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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莫愁，是莫家小小姐。我出生就没有爹娘，据说我是祖父抱回来的。
祖父有三子一女，幺子最得他欢喜。偏偏这个幺子最为叛逆，成年后独自闯荡江湖，经常消息全无。
祖父气得放出狠话，说我爹再不回来，以后也别回来。结果我爹真的回不来，在外面死无全尸。
没有人知道我爹娘怎么死的。大家都说有一天祖父收到一封密信，匆匆忙忙离开，回来时一身狼狈，怀里抱着还是婴儿的我。
祖父似乎把对幺子的疼爱转移到我身上，好东西都往我房里送，以至于整个家族都宠着我。
八岁那年，我在祖父书房里玩耍，不小心踢到什么，“轰隆”一声，书架后面的一面墙突然开了一个洞。
祖父教导我，做人要勇敢，所以我从小就胆子大。我在墙边观望片刻，就往里走进去。
那是一个密室，有着长长的通道，通道上竟然还有几道关卡，打开机关，才能开门进去。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空旷的房间，四个角落点着油灯，散发出柔和的光亮。在昏暗的灯光中，我看到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雕像呈现的是一个俊朗的男子，他双目闭合，盘腿坐在莲花座上，双手自然垂落，轻轻搭在双腿上，显得那么静谧又优雅。
我走向雕像绕了一圈，就连发丝，都如银丝一般。如果它不是玉色的，我都要以为这就是一个打坐中的美男子。
我微微低下头，与男子面对面。他右边的眼角位置，竟然也有一粒小小的红痣，与我的一模一样，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想要亲近。
我摸了摸自己的那颗痣，正想伸手摸一下他的。
“不许摸！”一道慌张又带着惊恐的声音传来。
祖父已经快步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令我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祖父看着栩栩如生的雕像，一脸严肃和沉重。
“摸了，会出大事的。”
我还想问什么大事，祖父如梦初醒般，拧着我的耳朵，恼怒地骂道：“谁让你进来的？”
“嗷……祖父，好痛，好痛！”
祖父也就跟我急了一下，听我喊痛，眼泪汪汪的模样，马上就松手了。
每一次喊痛，祖父都舍不得再惩罚我，大伯、二伯都说我就是被祖父宠坏的。听说我爹当年调皮捣蛋，祖父也是架不住我爹的撒娇耍赖。
其实祖父心如明镜，我闯的都是小祸。像伯父和堂哥们那样，既不好好练武，还嗜酒好赌，到处调戏小姐姐，那才叫人不齿。
我趁机抱着祖父的手臂撒娇，抬眸瞧了瞧他的脸色，视线落在雕像上，问道：“祖父，他是谁啊？”
不会是我那个短命的爹吧？
祖父神色晦暗，叹息道：“他啊，曾经是个大魔王。”
闻言，我就知道不是我爹了，在祖父心里，我爹再不好，也是好儿子。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
祖父没有回答我，把我带出密室，并且让我发誓，雕像的事绝对不可以告知他人，更不许我再进密室，尤其是触摸雕像。
祖父告诫我时的眼神严厉又坚决，让我明白其严重性。我早已知事，自然分得清轻重。
不过，看不到雕像，我心里痒痒的，总会趁祖父不在时偷偷去看。
也许祖父是知道的，只要我不摸雕像，就没事。
02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练不了武功。堂哥堂姐们虽然资质平平，也不爱练武，但是他们打起来都有模有样，唯独我，对武艺总是摸不着头脑，打起来就和绣花拳一样。
祖父安慰我说没有关系，女孩子嘛，不能练武，那就做女红，当个大家闺秀。
但我自知当不了大家闺秀，我根本就坐不住，让我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缝那种娘里娘气的东西，比练武更难。
生在武林世家，却不会武功，再怎么受宠，也会被人嘲笑。
我不喜欢哥哥姐姐们，宁愿跑去密室待着，看那尊雕像，对他倾诉心事。
我喜欢静静地看着他，哪怕只是跟他对坐在一起，也觉得满心欢喜。
时光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
这一年我已经快十六岁，早就过了该定亲的年纪。可是伯娘和祖父商量这事的时候，祖父总会说不着急。
祖父面上不急，其实总为我发愁叹气。他偶尔盯着我发呆，一脸惆怅。
我不明白祖父愁什么，凭我们的家世，找一门满意的亲事很容易。
有一天我又跑去看雕像，当我打开密室，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人突然跑了出来。
“姑姑你去哪？”
我吓了一跳，书房里怎么藏了一个人。
那是大堂哥的儿子莫振林，已经六岁，比我还调皮，简直可以用“作恶多端”来形容。
