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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似乎是我小时候村里的一个女人

明月似乎是我小时候村里的一个女人

作者: 喜嗒 | 来源:发表于2024-01-11 15:47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明月似乎是我小时候村里的一个女人。

    她大概姓安,我只遇见过她的父亲——那个一身藏蓝装的磨坊主,有着黑白胡茬的老头。村子中心三岔路的交汇处劈开一块场地,那座用青灰色的砖砌成的几平方米的小屋就是她父亲的磨坊,小屋坐北朝南,北面仍旧留着一块空地,终日露着空荡荡的地皮,四周围有干的枸杞枝,每年附近的人都在这里打麦场,麦场下坡处有一个大水塘,从路的一头伸到另一头,只有在下雨的时候干涸的水塘里才会涨满水。夏日燥热的男人和小孩会来这里游泳和洗澡。

    我和伙伴们常来此地玩耍,有时候跟着老太太们做礼拜,礼堂与磨坊仅一墙之隔,赤裸裸的一座赭色的小矮房子,我们只躲在门口,指手画脚的,学习老伯抑扬顿挫的声音,时而仰望黑洞洞的屋顶上五颜六色的亮闪闪拉花。

    从礼堂外寻到明月的歌声,我感到诧异,顺着歌声飘过来的方向望去,一件大红长衫格外扎眼,她散漫的倚在古老的灰色木制门框上,一只脚蹬在高高的的门槛上,腿弯曲着,另一只脚在门槛外面,仿佛婀娜的花枝,楚楚动人。两条松散的辫子搭在肩上,她把它们分成几股,编成一束束麻花,然后拆开再编,那黑的头发,柔韧的弯曲。

    我们的认识像是天生的。我躲在墙角偷偷着望着她。

    白皙的面庞和脖颈,一绺头发缠在脖颈上,勾引似的油腻。

    她干脆坐在门槛上,其实她早已看见了我,俏皮的向我伸了伸手,你过来。

    我摇摇头。

    她笑着向我张开双臂,两只手向怀里摆了摆,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跑过去,我来到她的怀里,她的胸前有种浓浓的刺鼻香味,她搂住我,我的手碰到她的头发,软软的,我抓住它们,摩挲着,淡淡的水果味,我探寻着她是如何将这松散的头发变成麻花的,她簇拥着我,面颊贴着我的面颊,手臂孔武有力,我动弹不得,甚至有些抗拒。她一个人独自欢乐的,舞着我的手唱道“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她暖暖的膝盖也跳动着快乐的音符,这便是我第一次触到如此真实的歌,她真是个尤物,在这土黄的村子里。

    从磨坊一溜下坡,对面已是一池绿水,那里环绕着一圈柳树,悄悄的发了芽,长了叶,娇翠欲滴,透着弯过的长路,转过一座新建好的高大石灰房,之后就便是一团迷雾的青烟了。我以为,明月闲里总是看这些的。

    一日,磨坊在那里空闲着,我就悄悄走了进去,右侧是一隔间,似是明月的小屋,有微弱的光透过来,格子窗的影子倒映在桌子上,窗子上糊的白纸,因着风的缘由,呼啦呼啦的响,小格子间的纸,凹,凸,凹,凸······

    有一束光刺到我的眼睛里,原来桌上是一面镜子,镜子外围是铁环,可以支起来,也可以拎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圆圆的扁扁的小铁盒,盒子上面的漆斑斑驳驳,已看不清是什么图案。

    我打开盒子,刺鼻的香味迎面扑来,里面是白色的膏状物,上面还有一条条她的手指的抹痕。旁边还有一个试管般的玻璃瓶,剩下半管绿色的液体,窗外的光射进来,玻璃瓶闪着灵动的光,里面仿佛有一条小蛇在舞蹈,我拧开瓶盖子,熟悉的水果味。

    我不记得那时几岁,不记得光阴的琐碎,只是躲进明月的怀里,静静看着时光流淌。

    磨坊的东面是一宅倾圮的土坯房,我斜斜的望过去,朽掉了的木格子窗斜倚在墙角,墙面裂了好几段,影影绰绰的小花的白,我惊喜万分,从明月怀里挣脱出来,飞奔下坡,踉踉跄跄的爬上颓宅,贴着最矮的那段土墙轱辘过去。

    是一株小树,树干如我的胳膊一般粗,有几枝上还是花苞,有的是与盛开的花相伴,我挑了一枝全部盛开的枝丫折下来,然后更为兴奋的返回去,明月一直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我,等着我,我将花枝在她面前晃了晃,接着又登上门槛,把花插进门环里。

    “你看”我骄傲的充满期待。

    她似笑非笑似语非语一般,我回环的看看她,又看看花,倒不知所措了,她却嘿嘿的笑了。

    “这是杏花,这种花只有我们这里的才好看。”她欣喜的告诉我,似乎在那里发现这花有些不可思议,她注视了这花一会儿又说:“要是你哪天出去了,就把外边的人带来看我们的杏花。”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咦”明月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并回过头来向我“嘘”了一声,一会儿,只听得木门啪的一声。

