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记得你年少的诗与风情

Midori Yamada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柔肠百转心有千千结的无法释怀，不是缘于那个少年，也不是那抹爱恋，我放不下的是那个小小的自己，我眷恋的只是那场远处有光的青春。

可是呀，我们终究不是滚滚时间长河里的游鱼，无法逆流而上。

从此以往，春花开尽秋月明，冬雪笑罢夏虫吟，我只能再一次暗自默念：

长路漫漫，总有些东西值得期待，向前走，不回头。

1

【我的青春在你的声音里悄然苏醒】

取名字真的是一件无比神圣而重要的事！当我再一次郁闷地加深对这个观念的认识，自然是又一次因为名字遭受了嘲笑。

“苏菲，你是不是还有姐妹叫七度空间，或者ABC什么的啊？哈哈哈……”前桌的男生课间转身阴阳怪气地大声问，都是青春期懵懂的少男少女，这一句调笑瞬间引燃了全班的轰然笑意。

我涨红了脸，难以承载的难堪之下，咬着嘴唇跑出了教室。

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一般而言，绝大多数时候我已经可以在别人戏谑时以自嘲掩饰尴尬，可是今天我还是仓皇而逃。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明明是他们以我的名字取笑我，明明是他们不对，可是自己却不能生气，不然人家就会说你开不起玩笑。按理来说，我应该大吼一声“不是我开不起玩笑，是你没有教养”，可是彼年我16岁，还是个极其普通的女孩，笨嘴拙舌又有些敏感怯懦，面对众人暧昧的笑声还无力辩驳。

是的，我叫苏菲，最初妈妈给我取这个名字不过缘于老一辈人说女孩子名字里带草字头好养活，谁曾想和某卫生巾品牌撞名，大人不能理解小孩的困扰加之改名字很麻烦，总之青春期自此牢牢订上了一个尴尬的标签。

这一天说不出由来的委屈，躲在侧楼道的墙角兀自哭了起来。

“你是哪个班的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呀？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温润的声音像是午后阳光晒暖的泉水，叮咚流淌，润泽我心。我仰起头，朦胧的泪眼里，只见穿着白色卫衣的少年关切的目光。

“我、我……我叫苏菲……”我大概是对“名字”这个词眼很是敏感了，沮丧地回答。其实还有后知后觉想反驳的半句话“本来就不漂亮”，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菲，芳菲。很好听的名字啊，‘芳菲满、柳汀烟岛。波际红帷飘渺’，柳永词中写得很动人呢。”我惊愕地望着他，莞尔之间，竟有人将我的名字说得这样温柔好听。此后漫长的时光里，柳永这句“芳菲满、柳汀烟岛。波际红帷飘渺”在我的脑海里回放了无数次，他的声音清脆悠扬，所谓洋洋盈耳、娓娓动听，不过如此。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嘴笨却不木讷，对于这个少年的善意我有着深深的感激。

“秦欢畅。《敦煌变文集》里‘九夏名花，遍池亭而照灼，足可消愁适闷，欢畅心神’的那个欢畅。”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真的是“可消愁适闷”的欢畅呀，心里的阴霾因你烟消云散。很久之后我试图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就是惊艳吧，有才华又温柔的少年，多么美好呀。

我的青春，大概就是从这一天，在这个少年的声音里悄然醒来。

2

【你予我一抹笑容，我开始想要整个春天】

自从那场猝不及防却极其温暖的相遇后，我的目光开始追随我的少年。

“小菲好！看吧，你笑起来多好看啊！”楼道里偶尔迎面遇到，你总会笑容灿烂地和我打招呼，我抿着嘴唇微笑，心里却开心的不得了，足以欢喜一整天。

你比我高一级，高二理科一班，你的教室在我们教室楼上一层的最左边，你的文章写的特别好，你看过很多书，你人缘很好，你总在下午放学后去北篮球场打球……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关于你的各种消息，开始在课间装作散步的样子路过你的教室，开始在下午放学后绕路路过北篮球场再去食堂，开始尝试了解NBA，开始幻想下一次见面打招呼要怎么样多说几句话，那些不为外人知也的小心思成为16岁最大的秘密。

“菲菲，你怎么总往北篮球场去啊？难道是有喜欢的人啦？”同桌无意的一句玩笑倒是让我一惊。

“只是散散步就走远了。”我垂下眼淡淡回答，手却不安的搅着衣角。

是喜欢吗？怎么敢贸然说及“喜欢”这个慎重的词呢？

只是，在我最最沮丧无助的时候，你的温柔和善良融化了我满心委屈和怨愤，你认可了我的名字，你微笑着说我的名字有动人的出处，你给予了我肯定自己的勇气，让我愿意努力成为像你一样善良而有力量的模样。像一束光，照进我灰暗青春期的裂缝。

