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的童年

我六岁的童年

（原创—别人家的故事）

01

我快六岁了，我时常会想“为啥时间过得这样慢”？每天由早上到晚上，时间总是走得慢悠悠的，一天的时间要让我等许久才到天黑。等妈妈的早餐，等上幼儿园，等妈妈到幼儿园来接我，等天空挂满星星，妈妈才会让我上床睡觉。

我有个小秘密，就想快快长大，像我十五岁哥哥那样，用自行车带着我漂亮的姐姐，由前鼓楼苑大街骑车到不远的后海采风，好羡慕啊！

他们倆去那里玩，从来不带我，他们居然嫌弃我年龄小。一想起这事我又伤心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可是我是男子汉，我不能哭。

“男子汉不能哭”，这话妈妈同我说过无数次了，我为啥不能哭？我实在是不明白，难道就因为我不像十岁的姐姐那样有长辫子吗？每次姐姐哭鼻子，她就用粉嫩小手擦眼睛，左右摇晃着头，呜呜的哭。她头上的小辫子，妈妈给她扎有一对小蝴蝶，蝴蝶左右晃动起来，看着就美呆了！这样的姐姐我好喜欢看。

嗯，她是可以哭，哭起来梨花带雨的美！要是好久没见到姐姐哭，我会在他背后使劲拽她的小辫子，姐姐就会哭着跑去告状。爸爸、妈妈会象征性的批评我，“不许欺负姐姐”！只有我哥会暗地里掐我屁股，我屁屁被哥哥掐得生疼。我知道哥哥为姐姐报仇，自己理亏，也不敢到爸爸妈妈那里告状，他们那里知道我的心里状态，好委屈啊！

去年夏天，哥哥又带着姐姐去后海玩，快晚饭的时候他们回来了，可是姐姐的腿给磕破了，还在流血。哥哥看上去吓坏了，姐姐又哭美了。就见爸爸使劲儿的训责哥哥，哥哥低着头也不说话。妈妈在那里给哭哭啼啼的姐姐包扎伤口。爸爸扬起手，打了几下站在墙角哥哥的屁股，还说以后不让哥哥骑自行车带姐姐。我真盼着爸爸多打哥哥屁股，谁让他偷偷掐我屁股！

夏天后海柳树成荫，游泳是夏天的乐子，冬季后海冰雪覆盖，滑冰是冬天的游戏。可是家里每一个人都说我年纪太小，这两项运动我都不能玩，我哪天才能长大呢？保准比哥哥游得好，滑得快！

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哥哥姐姐又开始隔三差五去后海游泳。我喜欢胡同里卖货郎的声音，特别是“棒子”敲打的声音。一听见这声音，我就知道卖小吃货郎来了。我和姐姐爱吃爱窝窝、江米凉糕、甑尔糕等小吃。卖货郎来了的时候，如果赶上妈妈特别开心，她会给我一些零钱，我就一溜烟跑去胡同，买喜欢的小吃解馋。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气还热呢，妈妈说要搬家，我真的不乐意，我还没有在这里游泳、滑冰呢！妈妈又说，搬到东四，我可以有自己小床了，不用与爸爸、妈妈睡在一张大床上。这个消息让我开心，看样子我好像是长大了一点点，哥哥、姐姐早就有自己的床了。

02

周日一早，爸爸叫来了两架板车，一辆黄包车。爸爸、哥哥跟着两架马拉板车走，我和姐姐、妈妈坐黄包车，我们就这样出发往东四去。

妈妈一路给我们讲东四新家的好处。我们要住豆芽菜胡同一座四合院里，是爸爸单位分配的住房。我们住东西厢房，还有两家叔叔阿姨住在这所院子里，他们住一南一北。我们的新家比现在居住面积宽敞一倍，那里离爸爸妈妈上班地点近。

搬家那天一路颠簸，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开始迷迷糊糊睡着了。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耳朵听见妈妈喊我的声音。

“彬彬，到了，醒醒。”

我睁眼一看，眼前出现一座红漆大门，高高的门槛，还有一对石狮子。进了大门，院坝好宽大。爸爸指着房檐说：“这里以前是大军阀住的地方，你们看房梁、飞椽，它们南北东西对称，大小一致，典型古建筑。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我记得妈妈说过，爸爸教历史、地理，对老古董感兴趣。看爸爸兴奋的样子，他是喜欢这里的。妈妈突然也开心起来，她说：“你们看，西南角那里还有厕所。我们以后不用去公厕了，省去冬天冻着、夏天热着。”

哥哥眼睛围住院子转，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只有姐姐乖，她牵住妈妈的手。我想她应该是在新地方有些怕生，我就一点都不怕，偷偷盼着晚上睡在自己床上。

