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

作者: 轻雪落笺 | 来源:发表于2022-03-10 17:18 被阅读0次

美人最大的悲哀,不是容颜的苍老、青春的流逝。而是除了美貌,一无所有。

琴年轻时候长得美。这是琴自己说的。

琴是舒恩老公剑辉的二姨。舒恩第一次见到二姨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多岁了,长得确实很是有鼻子有眼,红扑扑的鹅蛋脸,小而丰润的身材。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娇小玲珑的美人。然而从她那双尖厉地双眼皮大眼睛里看不出一丝宽柔,舒恩也并不很觉得她美。

琴跟第一任丈夫刚结婚那阵,去小河边洗衣服。她光着一双白皙的嫩藕似的脚站在水里,小小的身板从水里提溜起大大的床单,很吃力的拧着,摇摇欲坠的样子。旁边有男人看了就很想去帮一把,说:“我要是娶了她做老婆呀,啥活都不让她干。”

当然,这事也是琴自己说的。舒恩听过不止一次。至于跟别人,谁知道说多少次了?


舒恩和剑辉都在南方一座城市打工。他们的女儿随着他们在当地上幼儿园。这眼看着马上要放暑假了,女儿谁来带呢?婆婆在电话里说,你二姨在家没事干,跟你姨夫两人老是吵架,不如让她去给你做家务看孩子吧。在外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亲人,不比请外人放心?舒恩想这样也好,自己也确实每天忙得打仗似的,如果二姨愿意长期在这里,自己也轻松得多。于是一拍即合,二姨就来了。

这天中午下班以后,舒恩一分钟也没耽搁,拎起包走路带风地奔下楼梯,穿过公司门禁,经过经常光顾的饭店时迟疑了两秒钟,进去打包了两份便当,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汽车站。

这汽车站舒恩也没来过,她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二姨。

眼看着上班时间要到了,舒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慌乱地四处张望,突然看到候车厅面向停车场的门口最角落里,有人蒙头蒙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两只眼睛,舒恩走过去,疑疑惑惑地试探着问:“二姨?”

她摘下帽子和面罩后舒恩吃了一惊,是二姨,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满脸褶子。兴许是坐长途车没休息好的缘故,脸色灰败油腻。

“二姨,您热不热呀?裹这么严实,我都认不出来了,一顿好找。”舒恩一边接过二姨的一只行李,一边说,脚下没停着一直往出口方向走。

“热,咋不热?那不是怕晒黑嘛!你们这儿的太阳可真毒。我这脸呀,可不能晒,会长斑哩。等你半天也不来,我还当坐错车找错地方了,心里这个发慌呀,头都发晕。哎,你别走那么快,这儿人多,你别一会儿又把我甩不见了。”二姨用夸张而尖锐的嗓子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舒恩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快。她跟二姨原来也没见过几次面。跟婆婆和幺姨相处久些,两人都特别勤俭仆实。没想到二姨却这么娇气。她是来照顾孩子的吗?不会是个麻烦的主,反过来让我照顾她?

舒恩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趁着还差几分钟到上班时间,给上司打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到了家,舒恩拿出两份便当来说:“二姨,我下午还要上班。我们公司门口这家的便当做得还不错,委屈您将就着吃点吧。”

二姨脸上流出不乐意的表情,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是很勉强地吃了几口,很难吃的样子,就放下了筷子。她蹙着脸,用挑剔的神色环顾着舒恩的住处,问:“我住哪里呢,我累了,想睡个觉。”

舒恩和剑辉现在都还没有安定下来,大城市的房子那么贵,他们暂时也没有买房的打算。都是打工族,将来也不一定就要在这长住呢。现在是租住的一室一厅。客厅面积相当大,放着一张1.5米的床。

“哦,二姨,您就睡客厅这张床吧!我都已经铺好了。”

二姨就这么住了下来。二姨说她平时没啥电话,所以要手机也没啥用,还得每个月交最低消费。为了方便联系,舒恩把她的旧手机办一张卡给二姨用着。

二姨有了手机,天天没事就给这个打给那个打,一说就是好几十分钟,好像电话费不要钱似的。

舒恩让二姨去菜市场买菜,地走也不过10分钟,二姨说:“去菜市场那路太绕了,我不记得路,你不知道呀,我一迷路就头发晕,要是遇到坏人,回不来了可咋办?”那神情语气,分明觉得自己是个娇滴滴的花季少女,出门随时得防着狼呢。