    “这时候竟然有这小东西。”

    “蛾”我伸手向她要。她的两只翅膀被明月捏在手里,肚子一挺一挺的。

    “城里的人叫它蝴蝶。”她把它递给我。

    它的身体既柔又软,两片羽翼如两块纱帐上镶了几朵斑,我松开手,它便翩翩的飞了。

    “蝴蝶。”我指着它说。

    明月摸了摸我的头,笑意毫无遮拦。

    我觉得她喜欢我,所以常想和她在一起。

    她在午睡,我敲了敲门,门从里面反锁住了,中间松松垮垮的留了一条缝,我听到她从里面出来,她穿了一条粉色的内裤,和文胸,两只乳房晃晃悠悠,白皙的胴体让我的心怦怦的乱跳。她匆匆忙忙的穿了衣服给我开门,她开门,我咧着嘴笑嘻嘻的对着她笑。她像春天的杏花一样,美丽娇艳。

    她教我写“明月”二字,没有纸和笔,她转到磨坊后折了一枝粗硕的枸杞枝,蹲在门口,弯下腰来两只辫子几乎要着地,穿过她脖颈前的衣襟,我能看见她胸前白嫩的肉。地是久违的惨白久违的干。她刚一使劲一钻一划,最上层的地皮便裂下来,她的胸也随之一晃,她干脆直接去钻最表层的土,一下一下的钻,平滑的地面很快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有的地块蹦出来,她扔掉枝条,用手轻轻的将土片抠出来。我也帮她,一会儿,便拓出来一尺见方的区域,两只手却难受极了。明月突然抬起腰来,向着天喘了口气,脸颊绯红,眼睛里闪着灵动的光,那片被我们开采了的区域里,留下了她钻下的小坑。她又低下头去,用手扫了扫,将其抚平,然后用枝条缓缓的刻下了明月二字,又在外面抡了一个大圆,“看,这就是明月。”

    她颇有成就感,我盯着她那明晃晃的额头,看了这有别于图画的样体也兴奋不已,她伸了一个懒腰之后,让我紧挨着她坐下,她环住我,捏了我的食指,在字上小心的描,之后又在圆圈之中添了两个字“兔儿”

    “明月里头有个小兔儿跑。”

    明月笑嘻嘻的用沾满土的手摸我的脸,我才发现她笑时弯起来的眼睛真美。

    她去拿毛巾给我擦脸,推开门进去,不小心抖落了门环上的杏花,花枝从她的红色衣襟上划下来,又在门槛上磕了一下才着地,我静静的窥探到了这一幕,走过去,将它拾起来,那花瓣蜷起来的可怜状,让我觉得我似乎蹂躏了整个春天,我微微的碰了碰,花瓣竟都无力的落下去,我猛然抬起头,明月已经站在我面前,我惊恐的看着她。

    “以后不要再折了,让它长在树上多好。”

    她拉了我的胳膊,搓掉我手里的土,洗了洗,擦干净,然后我们又坐在门槛上,这时候一个模糊而粗犷的歌叫嚣起来,带着某种冲动赤裸裸的从哪一家的喇叭里飘来,我几乎承受不住。

    “又有一个女孩出嫁了。”明月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坡下的路,水塘干涸。柳树的叶子已密密麻麻,原来高耸的石灰房子已经看不见了。

    “你妈妈生过你的气吗。”她突然问我,我点点头。

    “往后,听妈妈的话,别让她生气了啊。”

    我又点点头,她才满意的笑了笑。

    又一年春天的早晨,我去找她,坊门紧闭,我用力的推,贴在门槛上的木板一下子松开了,头顶上铁锁敲击着厚厚的门板,面前是一条一寸宽的门缝,我向里瞧,一地惨白的面粉和几个乱七八糟的脚印。笨重的绿色机器不见了,藏蓝的父亲也不见了。我抚弄着门上一条条脏兮兮的沟壑,不知其然。隔壁忽然传来老伯幽幽的诵读,明月在时,却不曾听见过,我转过身匪夷所思的盯着隔壁的墙,砖的外围脱落殆尽,残余下的是粉末状的固体。

    “它会塌的。”我想,死气的赭色刺的我难受,我赶快避开它,然后便不由自主的蹲下去,坐在门槛上,明月常待的位置,手托住下巴,等明月来。

    一块疤痕映入眼帘,明月二字依稀可见,变得更温柔更有力了,而之前围绕着它的所有东西却全部消失了。明月,也许不回来了,这样想着,竟哭了起来。

    我想起明月教的歌,“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坡下的柳树透过的弯路依旧布着青烟,我觉得明月定是被吸引进去了。

    老伯继续讲述着他们的救世主,他命令虔诚的人们闭上眼睛,我也闭上眼睛,却一直在心里听着明月的歌。

    明月终究没有再来。

    后来我问母亲

    “明月,还记得么”

    “明月?”母亲有些惊奇。“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她母亲是改嫁过来的”

    “哦。”

    夜,拂上了一层寂寥廖的叶动。

    月华无痕,明月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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