院子里还有好几棵香椿树，院坝中间有个小花坛，月季花正在盛开。张叔、李叔家的瓦房上，丝瓜藤上开着黄花，还挂着小黄瓜。爸爸忙起来了，他指挥赶马车的叔叔开始搬家，哥哥在一旁帮忙。

“今天搬新家，我们吃土豆烧牛肉，过一天共产主义生活。”

妈妈说完这话，就去厨房忙碌。妈妈说得我好激动，今天还可以吃土豆烧牛肉。哈哈，馋嘴的我，美好的“共产主义”就这样一直吸引我。

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小铁床上，哦塞，这就是妈妈说的床，绿军色床单，绿军色被子，我好喜欢。那晚很兴奋，夜里梦见自己长好高，当上了飞行员，遨游蓝天，好威风！

新家附近没有鼓楼那边安静，不远处有一座火车站。爸爸说：“北京的货运站就在附近，对北京南来北往运输贡献大，没有火车运输，北京人怕要挨饿受冻了。”于是，火车站在我心里就是一位大功臣，没有它我们会没有饭吃。哎，幸好有它，不然我如何长大呢？在家里每次听见火车鸣笛声，我好安心，明天有饭吃了。

搬家不久，附近古城墙、火车站、护城河又成了哥哥疯玩的地方。哥哥更多的时候会与院子里张叔、李叔家同龄男孩和女孩去铁路那边玩，妈妈会叮嘱哥哥多加小心。

没有去过那里，我和姐姐想起火车车厢心里就痒痒的，好想去看看听哥哥说的“挂着藤蔓、杂草丛生的车厢”。哥哥有回发善心，带着我和姐姐去那里。哥哥不让我们去看废弃的车厢，说那里危险，他带着我们看了一车厢一车厢的带鱼、海鲜，还有好多好多麻袋。哥哥说麻袋里装着粮食，姐姐也说是，他们认识麻袋上的字，只有我惨了，我不认识麻袋上那些字。

夏天的护城河好美，河水清澈，柳树的柳条摇曳多姿，凉爽的风迎面吹来，吹拂着护城河边钓鱼人们儿。周日下午，爸爸会带着我和姐姐去河边钓鱼，一下午总会有收获。晚上妈妈会做鱼汤，给其乐融融的全家改善生活，一家人享用美味可口的晚餐。

在护城河边，爸爸每一次起竿，姐姐都会开心的叫起来。

“真棒！爸爸，又一条鲫鱼……”

姐姐拍着小手掌，一边和我跑了向河边，我忙着抓鱼，姐姐忙着拿装鱼的小桶，笑声就在护城河回荡！

03

哥哥姐姐的假期快来临了，我马上也要上小学，妈妈又开始筹划在家门口拍全家合影，这是我懂事后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我的照片也会挂在墙上了，完成我心里隐藏许久的一件大事。

“彬彬，你看墙上挂着的这两张照片，一张是爸爸、妈妈、哥哥，一张是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这都是他们倆上一年级时的留影。今年你也要上一年级了，周日我们一起在新院子大门口拍一张，留着纪念。

我看着你们一个个上了学校，今后还要给你们拍结婚照，看着你们娶媳妇、嫁出去，也把那些照片挂在这里。真等到那时候，妈妈的任务就完成了。”

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妈妈说着、说着把我抱了起来，我离照片更近了。我数着一张、两张，还差一张，我幻想自己的合影已经挂在了那里。妈妈说的结婚照又要等多久呢？那天晚上，自己躺在小床上，小心脏还有些激动，望着窗外的漫天繁星，竟然有点嫉妒起哥哥。

我看到李叔家的姐姐，她总偷偷给哥哥好吃的糖果，难道她想当哥哥的新娘？大前天爸爸把哥哥打了一顿，李叔来家里告哥哥的状，李叔不许哥哥与他家女儿早恋。看样子爸爸也是这个意见，他们合伙要打散这对鸳鸯。

“你个臭小子，再敢约李叔家女儿去火车站，老子就打断你狗腿！”

我在隔壁，听爸爸说这话非常吃惊。火车站多好玩啊，为啥不让去？爸爸一介书生，平日里和言细语的，也有怒火冲天的时候。

“好好学习，等长大后年高中毕业，争取考个技校，当有技术的工人。不然你会像隔壁张叔大儿子一样，到农村去当农民。现在这趋势，考大学是没有机会了，不考技术学校，就得到农村接受再教育，你自己掂量掂量。