没办法,舒恩只好还是趁着中午下班,别人都在休息时,顶着大太阳去公司附近的超市买菜。

舒恩让二姨白天没事带女儿去外面玩玩,楼下每天就有许多小孩子打闹,附近不远处有公园和书店。二姨说:“哎哟,这么大热的天,还不哪凉快哪呆着,出去晒死人啦。”

于是二姨天天呆在屋子里煲电话粥,女儿天天呆在屋子里看动画片。剑辉向来话少,听长辈的话,从来不会说长辈一毛钱的不是。剑辉小时候,爸爸妈妈忙,二姨没出嫁,经常陪他玩的,所以格外惦记着二姨的恩情。舒恩跟剑辉抱怨,剑辉也不说二姨,反而觉得舒恩苛刻。

晚上剑辉下班回来得晚,吃过饭后天都黑透了。女儿天天在家里闷得慌,闹着要出去玩。回来就经常很晚了,舒恩忙不迭地张罗着给女儿洗澡,换衣服,催着女儿快点上床睡觉。然后自己洗澡,洗衣服,急三火四地。回头一看,二姨在床上半躺着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电话,脸上贴着黄瓜,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二姨来了不出半个月,脸就红润白胖了。两个月的暑假结束,二姨的身材也像气球一样圆起来,需要减肥了。

舒恩到底是找了个理由客客气气地把二姨送走了。二姨就这样又失业了。


琴在舒恩这里呆的时间到底还是有些收获。她没事给这个打打电话,给那个打打电话。其中一个就是秋燕,她的亲生女儿。

秋燕是琴跟第一任老公的女儿。琴嫌弃她老公没本事,觉得自己长得美,离了婚随便找个男的都比老公强。为了能顺利再嫁,她很干脆利索的没要秋燕。那年,秋燕才三岁。秋燕恨琴,长到18岁都没有跟琴好好说过一句话。

秋燕出落的肤白貌美,娇小玲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秋波流转,顾盼生辉,隐隐三分凌厉,却有七分妩媚,不知勾得多少男人心痒难搔。

秋燕早早就辍学来南方打工,进工厂做了流水线上的拉妹。漂亮妹子自然格外受到男性员工的关注。在她的众多追求者中,一位叫阿强的车间维修组长,阳光帅气,成熟稳重,技术硬,人缘好,在初出茅庐的秋燕眼里是男朋友的不二人选。于是两人很快打得火热。一不小心秋燕就怀孕了。

但是渐渐地秋燕开始懊悔不迭。出来时日久,见的世面多了,才觉得车间组长根本不算什么,凭自己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比阿强更好的,最起码是要比他有钱的。

但是既然怀孕了,只好奉子成婚。半年后生下一个女儿,阿强视若珍宝。刚出月子,秋燕就死活闹着要跟阿强离婚。至于理由嘛,两口子在一起,谁家还没有一地鸡毛的糟心事,存心找茬,就不怕找不到理由。好在秋燕本就没打算要孩子,也没跟阿强争夺抚养权。

女儿是阿强的心头肉,秋燕没有跟他争女儿,他也就什么要求都没提。于是秋燕乐得自在,就跟从来没有过孩子一样。离婚以后就不再跟老公和女儿联系。她只当那是一场梦,梦醒了以后,就把它忘得干干净净。人生,可以从头再来。

在抛弃女儿这件事上,琴跟秋燕果然是亲母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然而随着时光流逝,有些恨,像伤疤一样渐渐变得越来越淡。

秋燕在义无反顾地抛弃了自己的女儿之后,突然有一天接到琴的电话。秋燕没有像以前那样斩钉截铁冷若冰霜地挂断,而是颇有耐心地跟琴拉呱了好半天。第一次固然有些生分,打电话次数多了,一来二去也就越来越亲热。这让琴和秋燕都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横亘在她们之间的15年时光变成了一场梦。梦醒了以后,她们似乎谁也没有失去谁。

恢复了单身的秋燕很快就进入邻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美容院上班,是工厂的刘副厂长把她推荐去的。刘副厂长年过半百,是这家美容院的大股东,早在工厂里上班的时候,有一次视察工作,就注意到了秋燕。但碍于身份和影响,按捺着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没料到阿强那小子那么快就抱得美人归。后来听说秋燕离婚了,刘副厂长轻而易举地就联系到了秋燕。在美容院里来个金屋藏娇,又不容易被人发现。老刘得意的想:我这一招,真可谓一举两得呀。

