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的狼

千里的狼：

1.

雨滴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搅动他的心绪有些乱，甚至有些忧郁。空寂的房里唯有烟丝焰烧的火苗，在漆黑的房间里一闪一闪的。桌上的电脑屏幕发出忽明忽暗的蓝光，仿佛是一支地狱里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随时准备吞噬了他。

在这一年中，他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在噩梦里惊醒，被梦境缠绕难以再度入眠。

公司自成立伊始就负债经营，五年后的今天，已千疮百孔。四套产权房全部抵押贷款了，二十四张信用卡也全部套现提光，小贷公司，朋友借款，高利贷等，他都借过也都花光了。就像一个赌徒输红了眼一样，只要能借到钱，他不惜坑、骗、说谎、编故事！只是为了让自己手中的气球不爆炸，继续扮演他的“角色”：有钱人，成功人士。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但是，慌言终有一天会被揭穿。

他终于等到了被命运审判的日子，他再也拿不出钱了。

蒋玉凯坐在漆黑的屋里，又点着一支烟放进有些麻木的嘴里。信用卡透支将近六十万，还不上就将面临坐牢，想一想那高墙铁丝网，失去自由的日子，他就怕的要死。还有巨额利息的高利贷，这些社会混子会搞出什么来，油漆喷门，电话威胁，尾随跟踪，骚扰家人。他不敢深想。

他想到逃！可是又能逃去哪儿？那种身处异地他乡，饥一顿饱一顿地颠沛流离，他想一想都不禁毛骨悚然！

如果他真逃离在外，这些灾祸会一股脑地倾泻到妻子和孩子身上，公司将倒闭，拍卖抵押房产，妻子将无家可归，儿子的留学费用无处可寻，只好从澳大利亚退学回来。他的一时糊涂酿成大错！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还连累妻儿老小背负债务，饱含耻辱，让人诟病。

他不忍这样做，也承受不起这样的良心折磨。

一股剧痛袭来，烟卷烧尽烫伤了手指。他忙掐灭烟头，使劲甩动着手指。思绪依然是一团乱麻没个头绪。

晨曦的微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他有些困了。委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道，那没有痛苦的爱......”手机铃声惊醒了蒋玉凯的梦！他从沙发上伸手摸到茶几拿起手机，刚把手机搁在耳边，里边就传来采购老刘的急促的声音:“蒋总！你快到公司来吧，房东把咱公司门堵上了，说今天不给房租就不让公司开门。”“你不会拦着她们？让她们先把公司门打开，有事好商量！我马上就到。”蒋玉凯一边忙着洗漱，一边思付对策。

公司有两层楼，办公室在这栋楼的第二层，一楼是底商开了一个小卖场，展示他经营的健身器材和保健品。二楼作为办公室，面积将近200平米，整栋楼年租金10万。他觉得还是很合理的，随然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一些。

正因为地处偏僻不太好招租，当初房东就信了他的话，没急着要房租，而是按他说的等资金回笼再收。房东等了一年，蒋玉凯也没有给一分钱房租，恐怕今天房东的两个女儿是真急红眼了。碰上他这个骗子，老实人也会气坏的，今天她们终于把公司大门堵上了。

蒋玉凯驱车来到公司对面路边，缓缓地停下车子。摇下门窗，他看到公司一楼卖场两扇玻璃门被一个铁链子牢牢的锁上了。通往二楼办公区域的小门还开着，蒋玉凯琢磨这时恐怕房东两女儿正在楼上大吵大闹，他不敢进去，他无法面对她们。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老刘的电话:“你先稳住她们，我去借钱。”他不等老刘回话，就挂断通话启动车子驶离。

正是上午九点多，路上车辆不多。蒋玉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不觉的来到了森林公园。这里濒临郊区，地处偏远，人烟稀少。他把车熄了火，摇下门窗。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叫声，他终于摆脱了眼前的这一切烦心事，不会有人再打扰他，他只想安静地躺会儿，休息一下！

他不打算再去思考找谁借钱和下一步怎么办的事情了，已经到了悬崖边该往下跳的时候他自然会跳，绝不连累他人。一旦想开了也就放松下来，他竟然睡着了。

夜风带着凉意激醒了蒋玉凯，他抬腕看表，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他打开手机，一连未接电话，他看了看大部分陌生电话应该是催债的。其中，老刘和妻子也找过他几次，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妻子的吼声:“蒋玉凯，你这一天躲哪去了？你在外面借了这么多债，还瞒着我！天天给我吹牛，说你挣了多少钱，狗屁，一天天的就知道撒谎，骗人。家里都堵满了人，你赶紧回来，这日子还怎么过。听见了吗？”他连忙应承着。挂断妻子的电话，他又给老刘打去电话:“老刘，房东女儿走了吗？”老刘回话道:“她们都走了，说明天还来，不给钱天天来。”“好吧！一会我就到。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蒋玉凯说道。他启动车子向公司方向开去。

从侧门上到公司二楼，蒋玉凯见到老刘和业务经理任钱都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等他，一见他都站起来。蒋玉凯让他们坐下，老刘急切地说道:“蒋总，房东和两个女儿都走了，说明天还来。几个员工见着状况也都走了，就剩我们二人，现在怎么办吧！”“还能怎么办？撤吧。还是回到公司原来的小房子吧，毕竟那是自己的房子。”蒋玉凯无力的说道。任钱连忙说道:“那几时搬呢？”蒋玉凯看着自己有些窝囊的姐夫答到:“现在你们就搬，老刘那有钥匙。我家里都是催债的，我得回去看看。”蒋玉凯说完这番话，拿起手机头也不回走出办公室，走下了楼！

老刘看看任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蒋总，到底借了多少钱？公司到现在真的没有钱了？”任钱无奈的摇一摇头，抱怨地说道:“他本就瞧不起我，哪会跟我说。我是从她姐姐那儿知道，他贷款有400万。其余还有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借了700万，这些钱都这么花的，蒋总真能花钱，这么多债，可这么还呢？他胆子可真够大的。”老刘一边搬椅子，一边摇着头。二人将三张办公桌和几台电脑搬到楼下，又搬了一些办公用品和几把椅子。把一对小沙发也搬了下来。老刘看了看这些东西，就对任钱说道:“这些东西够了，再多那间小房间就装不下了。我们叫辆车吧！”任钱白了一眼老刘说道:“我可没钱付车费，都半年没发工资了。我哪来的钱给他付车费。”“好，好。我来付。怪不得蒋总看不上你，都到这时了，你还怎么斤斤计较。”老刘嗔怪道。半小时后，车子来了。二人将东西装上车向锦江路驶去。

