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么多三行情诗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很长很久的故事,时间与空间相交错的故事,只属于半截和马尾的故事。
马尾认识半截那会儿,她才十五岁,只会扎着不太扎眼的马尾,对于半截的热情勇敢很是让马尾受宠若惊,因为小时候的马尾还是个丑丫头,一米四的个头拖着一百二十斤的肉肉。为什么叫半截,那是马尾后来的心结。
那时候的中学还是学生站岗值周,课间的时候脖子上挂一牌子,杵那儿制止那些嬉戏打闹的同学并礼貌的向老师问好。第一次见半截时他正以五十迈的速度被一个女生追着跑,这不正是表现威严的好时候嘛,马尾以压倒性的优势一把抓住他,问哪个班的要记过,那女生见势吓跑了。半截倒是像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一溜烟跑了,只剩下马尾傻傻发呆。马尾经常在哪里站岗,时不时遇到半截,一来二去俩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第五届校艺术节结束的时候,校长在国旗下为获奖同学颁奖,半截恰巧听到马尾的名字,绘画一等奖。完事了半截堵在马尾教室门口,伸手向马尾要她的作品,半截看到马尾那一大幅荷花时不由得一惊:“你这小胖丫头还有这本事呢!”马尾没理他,一头扎进了教室。
两天后的晚饭时间,半截拦在马尾教室门口,“陪我跑步吧,我想参加运动会。”马尾苦笑着看了看自己,只好勉强点头。这一跑就是一年,一直到中招体育考试结束,马尾陪了半截每个下午和有星星的晚上,到不如说是半截陪着马尾。这年,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在了一起,马尾坐在合欢树下,抬头看合欢花在风中招摇,恰好撞上半截在台阶上冲她微笑的样子。这时候马尾九十斤,瘦下来的她是很好看的吧。合欢今年开的甚是红艳,送着他们离开母校。
未来的时代无人所知,个人对自由与幸福的追求裹挟着激情绽放开来。
初中毕业后马尾再没见过半截。时间以聚沙成塔的力量为马尾搭了后来的桥段。再见到半截是高一下半年文理分科的时候,马尾望着墙上的花名册一脸惆怅,身边的朋友都在谨慎斟酌后奔向理科的书山题海里。马尾扭头走开,撞上一个人,恰巧撞开了心。
“你也在这班?”
“嗨,傻半截,好久不见,我们同班了呢!”傻白甜的笑着。
那年夏天,空气也压抑,教室虽然在六楼,太阳却似乎有穿透楼顶的力量,没有等来凉风,反而更像在蒸笼里。
课业确实繁重,对一向成绩优秀的马尾来说,这样的成绩可以够她哭一番。晚课间,半截拉着马尾跑到七楼的小阁楼。
“你看,星星。”
马尾顺着半截指的方向,从天窗里看到了漆黑夜空里的点点星光。有了这一次,马尾倒是经常拉着半截来这里,坐一晚上,不管有没有星星。
学校似乎体谅这群学生,在寒冬凛冽的时候取消了早操。习惯了早起的同学似乎满是不适应,人就是这样。自习的时候半截传来一张纸条:
我早上五点半到教室,我敢保证,你一定没我早。
教室里到的最早的一直是马尾和半截。每天早上半截都会带给马尾一个故事或者一首自己写的诗。马尾之前也知道半截的才华,可没发现他长进这么快。这样就有了之后马尾追着半截长篇大论的情景,虽然半截每天都有新故事,但倒都是一半一半的,这就成了马尾的心结,直到高中毕业,半截欠了马尾很多个故事的结局。
时光啊时光,淡如清水,又似繁花,恍然若梦。这年,老水房后边的一排老槐树花开的尤盛。马尾经常在早自习拿着一本书站在走廊上望着那些槐花出神。这天早上,半截递来一首诗,正是写那槐花和姑娘,马尾很高兴,心想:是在写我吗?