我本要把他赶出去，那家伙也是个倔脾气的，说是如果我不让他进去看一眼，他就要闹得人尽皆知，说祖父书房里有个密室，藏了宝贝。
我不得不把他带到密室里。
其实密室里除了一尊雕像，什么都没有。
孩子嘛，都是好奇的。我知道莫振林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许他看过了，就不会再惦记着。
但是进去之前，我叮嘱他，进去之后什么都不许摸，看一会儿就出来。他点头同意的。
果然，我们进入密室后，莫振林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脸无趣。
我跟在他后面，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莫振林绕着雕像走一圈，摸着下巴问：“姑姑，这是谁呀？”
“我哪知道？”我不耐烦地道，只盼着他赶紧走。
“切，你不知道，你又老是偷偷跑到这里来。”
我撇嘴，最讨厌这孩子了。莫振林总是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好像监视一样，盯着对方。偏生他不安分，什么事都要参一脚。
“好啦，都说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出去吧。”
我转身准备带他离开，余光却扫视到那破小孩竟然伸手摸了一把雕像。我赶紧回身把他拉走。
“你个混蛋，都说不能摸。”我急得抬手就在他背上捶几下。
莫振林把我推开，朝我做了个鬼脸，就跑了出去。
我气得咒骂几句，冷静下来，心里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又没看出什么问题，只得悻悻然离开密室。
也许因为感到心虚，我一连两天都没有再去密室那里。
第三天，祖父飞身落到我面前，神情焦虑，急急地问我是不是摸过雕像。
我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说自己真的没有摸雕像。祖父狠狠地瞪着我，像要把我吃了一样。我被看得心都慌了。
良久后，他语气凝重地道：“莫愁，这件事很重要，你老实说。”
我不得不把事实说出来，说是莫振林发现我打开密室门，非要跟着进去看看，离开前还偷偷摸了一把雕像。
祖父什么都没说就飞身离去，可他那狠绝的眼神，让我更加不安。
他是怎么知道有人摸了雕像的？
当天晚上就传来消息，莫振林跑去池塘边玩水，溺死了。
我一夜没睡，脑海中不断出现祖父临走前的那个眼神。第一次，我心中生出了恐惧感。
03
我满心忐忑，又过了几天。
不知为何，这几天天气闷闷的，天空黑沉沉，又下不出雨来，让人非常压抑。
自从那天祖父质问过我，莫家庄便开始出现很多陌生的江湖人。祖父是武林盟主，一声令下，许多人前赴后继奔来。可是，到底为什么？
这天晚上，云破天开，圆圆的月亮高挂空中。天色好转，我反而更加心烦意燥。
深夜里，突然传来刀剑交击的响声，屋外有人激烈交锋中。
我从床上爬起来，还不等我出门，祖父已经推门飞身进来，随后几个黑衣人也杀进来。
祖父一边抵挡，一边让我赶紧离开。
我那绣花拳在黑衣人面前显然不堪一击，看着祖父对付他们，还要分心保护我，只能独自逃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那些黑衣人似乎要赶尽杀绝，一个都不放过。几人单独与祖父比是比不过，可双拳难敌四手，祖父还要保护我，身上落了不少伤痕。
战况很激烈，我们从屋里打到屋外。我没有一刻不恨自己，武功很差，帮不上半点忙，还拖累人。
“爹！”大伯冲过来，与祖父一起杀敌。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如天明一般，却惨白得吓人。
大伯身上也沾满鲜血，他因为纵情酒色，身子愈发肥胖，身手已经不如十年前那么灵活。
因为大伯的到来，祖父终于逮住空隙，让我赶紧逃离。
“祖父！”
我依依不舍，担忧不已。
祖父却一把推开我，“快走，你不能死，记住，你绝对不能死。”
也就片刻的功夫，大伯被一个黑衣人刺中一剑，他一脚踢开对方，捂着伤口，双眼狠厉地瞪着对方，又冲了上去。
我知道我没有时间矫情，咬了咬牙，冲了出去。
出了院子，我才发现到处都是血迹和死去的护卫。我自知自己救不了任何人，躲躲藏藏，凭着对宅子的熟悉，从另一条路躲进了密室里。
我的院子离祖父的院子最近，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祖父告诉过我，如果有一天莫家庄出事，我就躲到密室里，在里面把大门锁死，任何人都进不去。书房的密室门已经被锁死，另一个入口，也只有我和祖父知道。
我问祖父其他人怎么办。祖父绝望又悲伤地说，那是他们的命。可是祖父依然什么都没有向我说明白。
我在密室里坐立不安，莫家庄遭逢生死劫难，我却贪生怕死，躲在安全的角落，算什么。