蒋玉凯在自己家楼下把车停好，没敢下车，拿出手机给妻子打去电话。铃声响了几声，传来妻子质问的口气:“怎么还不回来，惹了祸不敢回来了。你像个男人吗？瞧你这点出息。”“家里还有人吗？我就在楼下！”蒋玉凯对手机说。“都走了。不知道还回不回来！躲起来不是办法，你上来我们也商量一下，怂货。”妻子厉声呵斥到。蒋玉凯锁上车门步履维艰地向单元楼走去。他悄悄打开房门，看到妻子气哼哼地坐在小客厅的餐桌旁。

这是一栋老式建筑的两室一厅房子不宽敞，才45平米大小。是蒋玉凯父亲留下的遗产。还给他留下一间25平米的一室一厅，就在旁边单元。为了争夺这两套房子，妻子没少费心思，下功夫，做功课。宁愿他们买的两套房子空着出租，也不搬离老房。守着老人怕他们变主意，把房子给了蒋玉凯的姐姐们。

蒋玉凯有四个姐姐，他妻子自然是防备的。没成想蒋玉凯父母过世，四个姐姐不但没有争房子，还同意将房产过户到蒋玉凯名下。其实，四个姐姐的家境都一般。只是她们都太疼爱这个弟弟了。不愿因为房子伤了姐弟亲情！

蒋玉凯的妻子是在一家国企上班普通职员。叫汪寒倩，名如其人。相貌漂亮，高冷，性格倔强和吃苦耐劳。自从蒋玉凯经商二十年来，她一直在默默的付出，家里的大事小情没有让他操过心。年轻时，蒋玉凯常年在外出差，父母都是由妻子照顾，孩子从小学到高中。蒋玉凯就没有管过，直到近几年才为孩子留学一事费了心思。

汪寒倩唯一缺点就是爱钱，对每分钱都格外珍惜，这也许跟她小时候家境贫寒有关。而蒋玉凯则是生活在家境优越，父母和姐姐们又都宠惯他，就养成他肆意跋扈，花钱如流水的少爷脾气。

这次，蒋玉凯不得不低下他那颗高傲的头颅。他这次的祸真是惹大了，纵使焚身碎骨也难以挽回败局。那就但愿一切灾祸都降临在自己头上。让家人能躲过这场浩劫！想到这些，蒋玉凯迈步上前走到妻子面前坐了下来。

汪寒倩仿佛刚刚才在惊恐中醒来，看着丈夫说:“你到底在外面欠了多少债呀？你还让我们娘俩怎么活？”蒋玉凯内疚地说道:“我一时也无法跟你说清楚，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银行信用卡的债还不了是要进监狱的。”“你进监狱了，我跟儿子怎么办？逼债都找上门了，你还不让我知道，你还要欺骗我到什么时候？”汪寒倩气愤地嚷道。蒋玉凯看到妻子又要吵架，赶忙起身躲到书房里不再出来。

晚上九点，房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蒋玉凯透过猫眼看到有三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前，他问了一下得知是小贷公司的，他怕他们在楼道闹喊让邻居知道，他可就丢人现眼了！赶紧将他们让进屋里。三人进屋后，左瞧瞧，右看看，肆无忌惮。蒋玉凯一见这群人就是社会混子，心里先怯了几分，像他这种在温室长大的孩子，从小没有打过架，都是胆小怕事的。自然了解这些整天在外面混的社会人是什么德行！加上自己欠债理亏，自然在气势上又输了三分。

领头的看看蒋玉凯说道:“你欠我们公司钱几时还，你要是再不还，下次再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听见了吗？”蒋玉凯为难的说:“我正在给你们凑钱呢，再宽容几天。16万元，我找朋友借一下。还是没问题的。”领头的瞪起两只牛眼说道:“谁说的16万元，你借了三个月利息就5万，你要是过几天再不还，利息就8万了。”听到这番话，蒋玉凯实在忍耐不住了，大声说道:“你抢钱啊！就是高利贷也没有你们这么收的。我报警！让警察来解决。”“行！有本事你就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谁来都一样。弟兄们咱先走！”领头的一挥手开门离开了。

蒋玉凯气愤不过，拨通电话110告知警察有强行入户的。不一会七八个警察，在蒋玉凯刚开一半房门就蜂拥而入，如临大敌，进屋后立即四处查询和搜索。蒋玉凯赶紧说道:“他们都走了，听我打电话给你们就走了！”“哦，有几个人，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到你家来？怎么回事？”一个警察发问的道。蒋玉凯把事情的原委跟警察叙述了一遍，并说道他们的威胁和无理高息一事。警察听后直摇头说:“欠债还钱，他们没有使用暴力，我们也不好插手管这事！”说完警察便离去了。

蒋玉凯呆坐在餐桌前不知如何是好。妻子走过来轻声地说:“警察都管不了，我们还是还钱吧！得罪那些人，他们什么事都做出来的。”“我已经没有钱了，拿什么还呢？”蒋玉苦着脸说道。妻子不舍得蒋玉凯难受，又说道:“我手里还有20万，咱先应付这帮人吧，不然日子也过不安生啊！”蒋玉凯感激地看着妻子，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蒋玉凯一早就赶到昨天跟老刘他们说好的房子，老刘和任钱正在收拾屋子。房子也就20平米，搬过来的几张办公桌加沙发，屋里就已经满满了。正在忙碌时，接到妻子的电话，说:“家里出事了，门上和院墙上都写着蒋玉凯还钱。都是红字。”蒋玉凯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这下周围邻居都知道了，自己可是丢人现眼。他来不及想太多，赶紧开车向家里赶。

驱车来到自己楼下，老远就看到用红油漆写的‘蒋玉凯还钱！’。来到楼道里也是‘蒋玉凯还钱！’，自己家门也被红油漆涂上了红色，这就场景蒋玉凯只是在电视剧上见过，没想到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蒋玉凯忍着尴尬，去市场买来涂墙粉，用了一下午把红字盖掉，只是刷臭他的名声还好，他真怕这帮人对他妻子做出什么事来。

他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对电话那边的人说让他们晚上派人来收钱，就听话筒里传来得意的笑声，并恶狠狠地说:“别耍花样，敢骗我，后面给你厉害。”蒋玉凯低声下气的应声。他已全无斗志，任人排布了。