有大股东做靠山,秋燕在美容院特别受照顾。她本也聪明,学得快,各种手法技艺和待客之道很快熟稔。人又漂亮,就是一个活招牌,一年下来,业绩相当可观。美容院总经理乐得给刘大股东一个顺水人情,让秋燕做了美容院的最高主管一把手。

秋燕现在的日子可谓春风得意,要钱有钱,要闲有闲。唯一不痛快的就是老要陪老刘这个老色鬼。女人哪,没钱的日子想钱,有钱的日子就开始想人。秋燕现在过得悠闲,又在美容院里天天细心保养着,嫩得掐出水,哪里看得出曾经生过孩子?为她献殷勤的有钱老男人排了几条街。年轻小伙子没有钱的没胆追。也有个别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还真有一个她看上了眼的。

可是老刘这边怎么办?


许久不见的二姨突然来访,穿衣打扮颇有贵气,描眉画眼,十分精神。见到舒恩就一迭连声地,一会儿夸舒恩的发型时尚,一会儿夸舒恩的裙子漂亮。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舒恩虽说对二姨没有什么好感,也只得热情回应。

东拉西扯了老半天,二姨终于说到了正事:“舒恩,你认识的人多。你有没有办法找人,把结过婚生过孩子的记录文件给改掉?”舒恩一听这话愣怔了好久,才说:“二姨,我要有这本事,还用天天苦哈哈的上班下班,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您这是要干啥呢?”

原来,二姨那年暑假离开舒恩家后,就到了女儿秋燕工作的美容院,做了一名保洁阿姨。有秋燕罩着,工作十分轻松自在。没事的时候也做做美容护肤,纹个眉毛画个唇。二姨本来就爱美,这下别提过得多自在得意了。

在秋燕众多的追求者中,出现了一位高富帅。据说这位高富帅父亲是颇有成就的企业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高富帅本人是一名海归,会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做的是跨国红酒生意。秋燕芳心甚慰。她自己家境贫寒,没什么文化,若能嫁此如意郎君,就如鲤鱼跃龙门。这等风光荣耀,可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啊。

秋燕跟一众男人周旋,固然是瞒着老刘的。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刘对她知根知底,万一他知道了秋燕要结婚,他怎肯轻易善罢甘休?

秋燕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已经铁了心非高富帅不嫁。“无论花多大代价,只要能把我结婚生子的相关记录和证明给改了,能顺利地嫁给他,就值得!”

舒恩听了这些,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她们母女二人抛夫弃女的行径已经让舒恩十分不齿,现在为了高攀有钱人又要来做出这种弄虚作假的龌龊事。跟这种人做亲戚简直污了自己的三观。

二姨不厌其烦一遍遍说秋秋燕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炫耀高富帅条件有多好。那洋洋得意的神情,令舒恩几乎无法掩饰自己像吞了苍蝇一般厌恶的表情。

她强装着笑脸放柔了声音说:“二姨,那些文件是国家机关存档盖章的,哪是说改就能改的?要是都能改,整个国家不就乱套了?再说,自古以来男婚女嫁要讲究门当户对。那高富帅要真像您说得如此优秀,无论从家境到学历,两人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算现在如愿结了婚,以后的大半辈子能好好过下去吗?”

二姨脸上有点挂不住地讪笑着说:“你就是觉得秋燕高攀不起人家呗!我跟你说,人家喜欢秋燕得很呢!”


秋燕到底是跟白富帅结了婚。

美容院自然是再也不能呆下去了。秋燕一走,琴也跟着被扫地出门。

再次失业的琴回到老家。琴的现任老公高伟,看到妻子容光焕发的回来,不禁没有小别胜新婚的欣喜,反而一见面就吵架:“上哪去浪了这么长时间,打电话也不接,孩子扔家里也不管。你这样子像个当妈的吗?!”

琴看到他们租住的小屋里杂物扔得满地都是,锅碗瓢盆都脏兮兮的跟猪槽似的,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天天不干个正经事,我不去打工挣钱,难道要我们一家人去讨饭吗?!”

