎的嘴巴。随着一声炸裂,天空中爆出无数朵灿烂的烟花。大家都在庆祝新年,小樱厚也在和妈妈一起放烟花庆祝新年吧,真由美想,所以没有人想起我,没有人惦记我,连凤凰煎饼都不再属于我。
真由美不再愤怒,她呆呆地望着天空中不断升起又落下的烟花,在忽明忽暗中,眼泪无声往下落。
这时龙太郎出现了,犹如雕塑立于真由美面前,他柔和的目光落到女儿身上。真由美望向父亲,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真由美只在照片上见过他,他看上去比照片要年轻。龙太郎走过来用手去摸女儿的头,他的手是那么轻柔,抚摸在真由美发丝上,使她险些哭出声来。
真由美忍了忍,轻声说:爸爸,我用你们曾经的合照找到了妈妈,也去见到她了,可是她没有见到我。她正陪着她的儿子在选礼物,她选了一只玩具狗,她儿子却狠狠地把玩具狗摔了。她喊着她儿子的名字去追他。没有人在乎那只被扔下的玩具狗,没有人再看它一眼。我把玩具狗捡起来时它冲我笑了笑,难道连它也知道只有我和它才是同类?
枯川龙太郎无奈地笑了笑,他想抱抱真由美,真由美却站起来走进厨房,并问道:爸爸!你能告诉我凤凰煎饼是怎么做吗?
龙太郎想了想,机械地摇摇头,用低沉的嗓音说:不行。我对你讲了,你奶奶会怨恨我!
真由美大哭着说:我要做!我必须做出凤凰煎饼。如果不吃凤凰煎饼,我很快就会死掉!
看着女儿伤心绝望的哀泣,龙太郎眼睛潮湿,显出纠结模样,半晌,他说:好吧,我偷偷告诉你吧,两磅面粉、一磅砂糖、八个……八个鸡蛋?……不,六个就差不多了,一百二十五克黄油,两调羹奶油、一点氨粉和一些碎柠檬皮,然后只消这么一弄,再放到清油里,放到猪油里也成,榨干榨透。
真由美感觉这太简单了,简单得让她无法相信,她如法炮制做出了一盘凤凰煎饼。她尝了尝,味道和奶奶做的大相径庭,且煎饼上没有凤凰图案,她有一种上当受骗之感。她把煎饼全部扔在窗台上,砸向龙太郎。龙太郎一副苦瓜脸,对女儿解释:凤凰煎饼大部分食材就是那些啊,只是……他欲言又止,唏嘘一阵,最后鼓起勇气:若要做奶奶的凤凰煎饼,须还得加一项新材料,但真由美,你是不能加那种材料的啊!
真由美大叫:我不懂!告诉我为什么?
龙太郎沉下脸,什么也不想再说的样子。
真由美愈发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要看我痛苦的样子?为什么妈妈跟在他的身后那么卑微都不愿看我一眼?妈妈跟在他身后叫他小樱厚的时候是多么温柔啊……
真由美发疯似的抓起玩具狗:小樱厚,你叫小樱厚,你这个小樱厚!你不在了妈妈是不是就回头看到我了?
真由美拿起刀砍向玩具狗,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让真由美觉得熟悉,她想起了奶奶厨房里的嫣红。真由美抬起手臂朝锅里滴了几滴鲜血,觉得不够,又划破另一根手指,血融进油锅中泛起艳丽泡沫,饼上隐约有了图案,她细瞧,发现是花的线条,看不出与凤凰有何关系。她认为是血还不够多,刀子往上划、切……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做出凤凰煎饼,她失去了理智,割开左手腕,血喷出,射到脸上,射进眼中,顿时看到无限殷红,这红与她在梦中见到奶奶厨房里的红如出一辙。
龙太郎想要阻止也无法阻止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悲伤地看着真由美融进一片鲜红里。当年他病故,枯川香奈并未入殓龙太郎尸身,而是偷偷做了保留处理,对其中的抽出的血液部分进行深度冷冻,作为提供给孙女食材配料的一部分,通过煎饼形式,进入真由美体内,如此父亲便一直陪伴于女儿身边,所以,龙太郎从未离开;他的骨肉,香奈磨成粉末细心存放,在香奈做的饭菜里时不时会吃到,由这种方式,香奈觉得龙太郎便一直可以与她们生活在一起,甚至会更加亲近。但香奈不敢告诉真由美这些,害怕孙女无法理解奶奶的苦心,所以这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然而因龙太郎的血液配料,香奈做出的凤凰煎饼和饭菜的味道异常鲜美可口,独一无二。
煤气炉的火被血水浇灭,血流满一锅,浸泡其内成形的煎饼漂浮起来,煎饼上显出鲜艳的凤凰图形。真由美栽倒在厨房地板上,锅铲还紧紧地握在另一只手里。她看见小樱厚欢喜着跑过来,被凤凰煎饼的香味吸引着。他跨过真由美,捞起锅里的煎饼大口大口嚼着,眼中流淌着奇异的五彩光,他拉起真由美,把剩下的凤凰煎饼送进真由美嘴里,俩人同时伸出拥抱对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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