汪寒倩晚上回来，看到墙上和楼道上隐约可见的字体。低下头默默打开门走了进去，看着自己丈夫哀求的可怜样。长长地叹了一空气，走进卧室翻找一会，拿着一个存折走了出来。死死的盯着蒋玉凯说道:“这是我手里唯一剩下的钱了，家里再也没有钱了。原准备留着姥姥和姥爷有个啥事！唉！不说了！你不要一下子全都给他们，分几次给他们，不然，他们看你还有钱会加高利息的，也会吃定你的。”蒋玉凯信服的点着头。

晚上，这群人果然又来了，蒋玉凯将准备好的四万元给了他们，并答应分四次给他们，这群人拿了钱扬长而去，还撂下一句话:“不好好听话，还给你写字，泼油漆！”蒋玉凯已无力反驳，他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一切能得筋疲力尽了。

       

第二天下午，蒋玉凯正在办公室呆坐。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他紧绷的神经突的跳动，拿起手机听到:“您是蒋玉凯吗？我们是民生银行贷款部的，您能来一趟吗？您那两张信用卡逾期一事跟您协商一下。”“好吧！我一会就到！”蒋玉凯答到。他关掉手机心里嘀咕，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呢？去了跟他们解释一下，让他们宽限几天吧！唉！这种日子真是过够了，生不如死啊！

他将车停在银行门口，刚刚打开车门走下车，就见三个人向他走来。一个矮个子走上前来说道:“你是蒋玉凯吗？”“我是！”蒋玉凯答到。矮个子又说道:“我们今天就是问你信用卡钱，你今天能不能还，不能还就把你拘留。”“我现在真得没钱！你要是拘留，我也没办法。”蒋玉凯无奈的说道。矮个子轻蔑看了蒋玉凯一眼。向随行二人使了眼色，二人上来一把扭住蒋玉凯，并大声说道:“别反抗，跟我们走，我们是河西经侦大队的。”

“不用这样，我跟你们走。”

蒋玉凯随后被他们塞进了一辆桑塔纳汽车里。一个人将蒋玉凯的车钥匙要去，想把车发动一同走，发动几次也没启动，他回到桑塔纳车跟前，对立面说道:“队长，发动不起来，可能是他把这车锁上了吧！”“笨蛋，高级车你也开不了。甭管了，我们是夸区域办案，时间长了不好，上车。我们走。”貌似队长之人说道。

蒋玉凯被二个人夹在中间坐在后边，车子开上高速后这些人仿佛松了一口气，队长扭过身来对蒋玉凯说道:“你不用担心，只是让你到队里核实一下情况，你现在跟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你在河西经侦大队。”蒋玉凯拿过被他们收走的手机，想了一下，拨通了任钱的手机:“姐夫吗！我！我现在被河西经侦带走了，你告诉家里一声，再有我的车在民生银行门口，就是贷款的那家。汪寒倩那有备用钥匙。把车开回去。”没等对方回话，队长就关掉了手机。一路没有人说话，

蒋玉凯心情异常平静。他知道该来的终于都来了，真要是坐牢未必对他不是一种解脱！这种毫无尊严倍受煎熬的日子他过够了。想想被债主追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就恐惧万分。也许牺牲自己会减轻妻子和孩子的压力。但愿吧！自己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2.

五年前，也就是2000年的时候，蒋玉凯在一家国企老厂担任销售副厂长。那时候，是他第一次自己创业失败，而后应聘到这家具有百年历史的老企业。企业离家很远，他要坐城郊轻轨，再倒二次公交和步行半小时才能到企业。路上就要付出四个小时。所以，他只好住在单位里，在办公室搭一个简易钢丝床。就这样，他一呆就是八年。朋友问他你这是何苦呢？每次他都是苦笑不需解释，他有自己的打算。

天不随人愿，他跟厂长斗，跟其他副厂长争，拼命工作，努力表现。可是，在这个老国企里人际关系复杂，蒋玉凯这个外来户，在上面没有靠山，在下面没有基础。就算工作能力再强，业绩再突出，他也难有升迁机会，还会被他人排挤。2009年，他见企业已衰败没落，便带着三个信任的手下回家开始了二次创业。

刚开始，他有原来手里的客户，业务发展还是比较顺利。他开始自我膨胀，为了拓展市场做得更大，用自己房子抵押贷款，租高档写字楼，招聘人员，购置设备。销售队伍达到20人，还设立了天津办事处，又是招兵买马一同折腾，大把的资金花出去了，效益却没有增长，各种负担却加重了。

然而，为了面子好看，蒋玉凯拼命地维持着，东拼西凑度日。他深知急需扩大业务范围，不然，现在这点业务范围无法养活目前公司的众多开销，更不能让他摆脱困境。可是，从哪儿下手令他头疼。

正好北京展开体育用品博览会。他带着老刘和任钱驱车前往，蒋玉凯转了一圈会场，还是那些产品和厂家。他颇有些失望。

从会场出来，三人找了家餐厅吃饭，一边聊起了体博会。老刘说道:“蒋总，我看到有个外国品牌的保健品招代理，也许你会感兴趣！”“什么品牌，主要是什么产品？”蒋玉凯精神一震问道。老刘说道:“具体我们没有细聊，您去看看吧！”“行！明天我去谈谈。吃饭吧，你们也都饿了。”蒋玉凯说道。

蒋玉凯按照老刘说的地方找到了这家保健品展位。它在二号馆，展位占地面积很大，还在中心位置。布展也很有气势，商谈代理的人员也很多，厂家人员忙碌不堪。蒋玉凯心里有了合作的兴趣。

他走过去，一个身着旗袍的美女走上前来招呼，热情的跟蒋玉凯介绍道:“老板，我们是一家日资企业。专门生产女士美容保健用品公司，这有面部美容，腹部美容，腿部美容等产品。”美女的一番介绍，让蒋玉凯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感觉这是一个国际大公司，很上档次，很受女人的喜爱。

随后，一位身着黑色西裙职业装的女士走他面前，娇滴滴的声音，说:“我们公司营销总监请您到里面谈！”蒋玉凯跟着这位美女身后来到展台后面。里面布置得很是奢华，金碧辉煌的装修，高档高靠背沙发，地下铺着红地毯。里面咖啡机和饮水机齐全，还有一个长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水果和食品，啤酒和饮料。

见蒋玉凯进来，坐在沙发上的一个高个子男人站起来，他身材匀称，相貌英俊，非常礼貌地上前握住蒋玉凯的手说道:“欢迎蒋总，听我们接待小姐说，您有意代理我们凯丽雅公司产品。我们很高兴同您合作。来我们坐下聊！我姓高，是公司营销总监！”随后，他从精致的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蒋玉凯，又转身对陪同进来的说道:“王雅，给蒋总倒杯咖啡。”蒋玉凯连忙称谢，随即坐在沙发上。

