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臨硯
| 原文
魚藏水底，各自為天，自謂與世無求，可保戈矛之不及矣。烏知網罟之奏功①，較弓矢罝罘為更捷②。無事竭澤而漁，自有吞舟不漏之法。然魚與禽獸 之生死，同是壹命，覺魚之供人刀俎，似較他物為稍宜。
何也？水族難竭而易繁。胎生卵生之物，少則壹母數子，多亦數十子而止矣。魚之為種也，似粟千斯倉而萬斯箱，皆於壹腹焉寄之。茍無沙汰之人，則此千斯倉而萬斯箱者，生生不已，又變而為恒河沙數③。至恒河沙數之壹變再變，以至千百變，竟無壹物可以喻之，不幾充塞江 河而為陸地，舟楫之往來，能無恙乎？故漁人之取魚蝦，與樵人之伐草木，皆取所當取，伐所不得不伐者也。我輩食魚蝦之罪，較食他物為稍輕。茲為約法數章，雖難比乎祥刑④，亦稍差於酷吏。
| 註釋
①細罟：密網。罟，捕魚的網。
②罝罘：泛指捕獵的網。
③恒河沙數：佛經中語，形容數量多到無法計算。
④祥刑：指古代之象刑，如給犯法的人頭上插草，以示懲罰。
| 譯文
魚藏在水裏，和陸地上的動物不同，把水作為它的天，自認為與世無爭，可以保證不受到人類的武器傷害。誰知道捕魚的細網比捕獵的工具更厲害。不需要把水抽幹來捕魚，自然有捕到很多魚的方法。雖然魚和禽獸 ，同樣是壹條性命，卻覺得魚被人宰殺，比其他動物容易接受些。
這是為什麽呢？因為水中的生物容易繁殖，不容易滅絕。胎生、卵生的動物，少的壹次產下幾個後代，多的也只有幾十個而已。而魚的繁殖，壹次產的卵就像幾倉小米壹樣難以計數，如果沒有人趕盡殺絕，又將繁衍得無窮盡，如同恒河沙數，接著壹變再變，多得都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了，豈不會要充塞江 河來往的船只，那船只往來還能平安無事嗎？所以漁民捕魚蝦，就像樵夫砍伐草木，都是取應該取的、伐不得不伐的。我們吃魚蝦的罪過，比吃其他的東西要稍微輕壹點，所以我在這裏定幾個規矩，雖然比不上只用象刑不用真刑的人，也比酷吏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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