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
津城纷纷扬扬又是一场大雪,银白素裹,近黄昏本熙攘的街衢行人罕见。
一辆锃亮的轿车缓缓驶入城内,守门的官兵赶紧拉开栅栏,肃立一旁敬礼。车内探出一个脑袋,好奇看着城内,目光却被一个角落吸引。
苏寒哆嗦跪在冰凉地面,低低抽泣,面前的白纸被破砖头压住。“卖身葬父?”清朗的声音从高处飘落,少年眉目俊逸半蹲着看着眼前俊秀的字迹。
这是苏寒人生里,有他参与映入骨子里的相见的第一次,第一次与他有了交集。
“喏,这是二十大洋应该够了”少年扔下一叠银钱,苏寒厌恶这样的高高在上施舍却也无可奈何“谢谢公子,敢问公子府邸待到我安葬了父亲就去。”卑微的颤抖的声音,少年却转身走向车子,声音远远传来“区区二十大洋,我慕容家不差你这样的丫鬟。”
苏霜将银元攥在手里,注视着轿车的远去。这乱世里,有钱不如有权,而津城慕容家则是割据一地的军阀,有权更加有钱。也是与她这样的人云泥之别的人家,默默起身拉起板车缆绳艰难走在大雪里。
慕容隌没想到第二天准备出门潇洒时候,看见昨天的丫头缩着手等在门外“我苏寒不欠任何人东西,既然你给了钱我就会入府做丫头。”慕容隌好笑看着眼前的女孩,虽然柔弱却无比倔强,只好招呼过来管家“李全,这个丫头交给你了你给安排事。”走了几步又折回来笑着看了眼苏寒“记住,不要安排粗活。”
傍晚时分,喝的醉醺醺的慕容隌回府,一个不小心踉跄几步。“你怎么喝这么多?”苏寒扶住却被压的步履不稳。“咦,小丫头你蛮好看的嘛!,比,比醉花楼女人好看多了。”苏寒一把推开,恼怒得端着洗衣盆离开。
“哟,怎么板着着脸,不知昨天谁推我害得我屁股现在还疼呢?”慕容隌嘴角含笑围着冷着脸的苏寒,“哎,这李全不是说不准安排粗活,还洗这么多衣裳,来我帮你洗。”手才伸到洗衣盆,苏寒立刻端开“我是奴婢,做这些本分,你是少爷不该这样。”,“不想我洗啊!那好,你做我侍笔丫头,替我抄写一些书信公文。不然你洗衣服我就陪你一起洗,这么好看的手洗衣坏了我可伤心。”
慕容隌一脸戏谑,却见苏寒甩掉手里衣物,清丽面容薄怒涌起“你以为我是那些烟花地女子任你这些公子哥把玩戏谑,我是为婢可我不是任人把玩。”慕容隌见她眼里渐渐有了雾气心在软和“上次看你写卖身契字迹漂亮想必从前也是名门闺秀,不想看着你就这样一辈子做个洗衣丫鬟。”似乎被刺到痛楚,眼前的高院粉墙,秀丽精致的院落,从前也是自己的生活,还有疼爱自己父母。缓缓蹲下多日强忍泪水肆意而落,慕容隌不知哪里来的疼惜将她轻搂在怀里“以后,我在,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苏寒也说不上,自这次后逐渐接纳了他走入自己心房,做了他的女书童。
“嗯,寒儿字体真真好看,寒儿也好看。”慕容隌从后抱住苏寒,蹭着细白脖颈,惹的苏寒一阵脸红但心底的甜蜜却翻涌。“对了最近我要随父亲出门一趟,这几天我不在,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回来我就娶你。”苏寒依偎在温暖怀中,从未有过的温暖踏实“慕容隌,你说过娶我,爱我,就要一辈子对我好,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见你。”慕容隌深情颔首低头吻上,缠绵一地缱绻。
五日后,苏寒盼着日子,一大早就借机到门口清扫机会,眺望门口。
远远的,汽车鸣笛声传来。为首的军阀大佬慕容潮携着夫人随从首先进入,随后是西装革履英气笔挺的慕容隌以及身边华丽着装面容艳丽的女孩,苏寒手里的扫帚滑落,慕容隌似乎根本没看她挽着身边女孩走入内府。“这丫头,真是好看啊!。”直到手臂被人握住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一脸贪恋看着自己,苏寒急忙挣脱,“大哥,父亲在等你。”慕容隌快步走近拉开了二人。
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在眼帘,苏寒步子沉重的走开。
