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信未得回应,恐怕阴差阳错,又未到能沈偌泽手中。却没料,他竟也费尽了心思。沈言轩面生了笑,只说:“我打小爱食。即便不尝其味,也能认出这就是燕蜜枣。”
西域而来,定是好物,其味亦比集上所卖的好。森老汉看着那盒中之物,倒是生馋起来。
“莫动!”
欲作拿,哪知是被他一声喝过。沈言轩双手护枣,老牛护犊般。
“啧啧,瞧你这稀罕模子,”森老汉问,“到底是何人,你可认出了?”
“是我兄长,”说着一顿,取了盒中枣,送入了口中。只看这人嘴角愈发扬了,且还扬出了一道戏谑。沈言轩道,“也就他,会将此枣带之左右。”
分明是他爱食,为何又说,其兄长常携此枣。森老汉横竖着眉,又问:“虽是稀罕物,但终归也是兜售商物,怎能轻易笃定这就是你兄长所留。”
沈言轩未有犹豫,看向那丹青画,说道:“另有蛛丝马迹,且藏了此画中。”
“怎讲?”
画中男子,发束红绸,好不英气。沈言轩指着画,道:“这朱红绸绳,我平日里极少戴它。”
听之此言,森老汉疑虑愈发重了。
他却只笑,未作解释。半响,沈言轩起了身,告辞道:“天色不早,我便不多留了。就先告辞了,改日,再与舅舅饮酒作聚。”
咧上了嘴,又说:“这枣,便留给舅了。”
小霄人提着大盒小箱,累的满头大汗。不由苦着脸,纳闷不解,只想,这些物什分明还有,大少爷为何还要他买。还有昨日,让他去置些梅瓶、斗彩回来,可宅中,此类器具还少麽……
放了累重的提箱,稍是作歇,嘟囔道:“这是揽得何等苦力活呀。”无奈叹罢,又是弯下腰,去取提箱。哪料,力却使了个空。只看面前多了一道长影,提箱且是被之拿了去。
“挺重的。”那人一声平常而来,又渐转了戏谑,玩笑道,“你这小身板,可拿得动?”
听之其声,小霄不由瞪大了眼,舌头打了好几个转,惊道:“少……”
“嘘——”沈言轩指了指前面拿来凉亭,小霄点着头,跟其后,一道入了亭中。这中无人,小霄便问:“少爷,你怎在这?”
“别叫我少爷了。”沈言轩摆摆手。看去地上大小提箱,反问他道,“你现下在做何差事,怎置这些东西?”
“仍是打杂,”小霄耸了耸肩,无奈笑道,“大少爷吩咐我做的。”
“大少爷?”置办用具该是不由打杂的下人做。况且,分配差事,向来是陶管家的职责,怎会是由沈偌泽来插手安排。沈言轩疑虑着,又问:“他吩咐你做的?”
“嗯,近时,大少爷常让我外出买些东西。”
沈言轩撇着眉,旦是不解了,“老爷他可有派人四处寻我?”半响,他问。
“未有的事。沈家上下,无一人发现二公子被救走了。”提此,小霄面生感叹,啧啧道,“那男子易容的可是妙哉,任谁也没觉出送走的那个是假替的。”
“你说甚麽?假替?”
“司钰公子未与你说麽?”
沈言轩还以为沈家会是沸沸扬扬,不得太平。爹怕是一面调查他是何故失踪,一面四处派人寻他。故而只得着粗布麻衣,一番乔装异像。哪是料,竟偷梁换柱,有人易容成了他,替他离了长安城。
小霄说罢,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罢,他们皆不知道你还在长安。”
沈言轩直蹙着皱眉,满心疑虑。倘若真如小霄所言,这般瞒天过海,糊弄过了所有人——沈偌泽又怎会暗自寻他?
“怎麽了?”见他愣愣出神,便是抬手,在沈言轩面上作晃着。
胳膊正抬半空,突是那人握了住。沈言轩一笑,低问他道:“小霄,你可能弄套丫鬟的衣裳来?”
