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是我们中国人喜庆团圆的吉日,却是我家的忌日,那一天母亲走了,决绝的没有回头。
母亲节,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印象里那个瘦瘦的年轻的漂亮女人。
时间太远了,母亲的脸已经模糊了。唯独梦里的背影的轮廓还在。她总是低着头,在做做不完家务活的样子。
87年的初一,在我们焦虑不安的盼望中,父亲带回来住院个半月的母亲。我与两个弟弟惊喜地扑上去,以为没有在大年团圆,至少可以初一在一起。
爸爸咋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了,满脸都是胡子。母亲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中午诊所医生来了,听了母亲的心跳,摇了摇头。又打开母亲的眼睛说:“准备后事吧。”
很多人往我家里赶。父亲也将我们三个叫过来站在床前。家里本来就很狭小,这会显得更少了。
母亲的脸本来是圆的,住院回来已经成了瓜子脸了。我感觉到大事不妙,我的伯母在旁边不停地哭:“怎么得了?留下三个孩子,小的那么小。我可怜的弟妹。”
母亲突然用力睁开双眼,她的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到大弟弟身上,再到小弟弟身上,然后定格在小弟弟的脸上。
母亲的脸抽搐一下,没有说出一个字,一滴眼泪缓缓地从眼眶滚落嘴角,然后就是伯母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呆呆地坐着、两眼直视躺着一动不动的母亲。有人将母亲的嘴巴合上,有人摸她的眼睛。
屋里屋外都是乱糟糟的声音、更多的是哭声和叹息声。
那几天于我都是空白,直到母亲出殡那天。
我始终没有哭。我听到了窃窃私语声:“这个闺女怎么傻了?娘走了也不伤心。咋整?”
我双眼迷茫地盯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母亲躺过的地方发呆。大家都蜂拥去外面了,我听到了鞭炮声,有人拉着我出去。
出殡的路有点漫长,我高一脚低一脚随着队伍移动。那副棺材在我眼里一直在晃动,我不知道我要干嘛,我的双脚是飘着的。
大弟弟端着没有相片的灵牌走在前面,小弟弟跟着,他们两个悲痛的面无表情。
哭声、惋惜声不绝于耳,我还是没有哭,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人要去哪里。
终于队伍停下来了,伯母和姨妈嚎嚎大哭。连与我母亲吵过架的堂婶也在抹泪。我懵了,我看见那副棺材徐徐地降落在一个挖得很深的土坑里。
那一瞬间,母亲要走的事实排山倒海地压过来。我终于哭了,后面没有任何记忆。
我曾经幻想母亲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打开棺材看看。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医生也搞错了?母亲是睡着了,却被误放进了棺材里。
很多年我都是这样幻想的,直到我离开了老家去外面闯荡。
等我很多年后接受了母亲走了的事实,我回过头去寻找母亲的照片,竟然没有一张留存在世上。
我问过了所有亲戚和母亲的好朋友,都没有人有照片。那个年代应该可以有黑白照了,可是母亲为了节约钱,没有去照相馆一次。
后来父亲告诉我,因为初一和春节,甚至找不到一个为母亲画遗像的人。母亲出殡只是写了名字的相框,那里没有照片。
这个遗憾一直撩在我的心窝,这么多年我一直无法言说。
那时也没有母亲节,可我终究失去了母亲。
我就像个男人婆一样成长着。我的内心却始终为母亲留了个角落。
在那里,在夜深人静、在每个初一,我会静静地与母亲对话。
小时候我比较听话,学习成绩很好,两个弟弟也是读书好的不的了,母亲的骄傲全在于我们三个。
长大后的我们,总算能够自食其力,母亲没有看到,或许她在看着。
等我成了母亲,我终于明白母亲走之前的难舍的目光,和她那一滴缓缓流下的泪水。
母亲在我的心里始终还是当年38岁的模样。我与母亲上街时,大家总是说母亲是我的大姐姐。
没有照片,只能在梦里与母亲相见。可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就是背影都是愈来愈模糊了。
今天是母亲节,如果可以,今晚梦里见!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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