“你再说一遍?”慕容潮一掌拍在桌面,茶杯滚落,“我说,我不娶方清。”慕容隌直挺挺跪在地上,一旁艳丽女孩眼里噙满泪“隌哥哥,你怎么了,你不是小时候说过要娶清儿的吗?”慕容潮打量着方清,给夫人使了个眼神,夫人立刻心领神会劝着方清离开。
“你知道方徽是谁?他是和国民党关系密切的人,现在局势不稳,他肯联姻我们家求之不得。”慕容潮恨铁不成钢“你大哥不在这里他那个败家子,我和你说这慕容家的产业都是你的,你就当帮慕容家帮父亲。”慕容隌起身,一脸傲然“我慕容家鼎力津城二十年,从未怕过谁,用联姻来维护我不敢苟同。”慕容潮气的瘫坐在椅子内,眼睁睁看着这个优秀儿子离开。
“李全,我再问你一次,苏寒去哪了?”慕容隌离开后直接去找苏寒,却遍寻不得,李全被狰狞的慕容隌吓住“那丫头被大少爷带去别院了。”
“嘭”慕容隌手里拿枪逼退守在别院外的人,一脚踹开反锁的门。慕容遥醉眼迷离正要强上,苏寒紧紧拽着衣衫哭着缩在一边。慕容隌上前就一拳,又补上一脚,眼神狠厉“慕容遥,你要不是我大哥,老子今天一枪蹦了你!”心疼横抱起苏寒,眼神不离片刻,完全忽略地上怀恨的慕容遥,以及伫立门口的方清。
“隌哥哥。”
“我会退婚。”
“老爷,遥儿虽然不成立,可他也是长子,慕容隌为了个丫头就把他打成这样,还要枪毙了他。”
“哟,三姨太,长子也是庶出,我隌儿才是嫡出。”
“都给我闭嘴,李全叫二少爷滚过来。”
慕容隌一脸关切看着苏寒喝下补药,欣慰一笑,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寒儿,我去去就回,我会娶你,我爱你。”苏寒用力点头“阿隌,我等你”。
慕容潮见慕容隌来了,一个茶杯砸去“逆子,混账,为了个下贱丫头退婚殴打兄长,你给我跪下。”慕容隌刚跪下,几个打手立刻从几侧进入,制住慕容隌,捆绑起来,慕容潮眯着眼“我知道你脾气,所以我也不废话,那丫头我来处理,这几天你就先呆柴房。”“父亲,你敢……”慕容隌还没说完,李氏首先给了一巴掌眼里含泪“闭嘴。”
慕容隌嘴被塞入布团,眼神狠厉绝望被压走。“隌哥哥,隌哥哥”方清握住慕容隌手掌,匆匆写了几字。慕容隌眼神挣扎一下,终于点头。
微醺的风,嘈杂的人声,苏寒从昏迷中醒来,呛出几口水。
她连忙坐起,推开眼前的渔民,她记得慕容潮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慕容府,她没答应,随后一个丫鬟奉李氏的命给她送来参汤,喝下就昏过去。
“姑娘你身体还没恢复,你去哪?”一个憨厚的少年拉住,急切不已,“放开我,我要去津城找阿隌,我告诉他我没死,他会难过的”苏寒哭泣着,少年搔头一脸为难,不过看着苏寒踉跄步伐还是追上去“我叫丁亥,我陪你去吧。”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苏寒嘶哑着喉咙,拽着门口守卫,“疯婆子,要不是看在今天大帅公子成婚,我早打了。”丁亥赶忙拉开赔罪,搀着她进入城内。
城内,一片喜气,慕容二公子同大亨方绍独女方清订婚,特意施舍穷人粥食三日,城内一片涌动。
“为什么,为什么。”苏寒猛的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昏过去。一边的丁亥慌忙扶住,一脸焦急,抱着匆匆出了城门。
十年相见
辗转十年后,乱世烽火依旧愈燃愈旺,轰轰烈烈的北伐进行,国共首次合作。而在这种时代洪流下,个人情感似乎不足为道,却足以刻骨铭心这漫长十年。苏寒不会想到,第二次刻骨铭心相见会以这样的方式。
莱阳城内,暂为一批共党栖居之地,矮矮的民居房,嘈杂不已。
“指导员,这是电报。”一个士兵匆匆走来,将电报递给坐在桌前的短发浅蓝军转女子,女子闻言抬首温暖一笑“谢谢你了,小齐。”“小寒,怎么上面有什么指示?”一个憨厚男子健步走来,精神饱满,目光始终在眼前这个褪去了最初青涩愈加成熟的女子身上。
十年前,津城内,她伤心诱发落水旧疾,修养了半年才好,身体却落下了虚弱病根。后来辗转两人一起参加革命,进入共产党,这十年的陪伴始终无法走进她的心。