“美男，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捂着脸呜呜哭泣，难过得无法自拔，最后还忘了祖父的叮嘱，直接趴在雕像的大腿上痛哭。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落在雕像的大腿上。
我绝望地大哭，突然眼前被一阵金光刺得眼冒金星，我直起身子捂住眼睛，直到感觉不到刺眼的光芒，才慢慢地移开手。
睁开眼的一刹那，雕像已经支起一条腿，手肘撑着膝盖，拳头支着下巴，淡淡地看着我。
04
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雕像已经不是雕像，而是一个真正的美男。
“你，你，你活过来啦？”
美男抬起他的手，伸过来抬了抬我的下巴，把我张大的嘴巴合上。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轻轻地问：“你哭什么？”
闻言，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外面有人伤害我的家人，我想救他们。”
美男侧头想了想，淡淡地说：“我想，我可以帮你。”
我大喜，抓着他的衣袖问：“真的？你会武功吗？你武功很厉害吗？他们很多人。”
我虽然心急去救人，也不想有人做无谓的牺牲。
美男那双好看的丹凤眼有光亮一闪而过，眼角的红痣鲜艳欲滴，勾起嘴角，让我感觉到阴森森的。
“当然，我很强。”
我心中莫名地打了个颤，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
美男从莲花坐上站起来，慵懒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来：“走了，你不是要去救人？”
我扑棱一下站起来，心里的担忧蜂拥而至。
“对对，我要救我的家人。”我抓着他的衣袖，乞求道：“美男，你有什么办法吗？硬碰硬可能对你不利。”
每当我拿不定主意，总会来问雕像怎么办。我对雕像说，同意，铜钱就是字面，反对，铜钱就是月纹。每次做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
“秋！”美男答非所问。
“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叫秋！”
“我知道了。”
可现在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吗？我又迫不及待地问：“秋，你打算怎么救我的家人？”
秋不介意我的轻忽，斩钉截铁地道：“打就是了。”
“那，那就走吧。”既然他都这么说，我拉着他的衣袖，就要往出口奔去。
可秋纹丝不动，还把我拉到他怀里。我茫然地看着他。
“太慢了，跟我走。”
秋抬手就给密室顶部一掌，“轰隆”一声巨响，我躲在他怀中，什么都看不见，却知道他抱着我飞身离开。
当我再次落地时，我抬起头发现我们站在屋顶上。
密室其实就在祖父后院的假山下面，所以我们出来的位置，正是后院的兰亭阁，这是两层小楼，位置比较高，可以鸟瞰整个莫家庄。
莫家庄所有地方都可能熄灯，唯独这座小楼，常年灯火通明。
我才刚站定，就听闻有人大喊：“大魔头出来了，快来人啊。”
声音传开去，许多黑衣人从莫家庄的各处飞奔而来。可我眼里只有眼前的一幕。
祖父被黑衣人一剑穿心，可能是刚才也听到动静，他看向我的方向，牵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眼中是无尽的担忧。
他的手向我伸来，最后缓缓落下，整个人向后倒下。剑从他身上抽出来，红艳艳的，刺红了我的眼睛。
“祖父！”我惊恐大喊，冲了出去。
可我忘了，我在屋顶上，踉跄几步，就要往下扑去。秋飞身过来搂住我，将我带到祖父身边。
我跪倒在地，把祖父扶起来抱在怀中，他已经没有气息。
杀了祖父的黑衣人应该是领头人，他在秋飞身过来时，就往远处退去，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啾”一声，有东西飞上了天空。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飞奔过来，那个黑衣人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向秋发出攻击。
秋哂笑一声，邪魅又嚣张。他脚下一动，把祖父的宝剑挑起，拿在手中。
他一把将木然的我拉起，一手搂住我，一手发动攻势。
我不懂武功，可我知道，秋一定是个疯狂的人。他不管不顾，剑锋犀利，剑气所到之处，皆能杀人。
有人被拦腰斩断，许多人头、手脚洒落一地，地上的血染红了这片土地，痛苦的呻吟声响彻这片天地。
领头的黑衣人只在远处观望，见势不对，独自逃跑了。
秋没有去追，谁来他杀谁，只有找死的人，他才杀。
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我如梦初醒般，扶着墙不停地呕吐。四周血气弥漫，就算我不去想，眼前浮现的，都是血腥红艳的一片。
