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次女

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父母生了我们姐弟三人，我是家中老大，最小的是弟弟，妹妹 居于我和弟弟中间，排行老二。我们三个人的年龄各差两岁，呈等差数列。

因为彼此之间年龄离得很近，所以，小时候的我们经常打架。

二个人是对抗，三个人就会有结盟。无论怎样的结盟都不是稳如泰山、坚如磐石。但是最常见的是我和弟弟结盟。经常被孤立的是妹妹。因为在排序上她夹在中间，不像我和弟弟，之间差了四岁，相互之间自然而然地就有呵护与被呵护、命令与服从的关系。而妹妹与我们二人都是争执又争执。所以，小时候的妹妹，经常处于被我和弟弟同盟欺负的那一个。

大概也是一种反抗行为，妹妹小时候经常破坏各种东西，在我和弟弟玩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捣乱。这往往会更加激起我和弟弟对她的不满和排斥，她就越来越被我们孤立。仿佛走进了一个循环圈——她开始不停地向爸爸和妈妈告状。爸爸妈妈当然不会说弟弟了，我就是那个因为她的告状被狠狠批评的人。而我天生的叛逆性格，你越告状让爸妈批评我，我就越欺负你、越拉着弟弟一起孤立你。

曾经，看着妹妹望着我和弟弟在一起愉快玩耍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动了恻隐之心，想出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解决争端的办法——我们可以带上她一起玩，但是她必须按照我的要求签下保证书，答应我提出的条件。条件就是，她要承认以前不和她一起玩都是因为她不好，现在她要改正错误，好好听话和我们一起玩，为了表示诚意，她自此改名“坏蛋次豚”，还要拇指蘸书画印泥在“新名”上按下手印儿。

妹妹那时一定是不愿意签订这个带有侮辱性质的不平等条约，她百般拒绝，最后我拿小豆冰棍儿做诱饵，加上我和弟弟一起拉拉拽拽地按着她的大拇指蘸着朱砂印泥，在“坏蛋次豚”上按下手印。

按完手印儿，我们松开了妹妹，还没上小学的妹妹，看看“协约”，再看看尚有朱砂红的印泥的大拇指，然后如此反复看了几遍，问我，什么是“次豚”，我得意地讲给她“陆游有'丰年留客足鸡豚' 的诗句，'豚'就是小猪、猪的意思。你看你瘦，叫着叫着你就会胖起来。胖胖的多好看”。这时弟弟来表现聪明了，“意思就是你是坏蛋，比猪还笨蛋的坏蛋”。说完还学着猪的样子，撅起嘴巴冲着妹妹“哼哼哼”地哼了几声。妹妹听了弟弟的话，又看了看那张带有她按下手印的条约，“哇”地一声就哭了。给小豆冰棍儿都哄不好。

晚上爸爸妈妈下班回到家，因这事我又挨骂了。妈妈还一直一直用她的手指头使劲儿戳我脑门儿。

我十分不服气。到了吃饭的时候，坚决不吃，用绝食表示抗议。这次，爸爸妈妈都不理我了。妹妹最开始得意洋洋地一边吃一边看着我，还故意吧唧嘴，好像饭菜特别好吃的样子。看我一直不理她，也不上桌吃饭，她渐渐地有点坐不住了，拿着馒头来到我身边要把馒头要喂给我。“少假惺惺，不因为你能吗”，我恨恨地想。

“妈妈，爸爸，让姐姐一起吃饭吧”，妹妹开始替我向爸爸妈妈求情。

“我不饿！”，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我把头扭向另一边，还狠狠地瞪了妹妹一眼。过了一会儿，听到断断续续压抑的抽泣声，偷眼望去，妹妹低着头，一边吃着饭菜，一边悄悄地抹眼泪。

看到她这样，虽然很饿，但是我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就这样以后看你还跟不跟我斗！”

晚上睡觉时，她故意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姐姐，你饿不饿？你别生气了，我再也不向爸爸妈妈告状了，我是坏蛋次豚，坏蛋次豚是我。我去给你拿吃的呀？”见我不理她，她又伸出手掌，里面握着一块高粱饴软糖。”她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小鹿，里面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恳求。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柔软的，是有几分欺负妹妹的愧疚的。可是，不服输的个性，让我罔顾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为了表示我的不服输，我故意坏心眼儿地对妹妹伤口上撒盐般：“妹妹，你对我真好！看在你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户口本上怎么写我们三个的吗？”

妹妹摇了摇头。我继续说“我是长女，弟弟是长子，你是次女。次——女——。懂吗？”

妹妹又摇头。“你没发现吗？我们都是女的，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我长你次。弟弟是男的，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是长子。还不明白吗？”

妹妹再次摇头，眼中写满了疑惑。

“知道家长和长辈这两个词里，长的意思吗？是好的、让人尊重的意思。听说过“次品”吗？就是差的意思，不好的意思。这下明白了吗？”

妹妹眼中写满了担忧和害怕。我继续胡说八道“你因为质量不好，是次品，质量太不好了，警察都知道了，所以就记到户口上你是次女”。

妹妹已经流泪了。她沉痛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和弟弟都不喜欢我。是不是我快要死了？”

“啊，那倒不是，就是你不如我和弟弟好。你听我们的就好了。”

她流着泪点了点头：“姐姐，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再也不告状了。你吃饭吧，饿坏了会变成次品，像我一样，大家该不喜欢你了。”

“我不饿，快睡觉吧”。

玩闹了一天，我困了，沉入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爸爸走进来的声音，爸爸问妹妹为什么还不睡。妹妹问爸爸她是不是快死了？为什么我们三个只有她是“次品”？是不是不好好听姐姐的话会被警察抓走。

爸爸无奈地叹口气“是不是你姐姐说的？她故意吓唬你逗你玩的。爸爸这么帅，我的宝贝怎么可能是次品？次女的次，不是质量不好的意思，是第二个的意思。你是爸爸和妈妈第二个女儿，所以被记作 次女。你可聪明了，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爸爸妈妈都爱你。爸爸妈妈明天和你姐姐说，你们一起好好玩。”

“爸爸，你别告诉妈妈。你也不要说姐姐。她今晚都没吃饭呢。”

实在太困了，懒得理其他，我继续陷入黑甜的梦。

第二天早上起来，妹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还抱抱我。一点也没有提昨天晚上的事情。再看看爸爸妈妈也没有什么可能针对我的异常的举动。我略微放心下来。

只是爸爸临上班出门前把我叫到身边，告诉我要爱护弟弟妹妹，和弟弟妹妹好好团结。还说，等我长大了我就会知道，妹妹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这天，妹妹非常乖地跟着我和弟弟一起玩。

晚上睡觉时我问起妹妹“昨晚爸爸来了，爸爸和你说什么了？”

妹妹说“爸爸告诉我，其实姐姐很爱我，姐姐是除了爸爸妈妈外，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爱姐姐。”

从那以后，妹妹一直非常懂事地帮我，有时甚至觉得她像个小姐姐。弄得我想使坏都不好意了。

现在想来，从那天起，她不再和我争高下，不和我抢好吃的，甚至好的东西她都让着我和弟弟。她把自己放在次要的位置，真的成了“次女”，用她后来的话，我是次女，把姐姐和弟弟放在首位，把自己放在次要位置的女儿。不和家里人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