他自进入展位以来，感觉非常好，美女的接待，总监的大气风度。这些都令他信服这是一个有实力的大公司，人员素质高，企业文化好。他也自然渴望合作，对比中他又有些自卑，自己一个小公司能同大公司合作很荣幸，他的姿态放低了。双方的交谈的气氛自然和谐，很快就达成共识并签订了协议。蒋玉凯所在的津城的全市的代理权，都由他的英建公司代理。第一次进货额20万，要在一年内建立零售店15家，销售额达到200万。中午，双方又在酒店餐厅举杯庆贺。

津城，在新租住的写字楼里宽大的会议室间，蒋玉凯正与公司几位高管开会。除了老刘和任钱，还有津城办事处的范明泽，梅子香。蒋玉凯把北京之行简单说了一下，又把与凯丽雅签订协议每人发了一份，让大家讨论发表意见。

四人沉默了很久，还是梅子香打破了寂静。:“蒋总，您不要怪我说话直。这次北京展会，为什么只让采购和南湖区办事处经理去，而我们负责津城七个区，却不让我们参加这是为何？现在您拿来这个协议，让我们讨论。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梅子香说完赌气的看着蒋玉凯。这个梅子香是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性格泼辣，行事大胆，多年从事销售工作。是原蒋玉凯朋友介绍来的，进来公司后对津城办事处开展还是有功绩的。蒋玉凯对她还是很看重，也就不太在意她的脾气火爆了。

没等蒋玉凯说话，范泽明就抢先说道:“梅子，你怎么跟蒋总说话，还有点礼貌吗！蒋总您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仔细看看协议再说。”

范泽明也是35岁，是梅子香举荐进入公司的，老成持重，多谋善断，善于管理。这一文一武到是好搭档。这也是让蒋玉凯看重的一点。老刘忙献媚的说道:“梅姐，您什么没见过，还在乎这个展会。我们是去学习的，您不要介意！”梅子香白了一眼他。任钱不忿的说道:“我们跟蒋总创业时，你们在哪？现在跟我们争这个。哼！”“任经理，这话说的就不好了吧！我们都在为蒋总打工，还轮不着你说这话吧！”范泽明不冷不热的怼回去一句。蒋玉凯敲了一下桌子说道:“好了。当初，去北京展会没有打算拿代理，只是去看看会展情况。机缘巧合接了代理。所以，才没有通知你们。过去不要提了，大家说说这个事我们下步怎么办？”又是一片沉寂。

范泽明看看大家说道:“我粗略的看了一下协议，对方的条件很是苛刻。15家店，还要销售200万。而且，每笔货都要现款现货，在市场开发方面没有任何支持和广告投入。这是把风险全部让我们公司承担，市场开发成功他们不劳而获，失败了他们毫无损失。那我们岂不是给人家打工还得不到任何报酬，这样的傻事谁去干！”范泽明的每句话都像一把把刀子刺痛着蒋玉凯的心。

蒋玉凯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决策失误，这些明显的不利条件自己怎么就没意识到呢？当时被他们外表的气势唬住了，放弃了思考，一味任其摆布了，还是自己急于摆脱困境而有病乱投医。他又看向老刘和任钱，心中叹气这两位虽然是心腹，可是，实则是两个废物。在北京两人看了不只一次协议，竟提不出一点建议，还一直奉承他决策英明。

正在蒋玉凯沉思时，梅子香也开口说道:“蒋总，我们是贸易公司，就是一个中间商。您不要用您原来在企业作老总的心态来管理现在你自己的公司。这是一个小公司，人力和财力有限，禁不起折腾。我们无法控制厂家的货源，价格，一旦厂家撤出市场，可就把我们撂在旱地了。到时我们亏损是小事，公司破产都有可能啊！”梅子香的一番话，有些刺痛了蒋玉凯的自尊和面子。他内心有些烦躁与愤懑。

老刘看到蒋总脸色有些难看，马上说道:“你们两人只是分析不利因素，如果，这家公司产品在市场反应很好，销售大好呢！我们可是独家总代理，到时所有商场，店铺。甚至是小区里的便利店都要从我们这进货，销售200万不成问题。我觉得蒋总这个决策是对的，英明的。”任钱见此情景也赶忙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在北京看到了这家公司很有实力，不会随便撤出市场的。何况，我们双方订有协议。违约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范泽明脸上露出轻蔑和嘲笑表情，语气严厉的说:“商场如战场。一纸协议能约束住双方，那就不会有这么多打官司的了。事情不要一厢情愿往好处想，那就太天真了。”梅子香这时嘴里:“哼！”一声。紧接着说道:“你们不懂市场就不要瞎说，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很危险的。懂吗！”蒋玉凯无法再保持平静了。不耐烦的大声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我考虑一下，咱们改天再议！”蒋玉凯没有在看这四位高管，转身离开会议室。

蒋玉凯依靠在自己办公椅子上，身心顿感疲惫不堪。刚才会议上的一幕，让他思起就令他痛心。公司都到了山穷水尽了，这帮人还在内讧不已。没有一个人能分担他的烦恼。范泽明和梅子香的话还是很有道理，是对公司负责的态度。只是，蒋玉凯对他们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这二人来到时间太短，有些事还不能完全让他们知晓。尤其是公司的财物状况。这些人能力是很强，可是一旦公司出现问题。不会跟你同甘共苦坚守的。他们都有退路，只有自己没有退路！所以，硬着头皮拱地也要前行。不然自己就会坠入万丈深渊。他一想到这个可怕情景就浑身战栗。现在眼前只剩下代理这一条路，搏一搏也许还有机会。万一拼出生路呢，刚开始可以投入少一些。试探性做一二个店，看看市场反应。这总可以了吧！

蒋玉凯打定主意收拾一下自己情绪。房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蒋玉凯说道:“进！”房门打开，老刘探进头来。“蒋总，中午有时间吗？”“有事吗？”蒋玉凯不耐烦的问道。老刘侧进来半个身子小心的说道:“范经理和梅经理，让我请客。我们准备去饭店聚餐，不知您是否有时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改天有时间我请你们。”蒋玉凯说道。“那好！你放心，我和任钱会跟他们搞好关系的。”老刘满脸堆笑退出房门。蒋玉凯会心一笑，还是老刘体察自己心意，办起事来令人满意。不愧是自己的贴心心腹。