你把心收一收，给你老子我挣点光彩。好歹我和你妈妈都是大学知识分子，你总不能考不上技校吧？以后再调皮捣蛋、吊儿郎当，我和你妈对你绝不姑息！

这个家里，你是老大，要起表率作用……”

哥哥是妈妈的心上肉，他长得像妈妈，身材像爸爸，又高又大又帅气。爸爸在屋里打哥哥，妈妈听见后，由厨房一路跑着去劝架，就像母鸡保护小鸡那样冲动。

“他爸爸消息气，孩子也不懂事，教育教育就行了，不要体惩孩子……”

就听妈妈说着好话，又让哥哥给爸爸保证，以后好好读书，保证考上技校。他们在那里嚷嚷了好长一段时间，屋子里的声音开始停了下来，才听到哥哥非常不情愿的说他错了，以后要好好读书。

我也给幼儿园的阿梅带糖果了，爸爸妈妈为啥不打我呢？我偷着乐。我下周还给阿梅带糖果去，我喜欢阿梅当我的新娘。知道哥哥被爸爸妈妈责骂后，我这些想法只好藏在心里不敢声张，等我长大再说。

04

夏天放暑假了，爸爸在高中学校有科教活动，不能与我们一同回姥姥家，妈妈教的大学生都回家了，她计划带我们回房山车场姥姥家过暑假。那里山虽不高，山势却如九龙在飞，山间有泉水叮咚，有碎石小路。姥姥家门前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每年这会儿就是我们在山里撒欢的好日子。

“彬彬，起床！要赶不上火车啦！”

一早四点多，妈妈就开始喊我们起床。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赶紧坐到饭桌前，就着玫瑰咸菜丝喝小米粥，吃四分钱一个的油饼。哥哥喜欢吃四分钱一个的火烧，姐姐喜欢吃四分钱一根的油条。这些都是妈妈昨天准备好的，它们需要带着粮食本才能买回来。爸爸也与我们一起吃早餐，他要把我们一路由公交车站送到永定门火车站。

“六点十分的火车，你们要行动快点，晚了赶不回去，每天就这一班火车。”

哥哥听到爸爸这样说，有点烦爸爸，估计他还记恨爸爸打他屁股呢。

“我都坐过无数次了，知道。”

“就你小子能，闭嘴，赶紧吃饭！”

我看着他们好像又要吵架，妈妈给我递个眼色，我懂，低头加快速度吃饭，姐姐也没敢言声。

“到姥姥家要孝敬姥姥，听三姨妈、三姨父的话，与兄弟姐妹和睦相处。少去河里游泳，晚上不要到山里疯玩，一律早睡早起，假期作业按时完成。”

爸爸开始唠叨，妈妈不是与我们一起在吗？还这么不放心我们。我心里想着今年就是想到河里游泳，我与哥哥说好了，哥哥偷偷答应了我。哥哥自由泳姿势可漂亮了，今年我在河边学学狗刨就开心。

“有时间，让妈妈顺便带你们到奶奶家看看，就在不远的新街。奶奶家后院枣坡的枣应该熟了，你们的叔叔、婶子都惦记着你们，想你们过去打红枣吃。”

我知道这会儿去奶奶家，不会有过年那么热闹，没有一家老少十几口睡在火炕上聊天景象，没有大鱼大肉的年夜饭，没有在院子里放鞭炮的笑声。

“可你奶奶已经带话来了，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山货，奶奶还会给你们像过年一样包饺子吃，你们一定要去哈。你们都记住了吧？”

“大哥哥要带头不捣乱，小姐姐也要让人省心，不能太娇气。另外，彬彬要有人陪同才可以出去玩，你们都听见了没有？”

……

爸爸吃饭时说，公交车上接着说，我们赶紧点头，妈妈也说一定会带我们到奶奶家去，每个人都回应了爸爸的吩咐，表示爸爸说过的话记住了。爸爸这些唠叨的说，一直说到火车启动。

火车启动了，我趴着窗口看爸爸。爸爸在送人的月台上，他向我们远去的方向挥手道别，我们也向爸爸挥舞着小手。看着爸爸身影越来越小，我们几个这才轻松嬉笑起来。每次我们单独与妈妈在一起，就不用那么紧张。妈妈好宠我们，最多也就是对我们吆喝一下，有时我们太淘气，她也打我们，我们感觉就是给我们衣服掸掸灰，装样子啊！每年与妈妈一起去姥姥家，都是我们快乐的暑假。

我开始盼望起来，山里的风景和亲人又在我的脑海里浮现起来。慢悠悠的绿皮火，车载着我们不断往前行，再过一小时四十分钟，暑期盼望的好事情就来临了。

我六岁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