这两人天天骂骂咧咧吵吵打打的日子又开始了。

说起高伟,刚跟琴结婚的时候,肤色白净,五官分明,除了个头矮了点,哪哪看着都是个不错的人才。脑袋聪明,会电工,会电焊,修个家电啥的不在话下。不知从哪捡来一把电子琴,竟然无师自通,自己会弹成曲了。

因为人长得周正,脑子活泛,算得上多才多艺,也不知是被他花言巧语迷倒,还是人家自愿投怀送抱,跟他偷偷好过的姑娘媳妇倒有一打。只因父母去世的早,没人管没人疼的,穷小子一个,那些跟他好过的姑娘最后一个也没嫁给他。当他终于决定退而求其次的时候,媒人介绍比他大三岁的琴认识了。他看琴长得白净俊俏,虽然是离过婚有过孩子的女人,仍然算得上风韵犹存,也就答应了。

而琴呢,开始以为离婚后会有一打男人排着队等着娶她,离婚后却发现,曾经那些目光流连在她身上的男人,她还没来得及摸清底细,就一个接一个跟别家清白姑娘结了婚。

也有不少媒人给她介绍对象,可是据琴自己说,那些人哪个条件都比高伟好,但是无一例外的,刚刚认识两天就对她动手动脚提出那方面的要求,可是琴固守着底线,坚持到结婚以后才可以。他们认为琴不过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装清高,后来就都不了了之。只有高伟,虽然也提出了要求,但是琴拒绝了以后他并没有恼,而是答应琴,结过婚以后再碰她。琴由此认定,相比其他人,高伟是一个正人君子。而高伟由此认定琴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于是双方最终答应了这门婚事。

高伟并没有钱。琴不得不跟高伟结婚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一年,琴已经四十岁了。

结了婚以后,高伟才发现,琴除了长得还算可以,其他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既不温柔也不体贴,一天到晚就关心她那张脸和身上的衣服漂不漂亮,别的干啥啥不会,动不动就数落高伟这不对那不好,抱怨高伟不好好挣钱。高伟呢,就是没事喜欢喝个小酒,钓钓鱼,这在琴看来都是不务正业。高伟很快就不耐烦,喝了酒就开始耍酒疯,骂琴是个破鞋,不是好女人,闹的凶的时候两人大打出手。

琴自然是打不过高伟的。琴的大姐(也就是舒恩的婆婆)住得离他们近,琴动不动就跑到大姐家诉苦。高伟本就是有些傲气的,不太会笑脸逢迎,这让一向重视礼数的大姐夫也对他印象很坏。有大姐一家人撑腰,琴更得了理,逢人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绘声绘色地说高伟如何不是人。

渐渐地,高伟成了方圆数十里家喻户晓的人渣。

本来就不太开朗的高伟,成了众人口中的人渣以后,面色越来越沉郁,形态越来越萎缩,做事越来越荒唐。因为本来就很有些小聪明,做些偷鸡摸狗,投机取巧,耍赖讹诈这些小奸小恶的勾当,简直是顺手拈来,熟门熟路。他终于成了不折不扣的真正的人渣。人人见到他都像见到癞皮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躲着。

琴这时候跟人诉起苦来更加理直气壮了。


周末,有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舒恩小小吃惊了一下。

来人自我介绍,他竟然就是那高富帅,秋燕的现任老公。

高富帅确实长得高大帅气,不屑一顾地扫视一眼舒恩的出租屋,简单地说明了身份,便直奔主题。

他来打听有关秋燕的事情。

舒恩说,虽然我管她妈叫二姨,但我跟二姨来往得少,她的女儿我更是见都没见过。她的事,我什么都不清楚。

因为他的唐突造访和傲慢态度,秋燕对他非常反感,心想,传说中会十几个国家语言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虽然舒恩不喜欢二姨,但毕竟也是自家人,她是决不会松口透漏任何不利的消息的。

高富帅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讪讪告退。舒恩礼貌而淡淡地说:“慢走,不送。”

他走后,舒恩心想,他既然能找到我这儿来,想必要找到秋燕那前任老公和一众老相识也不在话下。我要不要把今天这事告诉二姨,让她提醒秋燕当心呢?这念头也仅是一闪,便被舒恩否定了:他要找谁,又岂是我能拦得住的?二姨那样的人,舒恩唯恐避之不及,也就懒得管这些闲事。