蒋玉凯其实很想与他们一起吃饭。借机说服他们和加深对其影响，可是他今天中午是在有事，儿子就要出国留学要摆家宴庆贺，亲戚朋友都要来他不能不在场。在家里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经营公司效益很好。家里这头必须平静，如果后方乱了蒋玉凯就彻底无法坚持下去了！妻子已经同意抵押了两处房产。不能让她知道公司情况，没有了她的支持，公司的资金就无来源了。所以，在儿子留学一事上，公司资金再紧张。蒋玉凯还是搜出70万元来办理手续负责学费。他觉得自己在孩子这么多年没有帮上什么忙。这次儿子人生转折时一定要出分力，不能让孩子到时怨恨他。不是公司面临困境，他也许能做的更多。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蒋玉凯驱车来到饭店。刚进雅间，岳母就高声吩咐汪寒倩道:“快让玉凯在你身边坐下，他这个大功臣今天可要吃好。咱们家八辈子也没有人出国留学啊！我外孙出去了，我高兴！”妻子过来将蒋玉凯拉倒酒桌前坐下，蒋玉凯也忙着同各位娘家亲戚招呼。孩子三姨端起酒杯冲大家说道:“今天，我们难得聚在一起。来大家干上一杯。庆祝一下咱们孙辈跨出国门。”接着就是一阵碰杯声和孩子们的叫嚷声，雅间里两大桌人好是热闹。

蒋玉凯客套地笑着应付着，突然觉得很是心累。妻子关切的问他：“你怎么了？儿子留学是大喜事。高兴点，大家都看着我们呢。”蒋玉凯连忙说道：“我没事，可能有些累吧！你不用管我，你应承她们去。”这时，又听到三姨对岳母说道：“看你家女婿多有本事啊！真有钱，花一百元给儿子留学，真行！唉！我们别说一百万了，就是几十万。还不是给女儿买房首付用了。现在还不是我们给还贷款，让人都愁死了。”“行啊！你们退休工资都高，帮衬着他们点也是应该的。”岳母回应到。这面亲戚聚餐和谐热闹，在另一处的聚餐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在公司附近的离家酒店里，酒菜刚刚上齐，梅子香就端起酒杯大声说道：“来，举杯！有幸今天我们二当家的请客，大家敞开了喝。”说完自己一饮而尽。老刘忙阻拦到说：“梅姐，咱不带这样开玩笑的。什么二当家的，我不过是蒋总跑腿的，给你们服务。”梅子香轻声笑到：“你的心眼比谁都多，我看不出来吗！这顿饭花费的钱，回头你还不是找蒋总去报销，当我不知道。蒋总这人厚道不跟你计较，我可要说别老算计公司钱。”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老刘的脸色青绿难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范泽明见屋内气氛有些尴尬，忙端起酒杯说：“老刘，不要在意她胡说，来我们和任经理干一杯。”三人将酒喝下，气氛缓和许多。大家不由将话题转移到公司代理的事情上来，范泽明语气平稳的说道：“在会上我说的那番话，其实，蒋总是入心了！只是他碍于面子不好表态罢了。岂是，我话也只说了一半。真正开发一个市场难度是很大的。人力，物力的投入资金不会是小数目。关键是市场是否接受。一旦不接受，前期的投入就打水漂了，损失会非常大，不是我们这种小公司承担不起的。再说，就现在津城的妇女消费水平。是不会去花高价格去买这种美容品的。”

任钱这时夹了口菜，头也不抬说道：“就你能，蒋总也是做了十几年销售，比你有经验和眼光。难道看不出这些，也许蒋总看到我们没有看到的商机。”话音未落。梅子香就身体前倾嚷道：“蒋总是有病乱投医，自己犯糊涂！你们不说拦着，还添油加醋，真行啊！小人误国！”任钱听见梅子香说他小人，就要反驳相击。老刘赶紧按住他。示意他不要着急。冲着梅子香说道：“梅姐，咱们是吃饭，不要那么大火气，这小人都上来了，不好吧！”梅子香也觉得话说得有些过，低头夹菜不再说话。

范泽明推了一下桌上的圆盘，将‘芙蓉虾仁’推到任钱面前说道：“别介意，她口无遮拦，你不要往心里去，吃口虾。”老刘为避免尴尬又说道：“范经理，既然你看到这些，为什么会上不跟蒋总说清楚呢？”范泽明苦笑了一下没有应答。梅子香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檫下嘴说道:“我们一心为公司好，有谁信呢！还不是一片热心当成凉心。蒋总自负清高，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我们的话他能听进去吗？就算认可我们的话，也没有完全信任我们。有些话我们自然有保留了。”梅子香还要说下去，范泽明瞪了她一眼，她低头夹菜不再说了。

任钱愤慨地说道:“你们还不知足，才来公司几天，待遇就是公司最高的。还给配车，费用还给报销。我们这些老员工都没有这样待遇，真是会干的，不如会说的。”梅子香放下筷子又要抢白几句，被老刘拦下说道:“大家不要伤了和气，都为公司的事，大家吃菜，喝酒。来来干一个。”酒宴又恢复平静！

第二天早会，蒋玉凯又来到会议室。见几位高管依然都在，就对他们说道:“我认真考虑了一下，对你们的顾虑也理解。但我决定可以小规模试一下，行！我们扩大规模。不行！我们马上收手。你们认为呢？”话音过后，没有人说话。

蒋玉凯看看梅子香，梅子香稍定了下情绪说道:“蒋总，您既然让我表态，那我就说。我认为这种实验还是不要搞，只会损失公司金钱和精力。不如我们重新找项目更好。如果，公司决定尝试一下，对其造成的损失，我不承担责任！”

蒋玉凯的脸色有些发青，这个下属说话有时实在让他难以接受，他尽力克制着自己情绪说道:“既然是公司的决定，自然有我承担责任。不用你们担责！”梅子香情绪激动的说道:“蒋总，你这是为什么？不能为了面子，企业蒙受损失。那可是你用家里房产抵押贷款换来的资金啊！不能乱花啊！”

这番话让蒋玉凯有些感动，他脸色稍缓语气温和的说道:“公司需要一个转机，等待我们也是死，不如我们搏一搏。为公司拼个未来。你们理解吗！”四位高管没有再啃声，代理的事情就在这种氛围下决定了。

起初，津城办事处建店进展顺利，四家样板店装修也在两个月内完成。人员招聘和培训也在紧张进行，厂家的货源也已齐备。蒋玉凯在跟踪集团订单同时也密切关注着代理事的进程，因为，公司以为此事投入了将近150万元，他从银行贷款的200万元钱，现在账面只有50万元了。加上外面欠收的货款70万元。公司只剩下120万元资金。而公司这次代理扩充人员，下个月工资就需要30万元，没有效益公司连三个月都难以为继。