05
莫家庄经此一劫，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嫡系族人只剩下二伯一家。
那些黑衣人死的死，走的走，可是活着的人都听到他们叫秋大魔头。
二伯和族人们围着秋，对他发难，说这一切都是他惹来的。
“二伯，是秋救了我们剩下的人，我们不能恩将仇报。”祖父向来公平正义，他也是这么教我们的。
“可笑，明明灾祸就是他带来的。那些人就是来找他的。我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你要是维护他，就是莫家的罪人。”
二伯平时很怂，不知为何，如今强硬起来，倒像一个主事人该有的样子。
“莫愁，动手，杀了他。”二伯恶狠狠地瞪着秋，命令我道。
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满是憎恶之情，却又胆小得不敢跟秋动手。
“二伯，祖父教我们要……”
“呸！我爹就是太仁慈，才招来这么个祸害。”二伯打断我的话。
我噙着泪摇头拒绝，不管是不是秋招来那些人，我认为都不是他愿意的，何况他一直是个雕像，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祖父已经去世，没人知道秋到底是怎么来的，秋自己也说不记得前尘往事，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我不敢告诉二伯，秋原来只是一尊雕像，祖父既然谁都不告诉，说明这件事事关重大。
我记得祖父很久前曾经说过，这个雕像是莫家所有的希望，只是时候未到。至于什么时候，祖父也不知道，他说要看机缘。
只是也许祖父也没想到，一夜过去，他不幸遇难，家族面临灭顶之灾，而雕像变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却又被族人认为是罪人。
秋武功高强，二伯自然奈何不了他，可也容不下他。
“请你离开莫家庄，我们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二伯冷漠地说。
“二伯，你，你把他赶走，他能去哪里？”我忍不住为秋求情。
“妇人之仁，此人留下，必将祸害我们。”二伯冷笑，“你不杀他，已经是罪过，现在，把他赶走。”
我犹豫不决，秋就站在我旁边，他垂眸看着我，表情淡然。
还没等我做出抉择，秋已经帮我做了选择。
他抬手拍了拍我的头，扫视众人一眼，冷然一笑，自己转身离开。
“秋……”我抬手想要留住他，可是，如今的我有什么立场留下他。
这场灾难真的是秋带来的吗？祖父和秋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
二伯一家冷冷地瞪我一眼，各自转身去忙。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处理莫家族人的身后事。
06
原来，二伯不是不计较我维护秋，而是要把我留下，询问秋的来历。
他们后来发现了祖父的密室，知道秋就藏身于此，将祖父的书房也搜了个遍，却查不出半点关于秋的信息。
二伯把我当犯人一样审问，询问秋的各种信息，可我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除了秋曾经是雕像，可这我不能说。
二伯一气之下，让人把我关起来，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给我饭吃。
我不吃不喝，被关了一天一夜。躺在床上，我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祖父和大伯去世，二伯接手莫家庄，成为莫家家主。这个家再没有宠爱我的人。平常巴结我的族人，如今都落井下石，冷眼笑看。
我在房中翻箱倒柜，终于找出那个早已被我遗忘的小盒子。
盒子很古朴，低调不起眼，却不是谁都能打开的。
盒子的主人告诉我打开的方法。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有难，可以打开盒子，他会找到我，满足我一个要求。
我找到机关，叮一声，盒子打开。门窗都被锁上，室内很暗，我只看到盒子里有一块小木头，什么都没有。
拿起木头闻了闻，有淡淡的檀香，再细看，木头上还有一些小孔，显然是被虫蛀了。
“竟然骗我。”我把盒子、木头砸地上。亏我还以为那个老人是好人。
有一年我偷偷出门去玩，在路上随便摘了一朵野花。没多久，一个银发老人飞落在我面前，问我要那朵花。我挺喜欢的，不想给，便拒绝了。
老人说：“老夫看姑娘不会武功，想要得到那朵花，是轻而易举的事。老夫不想欺人太甚，才和姑娘商量。姑娘需要什么，老夫可以跟你换。”
“我现在不需要什么东西。” 我在莫家庄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不需要外人给。