“也没什么,就是派我去一趟津城。”苏寒撩起耳畔垂落短发,眼神落寞。丁亥沉默了会才说“我和上级申请我去。”苏寒微微苦涩一笑“都过去十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何况这次任务很重要,你个急性子可不行哦。”丁亥按在她肩头软声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江水泛着寒雾,冷风一吹,寒意陡升。
苏寒立在船头,抱着手臂眺望远处的城郭轮廓,一时间似乎又回到多年前旧梦。“你身体虚弱,怎么也多不穿点。”丁亥手拿着棉袄出来细心给她披上,身后几个新兵在小齐起哄笑一起笑着。
“指导员,你看我们连长多好,咋就不答应他。”“是啊是啊。我们连长平时大老粗一个,对着指导员比谁都细心。”
丁亥回头怒瞪“一群兔崽子,滚进去。”苏寒笑笑低头不语,这次去津城回来后,是该做个了断。
物是人非事事休,才踏入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城内,苏寒明显少语,直接带人去往国民党驻地事务馆。
“几位先坐,关于这些事物,我们上尉就要回来了,稍等。”接待的自称洪痕,客气斯文。苏寒笑着颔首,小齐好奇打量这里“连长,你看她们这里装潢真好,布置的真不错。”“你个没出息的,坐下。”丁亥扯过小齐,闹做一团。苏寒拿起桌上的书籍安静看着。
军靴踏在地板的声音渐渐传来,苏寒下意识抬头,手里的书滑下手掌。时间似乎倒转回十年前,不过眼前的人添了些风霜。“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两人同时愣在当地,许久才喊出这样一句话。
深绿的军装着身似乎更加显得这样的慕容隌英气勃发,他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女子干练的陈诉着此行的目的,有太多想说却终于说“好的,既然是两党的指示,慕容定当践行。”一时陷入沉默,苏寒起身头却眩晕,丁亥下意识搀扶进怀内,却感觉一股强烈杀气,忙按在腰间抢套上。
气氛剑拔弩张,慕容隌终于艰难笑着“送客。”一行人才走,洪痕便看到平时稳重的少尉一脚踹翻桌几,那样子和上场杀人没两样。“苏寒!”
疲倦难当的苏寒躺在招待所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风声凌厉,一阵急促敲门声让苏寒披衣下床,刚打开门,一个人影进来抱住自己狠狠的吻下去。熟悉的气息萦绕唇齿间,苏寒差点喘不上气用力推开来人“够了,慕容隌!”
慕容隌显然喝了酒,大笑着“苏寒,你知道我这十年找你找的多辛苦,我有多想你,你居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苏寒忍着泪“你找我?你已经有妻子,有家庭何苦再纠缠我。还想我像十年前死一次吗?”
慕容隌扣紧苏寒手臂双目赤红“谁想害你,方清不是说只要我和她订婚她就偷偷放了你?”苏寒疼的不行,用力拍着慕容隌,却被慕容隌抱入怀中,他居然哽咽着“苏寒,我会对你好,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这瞬间,苏寒居然心疼了不再挣扎。
一室缱绻春色,似乎这十年的相思都要尽数付诸在这片刻温存。
“苏寒。”“嗯?”“苏寒,我好怕你又要走了。”
慕容隌用力环抱着怀内的女子,小心亲吻着,听着十年前的谋杀眸子里升上怒火,片刻又笑着戏谑“这次你逃不了,你是我慕容的人了。”苏寒把头埋进被窝,这家伙还是这么油嘴滑舌。许久才听见慕容在说“我会娶你,和方清婚姻本就是有名无实。”
天明时分,慕容隌才不舍离去,握着苏寒的手看了又看,直到苏寒好笑的催促。慕容隌一离开,直奔自己府邸。
“啪”慕容隌一巴掌挥过去,方清捂着脸害怕看着怒火滔天的慕容隌“我从不打女人,你是例外,寒儿说是我妈的丫鬟送来的药,我去查了那个丫鬟她说收了你的钱。寒儿如今病成这样,全拜你所赐,老子今天就送你一程。”
“慕容隌。你敢杀我?”方清狞笑着站起“我是害了那个女人,只可惜她怎么不死掉,我等了十年都等不到你,慕容隌为什么啊!你要是不要前程不要你们慕容家就开枪啊!开枪啊!”
