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大学位于荆门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没有任何名胜和特产,唯以监狱多而闻名全国。整个县城只有一条称不上商业街的商业街道,街上开有一个中型超市,几家小餐馆和服饰店。别说找不到任何西餐厅了,就连麦当劳和肯德基也没有。
到学校报道的第一天,我拖着行李走进陈旧的宿舍,拥挤的环境、陌生的人群,眼前一切与我想象中的大学校园大相径庭。悔恨和失望填满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要在这个地方呆上三年?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大家热情地相互作着自我介绍,我靠在床头,一句话也不想说。这时,隔壁床的妹子爬到我的床头,温柔地和我打了招呼。我有些感动,赶紧回了一声,认识了大学时代的第一个室友。
睡了一觉醒来,心情平静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学还是要上的,饭还是要吃的。
02
拿到饭卡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有了微微的归属感。
在食堂吃了几天饭,渐渐和室友混熟了,惆怅、悲观的情绪早已飞走,我每天琢磨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怎么用有限的银子吃饱吃好。
食堂可选择的饭菜不多,可以半份半份打,我最常打的是半份土豆烧鸡或者番茄鸡蛋,再加半份青菜。
天知道那时怎么那么能吃。上午最后一节课下了,赶紧和室友们冲回寝室,带上碗筷奔向食堂,抢夺有利地形,打好饭菜,带上“战利品”返回宿舍。
在充满饭菜香气的宿舍,我大口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三两米饭,两大勺菜,我能吃个精光不剩。
那时胃口好,牙齿也好,有一段时间,我们都迷上打半份花生米,配个别的菜。想想,一宿舍的女生把花生米当下饭菜,在宿舍狠命的嚼,也是很拼了。
金圣叹老先生曾在狱中说,花生米加豆腐干能吃出火腿滋味。可惜食堂总不提供豆腐干,我也终不能作此实验了。
03
校门外长年有两个小吃摊,一家卖凉面凉皮,一家卖肉夹馍。
虽然不知是否正宗,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凉皮,一块五一份,可以全是凉皮,也可以半份凉面,半份凉皮。凉皮整张整张叠在一起,薄薄透透的,店主取下一张,迅速切匀放入碗中,加入面筋、黄瓜丝、大蒜水、陈醋、酱油、一大勺辣子油,拌匀打包。
快步走回宿舍,马上开吃,凉皮劲道有弹性,辣椒油香而辣,浸润了每一根凉皮。一大筷子凉皮入口,辣椒的鲜辣、陈醋的酸爽、黄瓜丝的清脆、面筋的柔韧,搅拌在一起,同时释放,让我放不下筷子,顷刻间吃完一整碗凉皮。
凉皮有时也换换口味,吃下另一家的肉夹馍,和凉皮一个价,加一块钱还可以再放个卤鸡蛋。一个肉夹馍,加上一杯绿豆稀饭做晚餐,再好不过了。
店家肉卤得不错,一个大吊子挤满了肥瘦适中的卤五花肉,在酱油里闪着淡淡的光泽。我总在店家做之前嘱咐他,“多加点瘦的啊。”
店家应承后马上捞出几块卤得软烂的五花肉,加上几条生青椒,细细剁碎,然后再捞一个卤鸡蛋,剁碎拌在里面,最后浇一大勺卤肉汁在上面,把这丰富的内馅夹入切开一个口的馍馍内,一个陕西风味的肉夹馍就完成了。
馍馍干而有嚼劲,卤肉活着蛋黄入口是真香,干干的吃完,喝上一杯甜甜的绿豆粥,胃和心都满足了。
