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川一人 | 来源:发表于2022-11-11 05:41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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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懒洋洋坐在院中的摇椅上,阳光透过头顶的葡萄架,斑驳光影照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令人很舒服。小猫一样依偎在我身旁的女儿还在兴致勃勃地给我讲着毕业后刚去这家新公司的所见所闻,一脸兴奋:“妈你知道吗,我们公司有好多帅哥。那天我在电梯上见着一个,比张卓(她大学同学,现任男友)还帅......” 恍惚间,我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电视剧中男主女主在上下滚动的电梯缓缓相向而行,一上一下擦肩而过之际电光火石,自此发生了虐心又浪漫的爱情故事。这样的桥段看得多少少女春心萌动,想象着自己也有这样的奇缘。

是的,你我的相遇就是如此“美丽”,只不过最终的结局我未曾料到。

作为亚太区一年一度业务经理培训会议的组织方(轮流在各个国家举办,这次轮到了中国),我老板JF简直是殚精竭虑,把我们这些手下折腾得生不如死。那个时候我刚刚加入这间公司的培训部两个月,是他的助理,说白了就是个打杂儿跑腿儿啥事儿都要管的人。从选址到衣食住行,再到参会嘉宾、学员、会议日程等等方方面面,力求万无一失尽善尽美,而且还得在可怜的预算之内办成。一干人等历尽千辛万苦,大会终于如期召开。

会议规格甚高,亚太总裁和中国区总裁均亲临会场。听完了大BOSS们高屋建瓴的开场白讲话,我跟着我老板回公司取一些资料,下电梯的时候,正好有一人不紧不慢地踏上上行的扶梯。这是我第一次遇见你。

不得不承认那时的你是真的帅,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如此清晰。身材挺拔,蓝灰色西服系着一条深紫色的领带。一直觉得男人穿西服最显身材气质。你穿西服的样子最好看,即便是多年之后也还是如此。瞟见你胸前挂的牌子,我想你一定是那个迟迟未到的参会者。老板笑着和你打招呼:“Jason,You are too late, hurry up. (Jason,你来得晚了,快上去吧)”  你微笑着点头示意。上下行电梯交错,你留给了我一个背影,在我转头张望的目光中。我小声嘀咕了句:“不守时”,JF竟然听懂了似的, “ He has something urgent to deal with, it's OK. (他有紧急事情要处理,我们知道的)”  我心想:“这什么人?如此摆谱儿。”  从那天起, Jason这个名字就刻入了我的脑海。

参加会议的人天南地北,说着各式各样的英语,半个月会议跟下来,我都怀疑自己的英语发音给带歪了。三十五个参会者中你是唯一一个中国区代表,能说普通话的中国人 (香港人的港普和台湾人的台腔不算)。我和你熟络了起来,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北京话调侃这帮“老外”,自然更亲近些。

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初入职场的“小白”, 而你已是上升期的职业经理人。那段日子的我充满了活力,像打了鸡血,忙前忙后累死个人也不觉疲惫。一切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我们恋爱了,确切地说,是我爱上了你,心中的那个“光芒四射”的你。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说过:男人,各有各的“帅”, 有的开车时帅,有的吸烟时帅,有的打球时帅,有的,什么也不做,坐在那里发呆就很帅......  我眼里的你,就是这样。 我这副模样,观者心里也许会说,真是花痴。是啊,那时的我,陷入热恋中的我,真是又痴又傻,但快乐无比啊!那些日子,晴天天格外蓝,阴天树格外绿,雨天连空气都那么滋润......

我以为我是个幸运儿,然而现实很快就结结实实给我上了深刻的一课。我敏感地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我,怀孕了。当时的社会风气不像现在这么开化,未婚先孕会把一个女人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我不敢告诉远方的父母,这会摧毁他们心目中的一切美好。我不愿告诉我的朋友,这会毁掉她们心目中我的美好形象。心里充满忐忑害怕的我,去找你商量,因为在这个城市,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亲人”。天真的我以为,男未婚女未嫁,相爱的我们俩将会在余生携手同行。

站在你面前,看着你英俊面庞上轮番出现的种种表情,涉世未深如我,也立刻知道,我真的错了。站在你身前相隔不到一米,你却离我越来越远。电视剧中陈年老套的剧情,近在咫尺,正在上演。没哭没闹,我“安静”地离开了你的家,我们曾经的“家”。