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你，仿佛像靠近期待的自己，像夜空下对星辰的守望。

3

【你的温柔，缘于修养，无关爱情，我至今仍深深感激】

2012年的夏天，你回学校来确认志愿，你来的很早教务处还没开门，楼前树下背书的我恰好遇到了等候的你。

当然这个恰好也是有我私心促成的，大概是想到也许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我每天自习课间都跑来这个位置——前往教务处确认志愿逼近之路处背书。

毕竟是你眼熟的学妹，毕竟你是如此的好性格，当我鼓起勇气叫你，我们很容易就开始了聊天。从艾弗森到喜欢的诗词歌赋，从旅行向往到闲情爱好，我们聊的很愉快。

“那个，你是想去哪个城市念大学啊？”我问到。

“上海吧。”你微笑。

“因为喜欢那里的学校吗？”我追问。

“嗯，除了喜欢和分数合适，还有我心动的女生也报的上海的缘故。”你腼腆一笑。

心动的女生吗？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怅然。终究还是笑着送上学业爱情双丰收的祝福，毕竟看到你朝着美好的未来奔去的样子，我是真的很为你开心。

当然了，我是做过小女孩的梦的，比如会偷偷想，你的温柔和友好会不会是有一点点喜欢我。其实隐隐也明白，你的善意源自教养和修养，无关爱情，无关我。今天正好是梦醒的时候了，对于遇见你，我仍是深深感激。

4

【道路未必平坦，我却坚信，前方必定有光】

次年我凭借努力考上了南京一所心仪的学校。在空闲的周末和假期，我乐于尝试不同的活动锻炼自己。

有一次去临近的中学见习时，课间听到有调皮的男孩取笑一个女生：“真奇怪，你那么胖居然还有勇气来上学！”

我心里一紧，年少的孩子不懂同理心的表达往往容易带来伤害，正想怎么措辞维护女孩时，被取笑的胖女孩气场十足的回道：“真奇怪，你那么刻薄没教养真不像读过书的。胖怎么了？没吃你家肉，没喝你家水吧？请学会尊重别人。”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回答得真漂亮。不禁思绪翩翩，如果当年的自己也能这样自信伶俐，气场十足，又会怎样呢？

当然，无论如何还是很爱那年的自己，很想隔着经年的光阴给啜泣的自己一个拥抱。尽管脆弱过，无助过，还是感谢自己勇敢地一路走来，踏实努力，能愈加坚强地面对外界的声音，倾听内心的声音。

早已不再畏惧那些有意无意或者好意恶意的闲言碎语，早已学会了自我安慰、自我鼓励，早已学会了勇敢的奔跑在路上。

也会偶尔想起那个给予自己光和热的少年，比如费城76人队为艾弗森的3号球衣举行退役仪式的那天，我就想起了曾经和少年聊起2000年的NBA总决赛，我那时已恶补NBA相关的各种资讯历史，说起艾弗森率领76人队在东部的比赛中艰难厮杀，说起直到面对强敌湖人队，却仍要倾尽全力战斗。

“明知最终会失败，却仍要拼尽全力战斗。所以我崇拜充满力量的艾弗森。”

“从出身卑微到光芒四射，他的成长史太励志。可是总忍不住想，看不到光，怎么走下去？”

“即使一路坎坷，也要坚信前方必定有光。走下去，才能看到，不是吗？”记得那个时候，少年的眼睛亮亮的，明媚了整个夏天。

嗯，是的，道路未必平坦，远方一定有光，我相信。

如果说我曾有什么愿望尘封在过去的时光的话，那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些你喜欢的诗文里描摹的大好河山。

从江南到塞北，看小桥流水、黛瓦白墙，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当然，没关系，这些地方我一个人也是要去的，也是能去的。

只是我想，如果和你一起，会很欢喜。

谢谢你年少的柔软和善意，谢谢你的温暖消融了我内心的冰凌，让我愿意愈加勇敢毫无芥蒂的拥抱这辽阔世界。

谢谢那段时光，或许单一，或许贫瘠，或许粗粝，却迸发着无限可能的生机，因为有光，所以从不绝望。

谢谢亲爱的自己，谢谢你曾经那么努力，我会继续加油。

---

是啊，我也喜欢 温柔  温暖 以及寻找着相互吸引的东西 努力活下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