慕容隌怒吼朝天放枪,将枪砸在地上,离开。方清目光疯狂渐渐平复,悲凄长哭。自己也曾是名门淑媛,单纯不谙世事。那年秋千架落,是他救下自己,笑着安慰自己,那笑容清风朗月般。
丁亥有些惊讶听完苏寒的话语,半晌才落寞说“昨天那个国军少尉就是你念了那么久那个人?”苏寒点点头“我和他说好了,等北伐彻底结束后,我就和他成婚。”丁亥打着哈哈“那感情好,你别这样看我,嗨,你不会被那群兔崽子给说信了……”
“谢谢你,丁亥。”苏寒忽然轻轻抱住了丁亥,松开后笑着,丁亥掩不下的落寞她怎么看不明白,这十年的陪伴怎么会不懂。
街衢行人拥挤,慕容隌紧牵着苏寒,“明日我便要和你那边友军一同去北伐。”“那你注意安全,我等你。”慕容隌笑笑,反握住苏寒手掌,目光一如初年深情。
第二天津城便开拔了大批军队,慕容隌戎装英气逼人,策马出了城门,丁亥随即也是随着接应的共军出行。
苏寒注视着两个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离去,此行国共合作,倾力北伐,自己也该守在自己岗位,协作处理津城事物。
战事一路凯歌,苏寒接连收着捷报,心下也是满心欢喜,不觉已经是两月有余,等他归来可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夜幕深深,苏寒结束一天工作,疲倦的走在无人的街道。不经意瞥见身后尾随的身影,苏寒赶紧拿出手提包里的枪,朝后开去。
“是我,小寒。”,身影浑身血迹,身后还走来一人正是小齐搀着重伤的丁亥哭腔“指导员。”
几人找了个僻静场所,丁亥大口喘气“小齐,去,守着。”苏寒心下早已紧张“那,阿隌呢?不是捷报频传吗?”丁亥蔑视一笑“捷报是真,正是因为捷报频传,国民党才反水的这么快,立刻朝我们开枪”
“不可能,不可能,你说阿隌,怎么会?”苏寒悲泣中更加是愤恨,丁亥继续说“咱们要抓紧时间出城,小寒,走吧!”苏寒扶起丁亥“那也要先给你救治。”
小医馆里,医生从丁亥身上取出子弹,长舒一口气“好了,今天待一晚,明早才能活动。”丁亥还要说什么,苏寒坚定打断“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交给我。”
清晨才开始,大规模的搜查逮捕共党人士就轰轰烈烈开展,不少人直接当场击毙,城内一片血腥。
苏寒将自己伪装的严实,出去买早餐匆匆折回,在路上顺便买了份报纸才知上海那边更加严重,爆发白色恐怖。
或许看的认真,没留意撞到人,怀里东西散落一地,脸上的围巾也撇开一角“呵呵是你,她就是城内共党头目,抓起来!”尖利的女声响起,苏寒抬头就看见方清恶毒的神情。
一群国民党士兵涌来,制住苏寒,方清举手就要打下去,一只手拉住“够了。”慕容隌快步过来,看了眼怨恨的苏寒“带回去审问。”
会客厅内,苏寒被绑住,方清得意一笑挽着慕容隌“你看到没有,你永远都做不了慕容夫人,这个位置只有我。”慕容隌眼神冰冷一片“苏寒,你我各有立场,只要你交出这城内其他共党名单我就放了你。”
“呸,侩子手,休想。”苏寒心下悲凉,慕容隌走近拔枪抵住苏寒额头“说,别逼我。”苏寒心痛不已依旧面色如水“我从不惧死,慕容隌你开抢啊!只是你别后悔。”
“慕容隌,怎么下不了手?嗯?你也是同党不成。”方清恶毒一笑,慕容隌手一抖,终于还是冷声“她和我没关系。”
“嘭”,苏寒看着左胸口上,蔓延血迹,凄凉一笑附在慕容隌耳畔“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眼前渐渐黑暗,慕容隌的厮吼似乎伴随着沉寂而去。
离别终见
春来花开,又是一年好节。
苏寒看着病房外灿烂的阳光,似乎不相信自己还活着,那一枚子弹没有射中心脏,这才捡回一条命。
“小寒,我买了水果。”丁亥走近,坐在床边削苹果“医生说胎儿保住了,可很虚弱,你可要好好休息。”苏寒黯然“过几天出院,我会打掉孩子再去根据地,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这个孩子本就多余。”丁亥手一滞“你,好吧,小寒你做什么我老丁都支持你。”苏寒看着眼前憨厚的男人,忽然没来由温暖,轻叹息。
那次的搜捕,幸好他逃过一劫。
战事似乎愈加激烈,1937年爆发全面抗战,颠沛流离的又是多少人,多少恩怨似乎抵不过炮火洗礼。
苏寒随着军队去往延安,一路上,丁亥一直陪着,战火纷飞,是这个人舍命在护着自己,保住自己免遭死亡威胁。
这次,大批日军疯狂的炮轰这个高地,丁亥带领的军队始终没法突围。“小寒,他娘的,这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丁亥呸了声缩在土坯后,苏寒忽然握住他的手轻声“这次我们不死,我就嫁给你。”丁亥睁大眼睛狂喜后,举枪就朝前面打去“兄弟们,杀啊!”