老人皱眉看着我，好一会才说：“现在不需要，以后说不定就要了。要不这样，老夫给你一个承诺，如有一天姑娘有难，或者需要什么，老夫可以满足姑娘一个要求。”
我听后有点心动，手上的花也就是随手摘的，倒不在意它是否价值连城。何况老人看起来像世外高人，神秘莫测，说不定有一天真能帮上忙。于是我就和老人交换了。
一块虫蛀的木头有何用？我狠狠地一脚踩上去，把脚都给踩痛了。
我简直要被气哭，心如死灰地把自己摔到床上，也许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07
我没想到老人真的会出现。
我武功那么菜，靠自己逃跑根本不可能。我已经摆烂不再去琢磨，再差不就一死，整天就躺在床上，瞪着大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老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
夜里很黑，似乎要把人吞噬。可有一瞬间，眼前似乎更黑。
“姑娘，你找老夫何事？”
我吓得咚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头晕目眩，好一会才问：“老人家，你真的来了。”
“姑娘有什么要求？”老人开门见山地问。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只要老夫能办到。”老人很是自信。
所以，我就让老人带我去找秋。
离开莫家庄前，我得去找一样东西。
祖父告诉我，那件东西很重要，如果莫家庄遭逢大劫，我可以去挖出来。
我已经顾不上老人可不可靠，如今我只能靠他。再不挖出来，也许就被二伯发现了。
我被关起来之前，二伯已经让人在莫家庄里翻找神秘东西，谁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邓老，也就是老人，带着我来到我爹曾经住的院子，里面竟然有人。
三更半夜，谁会来这里？
邓老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把我拎到角落里藏起来。
原来是二伯和伯娘，他们已经轻声交谈起来。
“老爷，会不会不是藏在这里？”
“一定在这里，老爹那么看重三弟，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三弟死得突然，他死后，老爹就将这里封存起来，谁都不能来。”
“公爹也疼莫愁，会不会在莫愁那里？”
“哼！老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东西传给一个外人。”
“外人？莫愁不是三弟的孩子？”
闻言，我震惊了，我怎么不是莫家的孩子？祖父疼我不是假的。
二伯突然冷笑，嘲讽道：“呵呵，三弟根本生不出孩子。哪个女人会看上他，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
二伯没有告诉伯娘太多事情，可我大概也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到，二伯一直想要家主之位，黑衣人找上门来合作，他就同意了，狠心地将看不起他、不支持他的人都杀掉。
原来二伯才是莫家罪人。
我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祖父报仇，如今只能先找到祖父留下的东西，看看是什么再做决定。
08
邓老似乎神通广大，没两天就把我带到秋身边。
秋很狼狈，他离开后一直被江湖中人追杀，整天躲躲藏藏。我们找到他时，他正躲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疗伤。
“秋！是我！”
发现有人到来，秋像刺猬一样，迅速站起来，抬起宝剑指向我们，我赶紧出声提醒。
昏暗中，秋看了看我，又盯着邓老看了很长时间，才把宝剑放下。
他捂着伤口慢慢地坐下，也不处理伤口，只是盘腿，旁若无人般闭眼打坐。
邓老目光中有好奇，却不多事，还给了我一些疗伤药，才告辞离开。
不知道秋伤势如何，我只能静静地等他打坐完毕。
此时，我才拿出祖父的东西。之前怕邓老也会觊觎这个东西，我并不敢细看，把它贴身收在怀中。
我倚坐在洞口旁边，东西用一块白布包着，打开发现，里面有一本书籍和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用红布包裹着。
我拿起珠子放到眼前，珠子在昏暗中似乎有流光一闪而过。下一刻，珠子就被抢了去。
“秋！”我惊愕失色地蹦起来，看着秋把珠子放到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你，你，你为什么要吃它？”这一刻我又是惊又是怒，眼泪都出来了，这是我祖父的东西。
“这本是我的东西。”秋只说了这么一句，又回到之前的地方坐下打坐。