蒋玉凯近日心里压力很大，常常夜不能寐。他怕妻子察觉到这些，就搬到儿子屋子去睡，跟妻子借口说自己晚上思考事情，怕打扰她休息。妻子也没有说什么，他也就搬进了儿子房间。晚上，他无法入眠就看美剧解压，暂时忘掉眼前的一切。

有一天，他夜里睡不着悄悄爬起，打开电脑看了一下交友网站。突然有个少妇主动向他示好，希望能跟他交朋友。他还是第一次在网上交朋友，还是这种方式的朋友，他有些激动，或者说是刺激更准确。他内心有些愧疚，尤其是当面对妻子的时候，可是，他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一次次在网络上与她联络，他需要一个情人的体贴入微的关心，他要逃避现实的一切。

这种感情的烈火把两人都烧焦了，他常常背着妻子开车40公里去约会，还驱车200公里带着这个网友旅游，开房。他沉浸在肉欲和幻梦式诱惑中不能自拔。

这个蒋玉凯的情人是一个相貌美丽的少妇，今年才35岁，在一家公司里做熟练工。跟丈夫结婚十年，因其输管卵堵塞不能生育。丈夫在外经商也是寻花问柳，她自然在家不受待见，备受冷遇。见到比自己大十岁的英俊的蒋玉凯，有钱有地位，有事业的成功人士。自然她是满心欢喜，尽力满足蒋玉凯的生理需求。有时，二人竟在公司办公室鸾凤和鸣，浅尝辄止的来上冲动一次。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四个门店隆重开业。

当天的气氛烘托的十分热烈，蒋玉凯看到装潢一新的店面，内心也是喜悦一扫往日的阴霾。脸上也展开了久违的笑容。他更加沉迷于偷情的快感和肉欲的满足。也幻梦着代理产品在四家样板店销售火爆，能迅速扩张几十家店，他从此走出困境，扬名江湖了。

事与愿违，美容产品的价位和前瞻性都明显脱离里津城市场的消费者。虽然，初期销量有个小高峰，但人们对自身美容需求还没有觉醒，更主要的是其生活水平还没有达到这个层级。所以销售量一直上不去，难以支撑人员和费用开支。事情也在向初期梅子香预测的发展。

今天，梅子香很早就来到办事处，等待范泽明的到来。办事处是租用了一小区二楼的一间民房。两室一厅，业务员在厅里办公，两室一间是她跟范泽明办公室，一间临时存放一些货物。梅子香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范泽明这时手中拿着早点走进屋来。梅子香嗔怪道:“你还真清闲啊！我都急死了，现在四家样板店销售残淡，入不敷出。这样下去会拖垮我们的。”范泽明将早点放在茶几上，示意梅子香也坐下来，他递给她一套煎饼果子，又推给她一杯豆浆。这才慢慢说道:“你先稳住了，听我说。当初，我们就不同意开店，但蒋总非要试一下，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们有什么办法！我的意见是这个公司不是我们长久之计，你先退出吧！我在这给支撑一段也撤！”“我们在蒋总最困难时这样走，不好吧！有些不仗义啊！”梅子香有些为难说道。范泽明看了看这位美女，伤感的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公司下步就是面临破产倒闭，而蒋总近段时间又经常联系不上，代理产品销售艰难，我们现在入不敷出。你说我们下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何况我们的话又有谁听呢！”

梅子香沉默了，望着自己的好友轻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在坚持二个月，我也算对得起朋友了，走时我也要跟蒋总谈明白，行事光明磊落这是我的原则。我不干偷偷摸摸的事。”“好的，一切听你的，谁要我上了你的贼船呢。我舍命陪君子！快吃吧，都凉了。”范泽明笑着说道。

公司的代理产品销售情况没有任何改观，期间，蒋玉凯也抽出资金搞了一些促销活动，但见效甚微，毫无业绩增长。面对这种情况蒋玉凯彻底死心了，他无法接受失败带来的后果，只是想逃避现实，整日同情人躲在温柔乡里彻夜寻欢作乐。

有一次与情人刘亚娟幽会，刘亚娟娇滴滴地说:“你给我买辆车吧！那样我就可以去你那。就不用你来回跑了，多辛苦啊！再有，你把我放在公司里。我也可以替你盯着他们耍滑吗！”蒋玉凯看着小情人白嫩的脸蛋，用手滑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就你心眼多，行！听你的，给你办！”蒋玉凯起身点上一支烟，看着刘亚娟白皙肌肤，知道自己真是有些疯了，竟要把她放到公司去，万一妻子知道后果严重啊！可是，他实在无法拒绝她。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四家样板店销售无起色。

今天，蒋玉凯重新又坐回会议室，再次望着四位高管。他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是我错了！店铺撤出吧。善后工作还是有津城办事处来处理。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一个人啃声。蒋玉凯推了面前的茶杯说道:“那好！大家就各自去忙吧！”“蒋总，会后我找您谈一下，您有时间吗？”梅子香突然说道。蒋玉凯抬头凝视了一下梅子香说道:“到我办公室去吧！”。二人一前一后向办公室走去。

蒋玉凯刚刚在老板椅上坐下，梅子香就急切的说道:“蒋总，事情都到了这步了，您不应该彻底反思吗，到了彻底解决公司问题的时候了。现在公司入不敷出，贷款维持这不是长久之计啊！现在破产倒闭，保留资金，重新选项，易地再战。您还有翻身的机会，不然您就在没有机会翻身了！”虽然，蒋玉凯知道梅子香说这番话的用心良苦，他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他不敢面对失败的局面，他无法承受旁人的冷眼，债务的缠身和自己一无所有。他如何面对妻子，朋友。儿子留学就将没有来源资金。他现在已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赌上了自己的幸福和名誉。

正在二人交谈处于僵持时，门外有人敲门，随即，刘亚娟身着淡蓝色短裙，手托两杯茶水，摇曳着身子走了进来。她放下茶杯看了一眼蒋玉凯。说道:“蒋总，您还需要什么吗？”“不需要了，有事叫你。”蒋玉凯会心一笑说道。房内又剩下两个人了。

梅子香厌恶的向门口看了一下。说道:“公司怎么允许这样的人进来，老刘招聘这样人进来，是否经过您同意。我们是正经公司，不是夜总会。再有公司现状您也不用瞒我，我建议您还是撤掉津城办事处，全部精力放在公司总部发展团购业务。积攒实力以后再求发展。具体津城办事处善后工作，我会处理好的，我也向您说一声，我也要到其他公司去，请您谅解！”她说完这番话好像放松了许多。