肉夹馍算是一种常见的美食了,前阵子,我家楼底下开了家陕西面馆,兼卖肉夹馍,我迫不及待去尝鲜,各类面食我吃不惯,独独肉夹馍最得我心。面饼、卤肉,都是那个配方,唯独不加卤鸡蛋,终究少了一种味道。
肉夹馍04
周末常会和室友猴子出去打打牙祭。
冬天背上衣物,在澡堂里洗个热水澡,身心都放松下来,头上还微微冒着热气。走进常去的一家小店,几乎不用商量,直接对店家说,来个鸡子火锅吧,小份的。
那年是二零零六年,物价是真便宜,学校内部的小炒店,青菜统统三元一个,加了鸡蛋的菜式,诸如番茄炒蛋、洋葱鸡蛋,是四块钱,此外,印象比较深刻的鱼香肉丝六块,青椒炒牛肉十块。基本上集资五十块钱,一个宿舍可以吃饱吃好。
校门外的鸡子火锅算是比较奢侈的菜肴了,小份二十,大份三十,绝对真材实料。
约莫等个二十来分钟,火锅上桌,点燃酒精块,继续加热。小小的锅子上堆满了浸透酱油的鸡块,打底的土豆已经煮烂,吸饱了汤汁。赶紧乘上一碗米饭,夹上一块鸡肉,先填满饥肠辘辘的胃,再说别的吧。
微微热气缭绕,我与室友默契的、长久的专注于碗中的美食,鸡块吃尽,土豆捞光,把剩下的汤汁泡入饭中,连汤带饭,扒拉进肚,整个冬天都暖和起来了。
鸡子火锅人多的时候,通常会去吃串串,街上别的店子少,串串店倒有好几家。
那里串串的吃法和别处不同,不是一桌一个锅底,自选生的食材往里面下。而是一个大锅放在矮桌子中央,锅里煮满了各种食材,土豆、千张、海带、鸡肉肠等等。
矮桌周围有大约十几个座位,看到空座了,大可直接坐进去,店家马上会递来一个加有调料的小碗。接过小碗,自行舀一勺汤加入碗中,融化佐料,看看大锅里有什么煮熟的食材,就可以直接拿出来吃了。不管签上串着什么,都是一元四串,方便不贵。
与现在吃的火锅、串串比起来,那时的串串实在简单,佐料里只有盐和味精,麻油都没有,可选范围也小,肉类几乎都看不见,更别提虾滑、手工肉圆了。我却常常回想起吃串串时轻松的气氛。
任何时候走进店里,饥饿程度与否都可以坐下吃几串。当作正餐吃,吃罢串串,下上一块面或粉,权当晚饭了;逛街路过,想吃点东西,亦可随意吃上几串。与相邻的人也许互不认识,也没什么关系,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机缘巧合坐在一个桌上,操着不同方言,谈着不同话题,各有各的热闹。
串串05
宿舍的夜晚最难过。
座谈会开毕,熄灯时间将至。一波一波饥饿感不期而至。
纠结着、压抑着、忍耐着……睡吧,大家互道晚安,想靠意志力逼退饥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只见一个“叛变者”拿出藏在身后的泡面,迅速下床,撕开袋子,加入调料包,倒上开水。瞬间,泡面的香味飘满宿舍。
再也忍不住了,一个又一个“叛变者”撕开泡面的袋子,加入了宵夜大军。宿舍弥漫着熟悉的味道。
我摸了摸枕边准备第二天过早的面包,毫不犹豫地放到了嘴边。
“啪”,宿舍的灯熄灭了,我们摸着圆圆的肚子,不带一丝遗憾地进入了梦乡。
06
半年后的假期,我又背着大包小包回到家中。
妈妈担心我在外地吃苦受累,早早买好了菜备在家中。
我推开门,“妈妈,我回来了!”
我妈看到我,愣了半饷,第一句话是,“你怎么长胖了这么多!”
不过胖了二十几斤,竟然亲妈都快认不出来了。我不禁悲从中来。
悲归悲,吃归吃,之后三年,我的体重再没下来过,直至毕业,我才瘦回来了,可也再没了当初的胃口。
那也是我小半生中的“黄金时代”,一个不合格吃货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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