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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入记忆的长河里,寻找一些童年的碎片。偶尔捡到一些属于我的东西,清晨的喇叭花,雨后的菌菇,一掐青桔表皮冒出的汁液,久久不肯上岸。我要再打捞一下,找到那些珍贵的失物,那是属于我,只属于我的,宝贵的财产。
农村里没有自来水,吃水都在附近的水井。用桶挑水,或者用水管引到家里。用桶挑水,是用两个木桶,一根扁担。我见到村里挑水的人打水的情形:担着空桶走到水井边,直接把桶斜放入水,荡去浮在水面的落叶,先打小半桶水上来,把两个桶涮洗干净,再把水桶斜得深一些,打起满满一桶水,另外一桶也一样,然后用扁担的两端的钩子钩住水桶提手中间,两只脚呈弓字步,扁担压在一边肩膀,两手扶住钩子上方的铁链,身体一使力,两个桶就离地了。然后一步一步往家走去,那脚步是沉重而又小心的,就算万分小心,水总会溢出一些,回到家里,只少了一指节深的水,便是担得极好的的了。要把一水缸装满水,至少要挑三担水。
记忆中我妈根本担不起一担水,更别提我了。家里只有奶奶在的时候,我跟两个堂弟回到家,看到水缸里没水了,就三个人拿着两只水桶,去离家近的水井里抬水。我一只手抬一根棍子,他们俩则一人抬一根。这样也只能抬大半桶水,不能装满——抬不动。
我妈在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是用水管接水回家。这样需要一个条件:水井的地势高过家里。我家就在山脚下,在往山坡上走一段路,正好有一口老水井。只需要把水管捋直,把水管的一端沉进水井里,另一端接到自己家水缸,水就会自动流下来,不用费很大力气。
可能就是因为不用费什么力气,这活儿后来就落到了我头上。我也能顺利把水接回家,除了为了把水管拉直,在坡上滑倒摔跤,又被小树枝挂住衣服外,也没有特别难。每一次接水,都同时接满两缸水,外面一缸用来洗菜,洗衣物;家里一缸用来煮饭。
可是到了冬天,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天气冷,水管变得僵硬很难打开,水管里面残留的水也结了冰,堵住了水管。我总是在捋直水管的路上,一不小心又把水管折断了,这个时候还有办法,用一节水管把断端接起来,天气太冷了,土路冻得硬邦邦的,我经常摔跤,手里抱着一捆冰冻的水管,更冷。把水管全部捋顺到家里了,也不见水来,又要爬上山路,把水管断过的地方一节一节拔开,看是哪里不来水,再用一个气枪往里打气,把它打通。太困难了,我站在山坡上大叫“妈,水管断了……妈,水管不通……”我妈总是抛给我一个解决办法,很少真的来帮我,我总要想办法把水接到家里。可是真的太困难了。
后来逢到干旱的那年,水井都干枯了。那年我妈在外面打工回来,家里没有一滴水,我本是住在外婆家的。回家当天就拿着一个罐子在村里排队等水吃,有人看她长途跋涉刚回到家辛苦,让她先接水,就是这样,也是等到深夜,才接了一罐子水。水是一滴一滴滴出来的,村里的那么多人都等着水吃,哪里够呢?
等水的情景,我记得更清楚的是在表姐家。家里人都睡了,我跟表姐负责等水,我们在家里看电视看到凌晨,那时还是黑白电视,播放着武侠剧,电视停台了,我们两个才摸黑从小路走到水井处,表姐灵巧地踩着井壁四周的石头,下到井底,舀了几瓢水到早已放在那里的桶里,便没有了。
那年我妈给我算命,说让我要小心水,不要被水给淹死了。结果到处干旱,连水库都干了,被我妈作为笑话给亲戚讲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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