蒋玉凯知道现在这种状况，留下一些人是勉强不了的。他沉吟了好久说道:“人各有志，我能理解。公司今天现状我有很大责任。不能在一起共事很遗憾！”梅子香站起身向蒋玉凯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蒋玉凯失望至极，津城办事处梅子香一走，范泽明必然跟随离去。看来津城办事处留不下了。他有些恨这些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同患难！他赌气的心里想到，都走吧，老子一个人来扛。

晚上，蒋玉凯又偷偷摸摸的跑到刘亚娟处，她也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迎接他。吃完饭，蒋玉凯搂着刘亚娟依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刘亚娟含情脉脉的看着蒋玉凯说道:“我听说，梅子香她们要走，津城办事处要撤！是吗？”“你怎么也关心这事，你又不懂业务。跟着瞎操心！”蒋玉凯不耐烦的应到。“要不我接受津城办事处吧！”刘亚娟头抬起看着蒋玉凯说道。“你！不懂管理，不懂销售的，你如何开展工作。”蒋玉凯摇头说道。刘亚娟不服气的坐起身说道:“你小看人，不会我可以学吗！再有你来津城也有去的地方啊！”。蒋玉凯看着刘亚娟面带笑容的脸，内心想到不如让她接受津城办事处，把善后工作收尾。倒也是一个不错选择。

他拍了拍刘亚娟的屁股，说道:“好吧！就让我们的小屁屁试试。”“色鬼，坏死了！”刘亚娟撒娇似的打了蒋玉凯一下，惹的蒋玉凯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重要的人事决定就这样出炉了，也给蒋玉凯日后的失败埋下伏笔。

代理一事草草收场，除了积压40万元的货，投入将近100万元资金。财务核算了一下利润率，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亏损了80万。蒋玉凯心里知道这步棋带来的损失，这是压倒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他今后已无力翻身。剩下的日子只是苟延残喘的等待宣判的日子到来。

四家样板店关闭，人员解散，梅子香和范泽明辞职。一些财产的变卖和积压货品的处理就都交给刘亚娟去办了。蒋玉凯已无心过问这事，他要应付即将到期的两笔贷款的续贷手续。和忙碌他手中几张信用卡透支的倒换，还有儿子留学的学费，各种贷款利息，人员工资的凑借。

天天奔波在银行和取款机上，依然是入不敷出。最后，他只好退掉高档写字楼，搬到偏僻的地方租下一处底商，人员只剩下三个人。他也多次驱车去津城办事处，问刘亚娟善后工作怎么样了？她总是说快了！却一直不跟他回报情况，并且，对他也没有了温情和关心。他感到不对。

有一天，他没有通知刘亚娟就驱车前往津城办事处，他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厅里没有人，只有两台电脑在发着光，他蹑手蹑脚的推开他们曾相欢的卧室，他看到了惊愕的一幕。只见两个脱的光溜溜肉体在床上蠕动，刘亚娟还不时发出娇滴滴的呻吟。

蒋玉凯心中腾起一团火，心里骂道‘吃老子，花老子的，还给老子来这出。真她妈的是个婊子！’他抄起门后的墩布，照床上两人就轮过去了。只听‘啪！’一声，紧接着一声‘哎呦，疼死我了！’上面那个男人捂着腰滚落到床下。刘亚娟看到蒋玉凯手里拿着墩布，满脸愤怒的站在面前，她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身子，猛地坐起来扑倒蒋玉凯身上嘴里喊到:“快跑！他会打死你的。”床底男人这时连滚带爬的从蒋玉凯腿低钻了出去。刘亚娟紧紧的抱住蒋玉凯，蒋玉凯腾出右手猛地抓住她的脖子向后一桑，刘亚娟的身子重又重重摔倒了床上。

蒋玉凯拎着墩布追到门口，人已跑掉了。他也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相貌。只好，重又回到卧室看到那个贱妇还光着身子躺在那。他气愤的说道:“你，现在立马穿好衣服给我滚出去，快滚。你个臭婊子！”刘亚娟这才懒懒的扭动屁股从床上起来，从地上拾起衣服走了出去。

蒋玉凯沮丧的瘫坐在床上，手还不停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只听房门咣当一声，蒋玉凯知道是刘亚娟走了，也给他这次荒唐韵事画了句号。他托着疲惫不堪的身心走出卧室，环顾四周，看到右侧房门还锁着。他忽然意识到货物和账款还没有交接，他来不及多想一脚把右侧门踹开，他呆住了！里面空空如野。看来里面几十万的货物被她转移了。

蒋玉凯在厅里坐了很长时间，最后，他给刘亚娟打去电话，对方无人接听。他暗想看来她早就谋划好了要侵吞这笔钱款了。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给郝律师打去电话，同他说明这面情况，又给老刘去电话。让他安排车接郝律师到津城办事处来。并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疲惫极了，来到楼下看着二楼那家房子。他狠狠的跺了一下脚。开车离开了！

3.

蒋玉凯已无路可走，也无处可去。

自己公司出现的问题，一旦将刘亚娟拐卖货款和货物一事，诉讼法律途径。这公司内幕即将揭开，到时各方债主就会上门催债，他也不免要跟着毁灭。不报警蒋玉凯实在难以下咽这口恶气，因为，这笔钱是他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现在看来一切都要化为乌有了。

蒋玉凯躺在洗浴中心的按摩床上，反复思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听到:“蒋总，我跟郝律师到津城办事处看了，也拍了照，郝律师说现在我们需要在公司财务自查，弄清我们到底损失多少货物，和货款。有了证据我们就好报案！我们现在在财务这，芮会计说没有您同意，不能查帐。”蒋玉凯沉吟了片刻说道：“你把电话给芮会计，我同她讲，哦，芮会计吗，我，蒋玉凯。你只要把津城办事处的台账给他们复印就行，其他地方也没销售多少。让他们搞清津城办事处库存货物和应收账款就行。”蒋玉凯听见对面的答应声就挂断了电话。

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讲话，只想自己静静的待着，来平复自己翻江倒海的内心。

他又拿起手机接通了妻子的电话，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他跟妻子撒谎说公司忙，就睡在公司盯着点。妻子完全信任他，还嘱咐他要多注意身体。谁曾想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把公司搞成这样。他有愧与家庭，妻子和儿子。手机接通了传来妻子的声音“玉凯，你今天回来吗？你在吗？”蒋玉凯顿时眼眶湿润了，他真想在电话里跟妻子哭诉一番。可是，他不能。仅剩的那一点男人尊严让他抑制住了自己。他对妻子说道“我要出去几天，有个合作要谈，过几天就回来。家里没有什么事吧！”“没有，没有！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蒋玉凯撂下电话，心里默念到我的傻老婆，对不起了，是刀山还是火海我要一个人闯一闯了，别怪我！他将电话关机，扔到一边侧身睡着了。