“你！”我跺了跺脚，拿他没办法，这是不是就叫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是，不然他为何会出现在祖父的密室中。一个雕像变成人，闻所未闻。我越发觉得他和祖父之间一定有天大的秘密。
失去珠子，我只能拿起那本书来看。
原来，秋就是我爹，祖父的儿子。
薄薄的一本书，揭开了祖父和秋的关系，还有一段江湖秘辛。
09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雌雄同体的异兽，吃了它的肉，可以洞察人心，预知未来。贪婪的人类发现了之后，都想得到异兽，于是这种异兽便渐渐绝迹。
莫家有着悠久的历史，百年前，莫氏家族年轻的少主因缘巧合下救了一个女子，并与女子相爱，生下一个男孩，女子却因此难产而死。
直到女子临死前，才告知少主，她是异兽。
因为孩子是个雌雄同体的怪物，秘密根本藏不住。
女子说异兽一族雌雄同体，唯有成年时吃下龙尾草，才会蜕变成雌性或者雄性。可是龙尾草如今天下难寻，也许再也没有。
她让少主好好照顾孩子，将来也许会为莫家带来无上荣光。
那时莫家内忧外患，处境非常艰难，女子出现才让莫家扭转乾坤，转危为安。少主动了心思，便将孩子是雌雄同体的事瞒下来。
后来，因为这个孩子，少主当了莫家的家主。
后来，这个孩子也成为了莫家家主，他便是我的祖父。
祖父确实让莫家走在武林最顶端，人人都以生在莫家为荣。
曾祖父一生只有祖父一个孩子，他和祖父一生都没有找到龙尾草。
祖父后来娶妻，也不敢让祖母发现他的秘密，行房时都是熄灯进行。两人成亲多年没有孩子，为了巩固地位，他不得不暗中抱养孩子，直到我爹出生。
真是可笑，原来大伯和二伯都是野孩子，二伯根本就是鸠占鹊巢。
祖父和我爹一直在研究，如何改变他们的特殊体质，我爹甚至常年不在莫家庄，就是为了寻找龙尾草。
十几年前，祖父突然收到我爹的传信，说是找到一种秘方。但祖父赶过去，我爹已经出事。他石化成一尊雕像，祖父就暗中开辟了密室，将我爹带回来，藏于其中。
我翻到下一页，发现祖父并没有继续将故事讲下去。
他说他有预感自己会出事，如果他不在了，让我带着我爹去找一种叫紫神花的植物，还把植物图样、地点和地图告诉我，让我务必在开花前找到它。
紫神花百年才开一次花，花开即花落。有价值的是花朵中间的胚珠，需要及时采摘，马上食用，才能彻底解决我爹石化的病症。
而紫神花开花的时间，在一个月之后。
我合上书，脑子里一片混乱。字迹确实是祖父的。
可是，如果秋就是我爹，为何那天二伯和族中老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我爹为何什么都不记得，却说自己叫秋？
祖父在书中说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我，又是什么意思？
……
10
天色越来越暗，我把视线落在秋身上。
这是我爹啊，真的吗？如果以前知道我爹还活着，而且不仅年轻，相貌还一等一的好，我一定会很高兴。
可不知道为什么，知道秋是我爹，总觉得别扭，我觉得我绝对叫不出来。
我摸着自己眼角旁的那颗红痣，看着秋眼角下的那颗，久久回不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发现，秋已经睁开眼，也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四目相对时，我好像看到秋的眼里有流光闪过，细看，什么也没有。
秋收回视线，利落地站了起来。
“秋，你的伤好了？”我惊喜地问。
秋似乎愣了一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为何，这次见到秋之后，他对我有点冷淡。
秋的伤好了，就不怕人找来。他捡了一些干柴，在山洞里生了火，亮堂堂的。
山洞内寂静无声，火苗跳动着，不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瞪着红彤彤的火焰，偶尔偷偷斜着眼看看正在烤肉的秋。
心里叹气，他还不如一尊雕像，气氛沉闷得叫人憎恶。
我最终忍不住问他：“你还记得多少？”
秋转动着他手上的烤肉，抬眸不解地问：“记得什么？”
我盯着他的脸，眼神很清澈，没有半点犹豫和慌乱，应该不是撒谎。想了想，还是把祖父写的书籍递给他。
秋没有马上看，直到把肉烤熟递给我，才拿起那本书。他看得很快，看完了脸色沉重地还给我。
“怎么样？有印象吗？”
秋摇头。
没办法，我和秋都不知道书上说的事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秋会不会真的又会石化，只能启程去找紫神花。
11
那些江湖中人也不知为何，如蝗虫一般追着我们走。后来发现，原来秋已经是整个江湖中人追捕的对象。我和秋几乎是走到哪，打到哪。
当然，只有秋打人，我躲在他怀中不敢睁眼。
秋杀人的方式不如在莫家庄时那么残忍。起码不会血流成河，四肢脑袋遍地飞。
这一次见面后，我发现秋的功力大涨，对付那些人轻而易举。
但我还是忧心不已，我不会武功，要是秋出什么问题，我们根本逃不掉。