没了工作的琴回到家里,除了跟高伟打架怄气,便是四处串门,顺便打听哪里可找到一份轻松的工作。

一来二去的还真让她给找到了。一个怀着二胎的宝妈,既要照顾大宝,又要上班,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产,偏偏家里的婆婆又患了脑梗,刚刚出院,需要很长时间康复锻炼,所以着急找一位保姆。看琴长得干净,双方就应下了。

琴对雇主家的环境算是相当满意,三室一厅,孕妇夫妻俩住一间,大宝住一间。还有一间空房,原来婆婆在的时候住的。现在就给琴住了。

琴的儿子上初中了,平时住校,周末回家。琴也没跟宝妈商量便把儿子带回了宝妈家。周末便在宝妈家吃住。

宝妈一开始虽然也有些不乐意,觉得琴不该不经自己同意就把儿子带来。但她也略略知道了些琴的家庭情况,想想孩子也怪可怜的,反正也不差他一口饭吃,来就来吧。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就让宝妈越来越不顺心了。

宝妈平时想吃些好的,炖个排骨,烧个鱼什么的,琴总是不太乐意做,因为她自己年纪有些大了,并不喜欢吃很多大鱼大肉,她又越来越胖,总是寻思着减肥,平时就总是青菜萝卜:的对付着。大鱼大肉的做起来又麻烦。总是等到周末她儿子回来了她才肯欢欢喜喜地做。

一来二去的宝妈不乐意了,宝妈心想:这是在我家,我花钱请的保姆。我想吃些好的,倒要沾她儿子的光。

宝妈再次让琴炖排骨汤时,没等琴开口,宝妈便说:阿姨,平时吃什么您只管做。周末您儿子回来再做便是。我家虽然不富裕,这几口吃的还是管得起的。

琴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地说:啊,那,啥,呵呵,我这不是,不是怕你荤腥油腻吃多了消化不良嘛。

宝妈说:阿姨,我能吃多少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嘛。肚子里的宝宝现在越来越大了,我要不吃点荤哪,还没到下班时间就饿得头发晕了。

琴只好照吩咐去做。

做了几次琴又动起心思来,她对宝妈说:你看这每次做得也吃不完,我不吃,我给我儿子送一些吧。

宝妈瞥了她一眼,说:“你随便。”

宝妈没有拒绝,琴便不客气。以后二姨再做这些大菜的时候,总是先挑挑拣拣盛满保温饭盒,给她儿子送去。

周末有时候宝爸加班,就只有琴和她儿子、宝妈在家里。琴和她儿子母子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说说笑笑的。宝妈反而是形单影只一个人,感觉倒好像自己住到了别人家里。

琴的儿子有一天感冒了,吃饭的时候鼻涕吸溜吸溜的,宝妈听得心里膈应得慌,饭都吃不下了,放下碗对他说:“你去擦干净鼻涕再来吃饭好吗?”

一听这话,琴的儿子过于敏感的自尊心不干了,脸一沉撂下碗筷就回了房间。

琴也急了,对宝妈嗔怪道:“我就没听到他吸溜鼻涕,你自己吃不下饭怎么能怪别人。他只是一个孩子,你怎能对他这么凶?”

宝妈也不干了:“那么大声你说你听不见?我不就是让他擦擦鼻涕吗,哪里凶了?难道让他鼻涕流到碗里去吗?!”

此后好几天,宝妈跟琴谁也没理谁。

宝妈不开心,打电话跟闺蜜舒恩抱怨。一说之下,才发现原来琴是舒恩老公的二姨。

舒恩说:“别怪我说话不中听。我劝你趁早让她走,二姨那人的德行我可是早就领教过。留着她,迟早倒霉受气的人是你!”

宝妈说:“我只是随便聊聊,人与人之间谁还没个不愉快的时候,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再说了,我这马上要生了,合适的保姆也没那么好找啊!”

但是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那天琴对宝妈说:“你给我的买菜钱花完了。你得再给我些钱啊。”

宝妈诧异地说:“阿姨,我前天才给你300元,你就花完了吗?您都买了些啥呀,说来我听听?”