沈偌泽看完将这几日堆积的账本,抬眼,才发现天色已是完全黑下。叩门声轻起,丫鬟竟是端着晚膳,不请而入。
“我方才不说我不吃吗。”沈偌泽捏了捏眉心,又作摆手。
那丫鬟步子仍未停下,人近了来。罗裙轻摆,映入眼帘。只见那长裙未及鞋面,露出脚踝来,直是差了数寸。而那脚上,竟是着的男子的布鞋。
心生了怪异,他抬了眼,正撞上一张得意之色。
沈言轩青丝罗裙,墨法平分两侧,梳结成髻。这一身丫鬟打扮,尽似了服侍他的丫鬟。嘴上一咧,道:“如何?我扮成小陶,可不差她罢。”
面上虽是意气,耳根却生了红。沈偌泽打量一眼,淡淡作评:“罗裙着得不够合身,有失大雅。腰身不够纤细,无女子的婀娜娇美。”
竟是这番不给情面,沈言轩这时耳处的绯红直至了面上,欲要捶案骂去,“你……!”
哪知,还未落案,手腕突是被那人捏住,“你一男儿,与女子,自是不可相比。”倒是实话。沈言轩听了,心中反是更不滋味,“的确,小陶她娇美,怜人,我一八尺壮汉,哪能相提并论。”
见他一语不发,沈言轩自讨了没趣,将那碗温温热气的阳春面放在他面前,撇嘴道:“小陶可没我好,会给你送夜宵来。”
沈偌泽眸中竟有了笑,旦是零星,落了那碗阳春面上,又看去他垂腰落发,“吃醋来的模样,倒似个女子。”
“谁——谁吃醋了!未有的事!”
未语,拿过汤碗,“这面,怕是从小陶手中截来的罢。”
这碗面,本是小陶端进屋来。人至屋前,却被小霄叫了住。他且故作关切,问少爷晚膳怎就吃一碗面。小陶便说,少爷在看账,说无胃口,不用晚膳。但不吃不行,她便是叫厨娘煮了碗阳春面。小霄故作思酌,这面,晚些端进去为好。那时,账算毕,定也饿了。
听之为难,小霄一笑,将托盘端过去:“听我的没错,倒时再叫厨房下一碗,我给少爷送进去。”小陶便应了,哪知,小霄眼一转,竟是向她借用多的衣裳。
“非也,非也。”被识了破,沈言轩笑中添了羞愧之色。又是咧嘴,说道,“她那碗早凉了。”
“吱呀——”只看沈言轩方才故意半掩的门,轻开了来。来人竟是小霄,沈言轩显是意料之中,忙是去迎,接过他拿来的衣衫皂靴。
沈言轩人从屏风出来,换回了薄衫,且是长舒口气,又道:“这女子衣裳,非但难穿,脱下更难!”
说着,又去扯自己的头发,取掉发簪,拿着胡桃木梳胡乱使着,“哎呦,梳不直了。”
只看他长发胡乱散着,如蛇作绕。沈偌泽在旁暗自好笑,将木梳拿过手中,“我来罢。”
扳正沈言轩的身子,梳发而下,“我之前便猜他与这事有所干系。现在看来,定是无错了。你与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动作且轻,开口亦淡。
“嗯……”沈言轩咬上唇,想着从何说起。正是沉吟时,眉突上挑,转面而去,生了反问,“你呢?你和那女子真要成亲?”
沈言轩眸添温怒,又问他:“为何之前未听你提过?”
“你可是听了此事,而急来见我?”
沈言轩一声冷笑,道:“好事将近,做弟弟的我却是毫不知情。外面都说你与安府大小姐情投意合,早互定终身。倘若心急,也是因从未听你提过此事,而气急的。”
“外面的闲言碎语又怎能信。这桩婚事是爹所定。我与安府千金连面都未曾见过,又怎来的‘情投意合’。”
沈偌泽面上沉着,似也为之苦恼不堪。见之,沈言轩亦是蹙眉,抬手搭上那人肩上,眸中生乱,问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二人相看,默然无言。
半响,沈偌泽拿过他放之肩上的手,将之轻轻握住,“你不想我娶,我便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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