晚自习的时候,马尾突然发现桌子上的马口铁盒子,她打开,看到三朵月季依偎着躺在深红的盒子里,纸条上写着:
帮我养花吧―半截
马尾很高兴,她错以为这是送她的花。
马尾用一个小瓷杯盛满泥土,修剪了花枝,小心翼翼的把花插进泥土里。半截说花需要晒太阳,马尾便带着小瓷杯在储藏间的窗边坐着和月季一起晒太阳,她怕风大,把瓷杯吹下去。没有根的花毕竟难养活,月季一天天枯萎凋零,马尾不开心,半截的话也少了。马尾担心半截在责怪她。
半个月后,半截捧着一个白色浆糊筒递给马尾,沉甸甸的,立着几根芽。
“看,以后这是咱们儿子,咖啡豆的小时候,你是他干妈,给他取个名字吧。”
马尾觉得有点像过家家,但她还是很认真,因为半截是爸爸,马尾是妈妈。她给他的小咖啡豆取名叫夕辰―每个生命都该被热爱,等待黎明破晓的光。马尾很认真的照顾小咖啡豆,偶尔想到死去的月季,然后更加努力的照顾夕辰。
毕业毫无悬念的开着推土机碾入马尾的生活,仿佛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一时间,同学、老师、七楼的小阁搂都像被擦去的廊道文化只剩光洁的墙壁。再见到半截是半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合欢花不在招摇,那股余香随着一切往昔凭空消失在干裂的生不出花草来的泥土中,会场的每个人啜泣落泪,似乎还想滋润干裂的泥土,却再也发不出芽来。
大家最后一次举杯相聚,半截为马尾挡下了不少酒,没有不醉的,唯独马尾。
“准备去哪里?”
“舟山……”
“我去不了啊……”其实马尾心里很不是滋味。
命运爱眷顾也爱捉弄。马尾被第一志愿录取,半截被最后一个志愿录取,同城的不同大学。好在,同城。那个暑假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陪对方到很晚,互道晚安才罢休。
马尾爱上了民谣,更爱大冰那样的背包客,她想一个人背上比自己还大的背包,去漫游世界,去看一看世界再回来,不管生活多忙碌……半截担心马尾,从起初的不同意到最后索性一起去,半截懂马尾爱拍照,总在美景前驻足。那段日子,仿佛从别人生命里借来的岁月,像一枚挂在记忆里,温暖发亮的茧。半截越来越忙,马尾知道人各有志,便壮着胆子自己出去,可怜马尾一届文科生却不会看百度地图,每次在问路上撞破脸的时候,她总能想起半截,跟着半截的时候从来不用担心路线的问题。
时光一晃小半年,大家在这座城里混的有声有色。马尾这才想起已有许多时候没见过半截了。初春的时候马尾拉着半截去了古城。俩人坐在湖边,马尾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干的缝隙窥见天空,云很漂亮。阳光跳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从湖的对岸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风比家乡的要大,将湖水推起波澜。他们有一嘴没一嘴的说着各自的琐事。棉花一样的日子,芝麻大小的旧事。
月老祠里,僧人问:“两位情侣是来求姻缘的吧?”马尾觉得有些尴尬。半截先她答话:“这是我妹,我来替他嫂子求姻缘。”马尾笑着点头,任哥哥随着僧人去求签和金锁,自己呆站在原地望着月老……
故事到这里该结束了,半截为马尾埋藏了六年的感情在月老祠做了了断,从此以后只有兄妹之情。
好吧,说到这里马尾就是我,很久以前只能扎马尾,而现在只爱披头散发,好在风来的时候凌乱成疯子的傻姑娘。
四年前初中毕业聚会上,不谙世事的我好奇为什么男生能把白酒喝的那么起劲,偷腥似的尝了一口,酒是辣的。而后多年,在另一个城市,傻狍子对我说她想要喝酒,我们抱着一书包啤酒坐在操场的主席台上,就着冷风谈人生。傻狍子他妈的就是傻狍子,居然对我说想喝白酒。成,爸爸陪你喝,说好了少的给你,多的给我,我怕你酒品太差。第一口的时候觉得酒是甜的,那就喝吧,真正喝起来的时候,怎么觉得它比中药还苦。不知道苦酒想起了半截,还是半截使酒变苦了。那时心里想的是:哥,我会喝酒了,下次我能给你挡酒了吧。傻狍子真的喝吐了,吐的稀里哗啦。她抬起头来问我:“你喜欢半截吗?”我愣了一下,说,不!说完泪水就在眼里打转,还好夜黑风高,无人知晓。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我有没有喝醉,也许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吧。后来我看到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和我们终究没有在一起哪个更虐?我觉得我才是更虐的那个啊!这样的结局算什么,老天,你欠我一个韩剧一样的结局。
“你跟我走吗?”半截心不在焉的问道。
马尾穿着高跟鞋,长发披肩,涂着橘红色的口红,双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道:“没酒没故事,鬼才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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