黎明时分,终于来了部队接应,丁亥浑身是血抓着苏寒“我不会死的,小寒,我老丁还要娶你勒。”苏寒含泪笑着颔首。
八年抗战终于等来胜利,全国沉浸在一片欢腾。
苏寒没想到第三次刻骨铭心相见来的这么晚,这么痛彻心扉。
“妈,妈,爸说延安来了位首长要见你。”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欢喜的进来,对着在锅炉前忙碌的中年女子叫到,女子虽然近中年依旧气韵在“小安,什么事啊!我就去。”
低矮的瓦房,苏寒客气会见了来自延安的首领老胡,“我总算见到你了,唉,终于不负枭鹰的嘱托。”老胡擦拭眼角的泪水递来一封泛黄的书信“枭鹰同志是我们派在敌人中优秀的间谍,除了我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牺牲前夕一再嘱托我找到你交给你这封信。对了,枭鹰同志本名慕容隌。”苏寒颤抖接过,丁亥不安扶着她的肩膀。
“吾妻,苏寒,见字如唔
吾妻,始终唯你,我心上一人而以。本不愿写信阐明,难堪黄泉路上依然被你所恨。
成为间谍,窃取情报,不想为人所怀疑,才与方清结为夫妻,避开耳目。上次失而复得你,我欣喜的几乎想就此放下一切,可四处起烽火,百姓流离失所,国不将国,我儿女情长又何足道?
那次一枪,我赌上半生枪法,倘若你死我立刻就会尾随。索性,你无恙,寒儿,你还怀了我骨肉。却决绝用那样方法离我而去,差错酿大错,气急下而呕血。
我悄然将你运出,又派人营救城内同志,得知你无恙,虽然厌恶要将你托付给丁亥,但也是最好选择。
乱死多飘零,情海艰难。近来,身份隐隐暴露,得知死期将近,特意转移家人。此生无愧国家,无愧家族,甚至方清也许她貌合神离十余载,最后坚决陪我赴黄泉。但我唯独负你,曾许诺娶你,却要来生践行。
近来,常梦见,那时候少年与你耳鬓厮磨的情愫,想起牵着你逛遍津城,你笑起来是我余生所有黑暗里的仅存温暖。
那年,雪里初见,我想就爱上你了,苏寒,答应我,记得我,来生慕容隌要娶你为妻。
慕容隌绝笔”
信纸飘落,苏寒满目泪水,踉跄推开丁亥。
“慕容隌同志葬在津城鞍山”老胡补上,担心目送苏寒离开。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尺厚。
两道人影艰难的爬涉,来到一处坟包前。
墓碑早已破损,扫开雪,杂草丛生。“来,安儿跪下。”黑衣棉袄的中年女人招呼着少年跪下,轻轻抚摸着墓碑“阿隌,我带你儿子来看你了,我幸好还这么念着你没打掉这个孩子。”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父亲,母亲都和我说了,你是大英雄。”少年重重一磕头,“孩子取名叫慕容安,取你谐音也愿他一世平安。”苏寒看着酷似慕容隌的少年,泪水早已模糊。
“寒儿。”大雪深处,似乎那个人依旧戎装勃发,笑着温柔叫着自己,一如多年前津城初见,这场刻骨铭心的乱世爱恋,漫漫三十载未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