所以我让秋尽量躲着那些人，不要跟他们硬碰硬。秋同意，我们都在荒野中赶路。尽早找到紫神花，也许就会真相大白。
大半个月后，我和秋来到一个小镇。小镇位于玉昆山山脚下，山上就有我们要的紫神花。
在路上我们就知道别人也知道紫神花的消息，很多江湖中人向玉昆山奔去。
传说紫神花可以增加练武之人二十年功力，明明只是传说，他们竟然相信，并且去抢个你死我活。
这还没上山呢，那些人已经在小镇里借机打起来，力挫对方，上了山得到紫神花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我和秋乔装打扮，他是少爷，我是小厮，也许没人想到我们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上山的前一天，秋独自外出，我不知道他去哪，我在窗边窥见他回来时，身边跟着一个披黑色斗篷的人，他们边走边聊。可到了房间，只有他一人。
我问：“出去见朋友？”
“哪来的朋友，出去打听消息。”
“那打听到什么消息？你自己回来的？”
“嗯！天黑了我们就上山，尽量赶在他们面前找到紫神花。”
我不再多问，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我心里很惶恐，我最近总怀疑秋对我说谎，尽管他面色无异。
可是我能怎么办？祖父说他是我爹，那就是我爹啊。祖父说，紫神花须处子之身之人去采摘是最好的，就算我没有武功，我也要陪他走一趟。
12
我们有祖父提供的地图，虽然有点出入，还是先他们一步找到了紫神花。
秋看到紫神花的第一时间，两眼放光，无比的狂热，连我都感觉到他很激动。但他很快就把情绪给收敛住。
我在他看向我的时候，已经转移了视线。
紫神花长在荒草浓密的山沟边上，四周有石头掩盖，没有阳光，也几乎没有风可抵达。我们搬开了其中一块石头，紫神花硕大的花骨朵已经膨胀，露出外面的花瓣，过不了两天就会开放。
看着血红色的花瓣，我心中莫名地感到不安。我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不规则地跳动着，恐惧笼罩在心头，让我只想赶紧逃离。
“怎么了？”秋走到我身后，低头问我。
我咬了咬唇，抬眸看他，“秋，我怕，我们……”
“别怕，”秋打断我，“有我在。”
他的手落在我的肩上，好像牢笼一样，将我紧紧箍住。
我们在山沟里待了一天多，紫神花的花瓣已经绽开，就快到全盛的状态。
“看！那里有人。”
“秋！他们来了。”不知为何，看到有人来，我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秋皱了皱眉，抽出身上的软剑，“你别管他们，记得看准机会采摘。”
话落，他已经冲上去对付那些人，招招狠辣，一刀致命。这让我想起莫家庄那天晚上的他。
可是那天晚上，秋一点都不急躁，嘴角噙着笑，反而很享受那种杀人的感觉。
面对如今的他，我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和恐惧。
眼见紫神花的花瓣已经完全舒展开来，我迟迟不敢下手。
“莫愁，快动手。”秋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强势，愣是没把一个人放过来，还能注意到我这边的情况。
这好像是秋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我的手，落在紫神花上方。
紫神花花瓣红色，中间的花柱红得发紫，艳俗得很，令人生厌。
我不是不敢下手，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别碰！别碰！别碰……”
“莫愁！”秋的叫喊声似乎还带着愤怒。
我抬眼看他，身后却出现了那个斗篷人，他推了我一把，我直接往前扑去，手落在紫神花上面。
“啊！”
紫神花的花瓣突然收拢，锋利如刀，把我的手腕割破。
我痛得要把手收回来，可是花瓣紧紧地箍住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里面有东西在吸我的血，鲜血从我手中疯狂地涌出，我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体内流动。
“秋，快来救我。”
我惊惶大喊，身体的力气仿佛也被抽干。我直接压在紫神花上面，可是看着娇嫩的紫神花此刻却坚硬无比，纹丝不动。
那边的打斗已经停下，他们都后怕地看着我。
秋却走到斗篷人身边，眉毛拧紧，抱怨道：“你怎么推她！不是她心甘情愿的，药效根本达不到极致。”
“那你想功亏一篑？没看到花都要谢了，她都不动手。”斗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秋，哪怕我们没有父女感情，可是秋也算是陪着我长大的，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我那么信任他，可他却算计我。
我那天果然没有看错，这两人真是一伙的。
“为什么？”我趴在紫神花上，已经开始头晕目眩。