平时都是宝妈隔三差五地给琴几百块钱,让她买菜,买生活用品啥的。刚开始,琴每天给宝妈报告,今天花了多少钱,剩下多少钱,并翻出钱包给宝妈看,说:“我自己的钱和你给的钱是分开放的。”

宝妈并不是一个细心的人,对琴汇报的这些也无暇细听,只说:“阿姨,您不用向我汇报了,我相信您。”

琴刚开始还是很规矩的,时间长了,见宝妈真的从来不过问,便动了歪心眼。她开始私吞一些钱,见宝妈并没有觉察,便私吞更多些,宝妈仍没有觉察,便私吞更多。

可这次,饶是宝妈这么粗枝大叶的人,也觉察到不对劲了。平日里就是买菜,贵点的水果琴都不舍得买。不可能两天花掉300元。

琴做贼心虚,反而恼羞成怒:“原来每天给你汇报,你说不用,我也就没有用心去记都买了些啥。你这突然地问我买了什么,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呀?你这样怀疑我,不是作践人吗?”

宝妈说:“咦?钱是我给的,怎么就不能问问了?才这两天时间,买的东西能有多少,仔细想想总能想起来的。”

宝爸当时恰巧也在,心平气和地说:“是呀,也就问问,你反应那么大干啥。”

琴羞愤难当,她一时间圆不了谎,下不来台,只好装作委委屈屈地样子,哭哭啼啼地收拾东西走了。


秋燕和高富帅结婚以后,还没过几天好日子,拜刘副厂长所赐,高富帅很快就听到了关于秋燕的过去的风言风语。而高富帅很快也查证了这些风言风语竟然都是真的。

高富帅恼羞成怒,开始夜不归宿。秋燕的公公婆婆更是天天在家里对她指桑骂槐,支使她做这做那,过着佣人都不如的生活。其实高富帅家条件也没秋燕之前想象的那么好。公公以前确实开着一家厂子,加工些五金配件啥的,可是他年纪大了,不思改革,技术跟不上潮流,厂子早就荒了。这些年都没有收入,在吃老本。高富帅本人更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去国外一所不入流的学校混了几年回来,就成了所谓的海归。所谓的会说十几门外语,不过就是学了几个常用语,骗骗秋燕这样的无知姑娘罢了。凭着长得帅气,早些年家底也还殷实,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干些吃喝嫖赌的勾当。

按理说,他们俩婚前谁也没坦诚,算是半斤八两,扯平了,好好过日子得了。可是高富帅不这么想,自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漂亮妹子哭着喊着想跟他,他本来也想玩儿够了收收心,娶个正经女子成家立业好好过日子的,现如今却娶了个二婚还生过孩子的女人。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现在看到秋燕就跟看到了一只苍蝇似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不是夜不归宿,就是喝得醉醺醺得回来,折磨羞辱秋燕,发泄他的兽欲。

秋燕惶惶不可终日,把肠子都悔青了。她很快消瘦下去,也没时间保养打扮,原来的水润妩媚消失不见了,眼角眉梢的皱纹开始显现,看起来就像个枯黄憔悴的家庭主妇。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再次离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秋燕回想着过去种种,默默地流泪,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如果妈妈当初没有抛弃自己,自己会不会过着另外一种幸福的生活?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一转眼5年过去了,她不曾去看过她。秋燕的心,莫名地抽痛起来。


舒恩和剑辉的女儿快要上小学的时候,他们辞了南方的工作回到了家乡。在市区开了一家店面。

二姨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在一个酒店里做传菜员。她的出租屋离酒店比较远,骑自行车得半个小时。剑辉和舒恩平时都是开车多,就将闲置的电瓶车送给她,她又说自己个头小,这车太大了,怕自己扶不动。又舍不得花钱买个小电瓶车,只好每天骑那辆二手破自行车上下班。

她通常都是早上六七点就去上班,晚上八点回来,中午在酒店里把两把椅子一拼,就躺着休息了。用她的话说:酒店里冬暖夏凉,睡着还舒服。

可是有时候遇上点事,比如这天,她中午在酒店里吃了饭,骑了车跑回来,去舒恩附近的医院打新冠疫苗。疫苗别人是早打了的,二姨舍不得请假,一直拖到现在。因为请假要扣工资。还是让舒恩给她打听清楚了今天有疫苗可打,她趁着午后两个小时酒店里没什么事,跑了出来。天气虽然是已到中秋,太阳却比夏天还要毒,晒得人好像要变成肉干似的。二姨一路从酒店里骑车到舒恩这里,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头脸被帽子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汗水模糊了视线,又热又糊,感觉要透不过气来。遇到上坡,愈发地觉得上不来气。