在蒋玉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昏睡时，民生银行14楼的一间办公室还在亮着灯，虽然，已经是深夜时分，屋里四位男子还密谋这一个计划。其中，两个是民生银行信用卡催收部人员，二人个子细高，身着银行制服，上身白衬衣，下身蓝裤子。第三人，身穿褐色衬衣和一条黑裤子，表情中带着傲慢和骄横，是经侦民警。最后一个正忙着沏茶，他穿了一身灰衣灰裤，一脸凶相，倒水是胳膊上时常露出虎形纹身。其是在社会上欺凌老幼的混子。这几个人凑在一起正在商量如何收回蒋玉凯借款。

银行一个脸型黑瘦号称九哥的说道:“兄弟们，蒋玉凯欠我们银行贷款。我们银行准备起诉了。一旦起诉他的财产就会被诉讼保全，那时，我们在他身上放的15万高利贷可就收不回来了。要赶紧想个办法。”正在倒水的混子小六面露凶相说道:“妈的，他敢。我带几个弟兄废了他。”经侦民警贾乃亮瞪了小六子一眼，小六子赶忙避开贾哥阴狠的眼神，身子向后撤了一下。贾乃亮手指轻巧的敲动着桌子说道:“我带两个兄弟去会会他，以你们银行信用卡逾期一事拘留他，逼他拿出钱来，到时，小六子他们再上门催债，家属到时禁受不住压力肯定会拿钱的。”另一个银行职员包康担心的说道:“可别搞出乱子来，到时，行长知道了，我们可要受连累的。”他看了一眼九哥。九哥拍了一下包康的肩头安慰道:“你放心！不会出乱子的。小六子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他们有经验，有办法。再有蒋玉凯欠咱们银行贷款和信用卡逾期这都是事实吧！我们这样做也是合理合法吧！行长问起来我会解释的。老贾你那面没问题吧！”“没事，我们两部门联合办案又不是第一次，先带人抓了他，关他几天再说！我跟上面打个招呼就行。”贾乃亮大大咧咧的说道。

九哥喝了口茶沉吟片刻，挥挥手说道:“走！我们吃烧烤去，小六子回头去洗浴中心给我们安排好，听到了吗！”小六子忙一脸堆笑答到:“哥几个你们就请好吧，保证让你们满意。都是靓妹哦！”几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10点多。蒋玉凯才从睡梦中醒来，他预感今后的日子将是一场苦难。不会再有今日的安稳。他没有打开手机，他想让纷繁复杂的事情晚来一会。在这些倒霉事来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去办。

他穿好衣服，来到一楼服务台结完账，拿着手包推门走出大门。顿时，大门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人们都在忙忙碌碌讨生活，没人关注这个身着名牌服装的中年男子，也没有人知道这个貌似成功人士正在经历怎样的心理苦痛。

蒋玉凯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精神游离好久。一声车笛声惊醒了他，他坚定的转身离开，向自己的车子走去。坐在车里他打开手包，看到里面还有400元，他心里盘算200元加油，200元买一些上坟的祭品够了。他一脚油门启动车子飞驰而去。这是他最后的心愿，要给父母上次坟，向父母赔罪。

他孤零零的站在父母的坟前，四面空旷寂静。虽然，这是白天。但不是祭扫的日子，整个陵园空寂没有几个人，蒋玉凯仿佛也被这种肃杀之气震慑住了，小心的把祭品摆好，给父亲点上三只烟，放在祭瓷盘里。烟雾缭绕飘渺的上升，仿佛是父母的灵气来到蒋玉凯面前。他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爸，妈！儿子不孝了，你们给我留下的遗产也让我赔进去了，儿子不孝，给你们丢脸了。但愿你们保佑我能过了这一劫，回头我在给你们上供。”蒋玉凯又凝视了一会父母的照片，抬头看看天，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向着陵园的大门走去，

背后，一阵清风吹来卷起地上的烧纸飘飞起来，目送着他消失在远方！

4.

六年后，年初的清晨。

天还黑着，一辆依维柯缓慢的停在北港监狱高大院墙外。在车上下来几个穿戴整齐的释放犯人。

蒋玉凯是最后下的车，家里给买的防寒服厚实，但他站在狱外空旷野地外，身上还是有些凉。环顾四周看见墙边停着两溜汽车，约莫有20几辆车。

刚才下去的三个人，分别被一些人簇拥着上了车，车辆陆续的离开。蒋玉凯头脑还有些懵，六年的牢狱生涯，让他脑筋有些僵化，反应有些迟钝！

他慢慢搜寻着车辆，直到走到远处一辆吉普车时，才看到三姐坐在车里。外甥打开车窗喊道：“老舅，外边冷，快进来。”蒋玉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启动向黑暗中驶去。

在蒋玉凯六年监狱生活期间，公司破产清算。房屋被拍卖。一些贷款起诉追讨。妻子不堪重负同他离婚。儿子因无钱支付学费，从澳洲退学回国，中断了学业。蒋玉凯姐姐们因他前妻对蒋玉凯入狱一事记恨无情。也无情闹翻不再往来。

最令蒋玉凯痛心的在这六年中，他连续失去两个姐姐，在她们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在近前守候，这成了他人生莫大的遗憾！

没有姐姐们的关心和照顾，蒋玉凯无法熬过监狱生活的蹂躏和折磨。除了姐姐们，没有人再关心他，仿佛这个他从没有出现过，原来的朋友，亲戚。一时都难寻踪影无人露面。真是人情冷暖，事态炎凉。蒋玉凯也由一个中年人变成了两鬓斑白老者。岁月风霜已经吹皱了他的面庞。

青春易逝，人已老朽。他雄心壮志已不再。只是想安安静静待上几年，舔伤好自己的伤口，如果，上天还给他机会，他愿意还清所有债务。没有，那就一切随缘吧！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如此吧！

接他的车开到南湖区里，在路边的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两辆车上的人都下来走进酒店，蒋玉凯看到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外甥和三姐都来了。她们上了一桌子早点，蒋玉凯贪婪的吃着出狱后的第一顿丰盛的早餐。久违了这种味道，他由衷的感到平淡生活是如此的美好，没有失去过无法体会这种滋味，自己以往贪嗔痴是多么可笑！他开悟了！生活其实很简单，让心有个好心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