不仅是秋，祖父也骗了我，他们联合起来骗我。
“呵呵，傻姑娘，你不过就是莫家养血的一个器皿而已。”
“不，不是的，秋，祖父，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我的眼前已经模糊一片，我不愿相信自己的一生都活在谎言里。
难怪祖父对我那么好，却对我心怀愧疚。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突然听到刀剑声又响起来，有人在我耳边大喊：“莫姑娘，别睡！”
13
我最终也没有死，邓老救了我。
邓老是隐士高人，医术高明，对药材很是痴迷。玉昆山上有紫神花，他怎么能错过。
但他进了山就发现不对劲，很多地方被人布置了迷踪阵，不懂阵法的人，会在阵里打转。
邓老悄悄地观察，发现布阵的就是斗篷人。他不喜欢多管闲事，避开斗篷人继续找紫神花，却发现我和秋守在紫神花旁边。
他隐在暗处，暗中观察。大自然的神物，本就无主，能者居之。他打算等待时机出手。结果看了一出好戏，最后将紫神花抢到手，还救了我。
至于秋和那个斗篷人，被邓老打得落荒而逃。
我失血过多，邓老说好好养就能恢复。
我不在乎身体，只想查清楚器皿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没想到邓老知道我的想法，主动把调查的事揽在身上。
他说因为我的血，紫神花的药效比古籍上记录的要更好。他得了好处，不想占我便宜，就当是和我等价交换。
真是与当年一样啊。
半年后，莫家被灭了，秋和斗篷人的阴谋诡计也被揭露，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最后死在追杀中。
邓老告诉我，秋和斗篷人二十年前就认识了。
斗篷人是邪恶的巫师，巫族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法。秋遇上他，一番交流，两人一拍即合。
秋要解决异兽雌雄同体的问题，而巫师想要强大的能力。
巫师知道大凉山藏着一个被封印的大魔头，江湖人杀不死他，就将他封印起来。
两人费了一番功夫找到大魔头，便让秋夺舍了大魔头的身体。可不知为何，大魔头的身体会石化，石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秋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十六年后紫神花将会开花，用最精髓的血液喂养，便能让巫师冲破桎梏，成为大巫，法力更强，并帮他彻底解决石化的问题。
巫师便想了方法，将秋原来的身体和大魔头的心头血炼成神丹，喂养给一个婴儿，那个婴儿就是我。
其实秋之所以会石化，是因为大魔头并没有被夺舍，他的灵魂还封印在身体里，对身体做出保护的反应。
那天秋之所以会苏醒，是因为我摸了他。我的身体里有大魔头的心头血，接触他就会让他的灵魂苏醒。
秋其实是大魔头的名字，而不是莫家三公子的名字。他刚苏醒，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一个身体有两个灵魂，不停地拉扯着，吃了那颗黑色的珠子后，真正的秋又被封印起来。
难怪我前后两次见到秋，感觉不一样，他的性子也不一样。
可是由始至终，巫师只想得到紫神花。
就连莫家三公子也被巫师骗了，他以为他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在强者面前，预见都是虚幻的。他以为他得到了大魔头的身体，可大魔头宁愿死，都不愿与他共用身体。
事情搞清楚后，我不由得想，最可悲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从一出生，我就活在一场骗局里。
14
也许我的出生是可悲的，但我又是幸运的。
邓老告诉我，我还年轻，人生才刚开始。
跟在隐士高人身边，我才知道自己原来的世界多么荒芜。
我爬过高山，滑过雪地，在沙漠里煎熬，在大海上飘摇。如今，我在准备爆发的火山中……快被烤熟啦！
“邓爷爷，够了没？”这一次，邓老带我来火山上找火晶，我们已经挖了半天。
可是老天爷啊，火山快要爆发，邓老还不急不缓。
邓老抬眼瞧了我一眼，叹一口气，可惜道：“空有一身内力！”
我心虚地低下头。
邓老将我的身体调理好，意外发现我体内有一股雄厚的内力。
16年的时光，我得到了别人百年也修炼不到的内力。邓老说其实是我赚了。
他带着我东奔西跑，就是为了让我学会控制内力。他说我把内力用好，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能难倒我。
可惜我愚钝，至今控制不好。
邓老可不会顾及我，他眼中只有药材。
而我，最后总是落荒而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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