看到二姨这样子,打完疫苗后,舒恩主动提出开车送她去上班。舒恩是个心软的人,就算是个外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中暑啊。

可二姨就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天气总有个刮风下雨的,她就时不时地打电话让舒恩接送她上下班。

可是舒恩如果有事打她电话,永远都是打不通的状态。其实舒恩根本没啥事找她,还不是婆婆时不时地让舒恩给她带些吃的用的。

不过舒恩也没接送她多久。因为二姨干了大概三个月,就因为屡次偷拿酒店用品被开除了。


女儿8岁那年,舒恩生下了儿子,婆婆过来给她帮忙带孩子。婆婆一来,二姨便三天两头来舒恩家蹭饭。舒恩回到家,总是看到婆婆里里外外地忙碌,二姨僵尸瘫在沙发上,一边刷视频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吃完饭也不帮忙收拾。婆婆收拾完了,姐妹俩就开始聊天。

二姨说:“我跟人家说我今年才刚50岁,人家还说我看着不像,顶多有40多岁。可实际上我已经50好几啦!人家还天天这一样儿那一样儿的涂啊抹啊,我就没有。人家还都说我的皮肤看着好,脸色还红润。”

舒恩听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那些用了一半的护肤品,大部分都是被二姨给顺手牵羊拿走了。被顺手牵羊的,还有她不怎么穿的衣服,给孩子买的牛奶,营养品,零食。当然这也都是托了婆婆的福。婆婆像个老母鸡护小鸡仔一样处处袒护着自己的妹妹。

二姨说:“那个搞水电的宋老头儿,有一次我打他门口过,跟他客套聊了几句,他就要加我微信。我说没带手机。他也不看看自己长得那个样,自己有老婆,还想拈花惹草哩。我呸!”二姨嘴上唾弃着,浑浊的眼睛里却闪闪地露出得意的神情。

舒恩忍不住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两年前就说过的段子吗?时隔这么久了又被重复。大概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遍了吧?况且二姨那时根本就不会玩儿微信。只可惜从那以后人家再没问她要过微信。

二姨就在一次次的失业中,一次次的蹭饭中混着日子。终于有一天,舒恩的婆婆突然中风,从那以后,每天颤颤巍巍,什么活都不能干,只能天天坐在门口冬晒太阳夏乘凉。

婆婆一倒下,二姨也失去了靠山,再也没有人像姐姐那样袒护自己了。

二姨的儿子高中毕业了。小时候调皮可爱白白净净的小男孩,现在除了长得一脸坑坑洼洼的青春痘,还有一脸愤世嫉俗,让人不忍直视。二姨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个儿子身上,儿子却复读两年最终还是上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学费还贼拉贵,一年一万多。加上生活费住宿费加起来一年两万都不够。

但不管怎样最终还是去上了。要不然还能怎样?


深秋的夜晚,舒恩拉着儿子的手从店里回家,顺便提着一袋垃圾。还没走到垃圾桶旁边,远远地就看到地上有一个废弃的大炮筒,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妇人正吃力地敲着上面的玻璃,地上已经有了一堆碎玻璃渣子。很显然那妇人是想把玻璃弄掉,把那金属壳子拿去卖钱。舒恩不由得抱怨道:“这人是谁呀,为了一点自己的蝇头小利,丝毫不会顾及别人的利益。明天清洁工人不知要费多大力气去清理这些玻璃。”

走近了,恰巧那妇人敲得累了,直起身子,儿子张口说:“那不是姨……”舒恩一把捂住儿子的嘴,低声说:“别乱说话,快回家!”

走出去好远,儿子轻声说:“妈妈,你干嘛不让我喊,刚才那人真的是姨奶。”舒恩说:“那位奶奶戴着口罩,天又这么黑,宝贝你一定是看错人啦!”

虽然她不喜欢二姨,但毕竟是常来往的亲戚,她心里也不希望二姨沦落到要去捡垃圾的地步。

秋燕最终还是离了婚。她没有把怀孕这件事告诉高富帅家任何人。

过年期间,舒恩随着剑辉去给二姨拜年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秋燕。秋燕的美,不施粉黛,透着洗尽铅华看透沧桑的平静和淡然。和她一起的,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前夫阿强,和他们的女儿。两个孩子都长得非常可爱,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是:高颜值。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秋燕拉着琴的手,说:“妈,去跟我们一起住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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