我没有辞职,只是请了三天假。我需要这份体面的工作,需要钱,需要让自己忙起来,才能忽略掉那久久不曾散去的消毒水味道,忘掉那刻骨铭心的冰冷和疼痛,身和心的。白天还好,唯长夜难眠,“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我容着自己沉沦七日,然后告诉自己:“振作起来,不能让人看你笑话。”

后来你找过我,想给我一笔钱补偿,甚至想,和我“重归于好”。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在想想,可以拒绝你,但干嘛拒绝钱呢!你不是一个“恶人”,你只是一个不愿长大,不愿承担责任的“懦夫”而已。经此一劫,我们回不去了,因为也许你还是你,而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当初的我了。人的成长有时就在一瞬一息间。不久之后我离开了公司,离开了这座城市,开启新的生活,带着过去的痕迹。

时光冉冉,再次见你是五年之后了。我出差去参加一次业界的行业峰会,你是嘉宾, 我也是嘉宾。巧合的是我们再次相遇在电梯,只不过这次你下行,我上行。宽敞明亮的酒店大厅,挑高的中庭,头顶的玻璃将阳光折射进来,熟悉的身影,帅气的面容,岁月仁慈仅为你平添了些许成熟儒雅的痕迹,依然会令人心动。我挺直腰板微笑着,看着你擦身而过, 感受背后两道灼热的目光,没有回头,心里说:“你好,再见!”

我们和电梯真的是有缘。忙碌了一天的我背起包匆匆走出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想着赶紧回家躺平。下扶梯的时候,看见了你,站在空旷的办公楼大厅一层,扶梯的终点。清冷灯光下看不清你的脸,只有孤零零一个身影,仿佛被遗落在那里多时。

随着我的脚站上踏板,重量让扶梯的速度由缓慢到加快,仿佛急于将我带向你,像机场转盘上一件行李。你和我的距离越来越短,我已经疲惫至极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

不知该说些什么,耳边已响起你的声音:“你好,我在等你。我想和你聊聊,可以吗?”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想说不可以,但我的头却不听使唤地轻微点了点。

随着你走在街道,夜深人并不多,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高跟鞋的声音。街上店铺已经关门,楼群街巷中的灯已大多熄灭,城市进入了沉睡中。我们去哪里呢?这是个风景优美的南方小城,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阳光风雨、节奏,和生活,峰会与你不期而遇之后,回到这里,一切如常。这是“我的城市”, “我的地方”,不是你的。

走进一家还亮着灯的小馆,那橘黄色、温暖的灯光吸引了我们的视线,也暂时“解放”了我酸痛的双脚。肚子有点儿饿,点了粥和几份小菜,我食欲大开,狼吞虎咽起来。你没怎么动筷,只是抿着咖啡,默默看着我吃。我喜欢清粥小菜,你钟爱咖啡西点,和以前一样。

食物带来了热量和活力,沉默在橘色灯光中弥散,试探着你我,也隔着你和我。应该是问 “这些年,你还好吗?”的经典台词,但我们谁也没说出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对方,数着这里添了几缕白发,那里多了几丝皱纹。“想见见你,就来了”, 终于还是你先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陈奕迅的《好久不见》,“只是想和你坐下聊聊天”是一个美好的画面,当真遇见、坐下,又从何聊起呢。

万事开头难,我们终于开始“聊聊天”,小心翼翼打听对方近况,谨小慎微回避着可能的尴尬,真是好久不见。仔细端详你的面庞,那个“闪亮的你”已经褪去了光芒,面前的男人仍令人心动,但那个动心的人不是我,有些伤感有些悲凉,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清晨天光渐亮,走出小馆的我们,拥抱道别珍重,各自踏上自己的生活轨道一路向前,就像那电梯,一上一下,终归交错而过......

女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雷似的想起:“妈,妈, 你干什么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呀!”  我侧过身,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她那胶原蛋白充足,满眼活力,张扬无比的脸,心里实在令人羡慕不已。年轻真好!心里飘过一念:要不要告诉她我的过往经历以此为戒,而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风雨磨砺必修课后的成长才能身正心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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