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假正经，一半臭流氓

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带着面具杀了个人，可是在逃跑途中，我的面具掉了……接着，我便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我的身体就只剩下了一半。

是的，一半。

像是夜晚时，有谁用一把刀从我的头顶劈下，干净利落，没有血和肠胃，我的右半边身体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空气的虚无里。

在我还没从自己只剩下半副身体的惊恐中清醒时，闹钟便响了起来。今天是四月一日，如果我现在还不起床准备，那我就不得不面对自己会在这个月第一天就迟到的事实。

看着自己残缺的身体，不敢多想，我立即抓住身边的手机打电话到公司请假，电话接通，话筒里便传来行政要死不活的声音。

这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对大胸，整天和老板腻歪，在公司对谁都是趾高气昂，一副自己已经是老板娘的架势。我跟公司的其他人一样，对她厌恶至极。此时听到她明显不耐烦的声音，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贱人’，刚准备开口说请假的事情，那边却传来女人尖锐地谩骂：“臭杂种，你说谁是贱人呢，你他妈才是贱人！”

嘭！电话挂断的声音一下子化为实质的炮弹打进了我的脑袋，我的意识足足空白了半分钟，半分钟后，我才恍惚明白，自己刚才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怎么办，完蛋了！现在我必须得去公司跟行政赔礼道歉，不然，以行政跟老板的关系，相信不过半天，我的邮箱就会多出一封解雇信。

虽然工作几年，可我是典型的月光族，也就是说，只要我失业，我就必须面对明天吃不上饭，下个月交不上房租的残酷现实。换句话说，如果失去工作我就等于半边身体踏进了阎王殿。我现在就剩下半边身体了，这份工作于我而言简直就是生命。所以，我必须得去公司。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乔装打扮，甚至将大冬天的风衣都套上后，我终于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出了门。

不敢坐公交，我选择直接打车。

在车上时，我觉得无聊，就拿出手机刷自己平时会发些酸文的论坛。恰好此时，一个平时跟我点赞之交的作者发了一篇文，我一目十行看完，一如既往的俗套故事，毫无文笔可言，就在我一如平时准备在下面假惺惺地赞美一番时，我的手却完全不受控制了，等我醒悟过来，一句‘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已经发了出去！

轰隆，我的脑袋炸开了！我慌忙去删除，可对方显然已经看到，我看到他给我回了一个问号。我准备解释一番，可关键时刻，手指再次失控，这一次，我眼睁睁看到自己发出来这么一句话：就这种东西，你还好意思自称作者？

不等对方回复，我就将对方拉黑了。

就在我拿着手机又惊又怕又懊悔之时，司机在前面提示我目的地到了，我手忙脚乱的下了车，途中帽子差点从我塌陷的半边脑袋掉了下来，我慌乱地稳住，然后一路畏畏缩缩到了公司。

冤家路窄的是，我刚踏进公司楼，就看到了踩着一双高跟鞋，打扮得像一只火鸡一样的行政。她看到我，一个巨大的白眼恨不得翻到了天灵盖，接着，踩着高跟鞋扭着屁股走了。

竟然没有我想象中的当场过来跟我撕逼。我有点扫兴，恰好这时候有平时熟识的同事路过，见我一身怪异行头，问我怎么了，我原本想着是用感冒敷衍下，但说出嘴的却是：“关你什么屁事，多管闲事！”

那同事的脸在我面前由白转红，最后骂了句傻逼，转身就气冲冲地走了。

好吧，虽然平时这个同事爱逞能，又极爱逢迎拍马，但不得罪一个小人的我从没想过跟他翻脸。

尽管此时我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我还是怀着一丝期待走进了办公区。刚进去，我就发现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那种欲拒还迎地探究目光，一看就是有谁说了有关我的莫须有的话题。

我扫视了一番人群，果然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那位同事。叹了一口气，我坐上座位，没过五分钟，一个尖尖的女生就喊到我的名字，说是老板叫我去办公室。

果然，是福不是祸，该来的祸，始终是躲不过。

在所有人一副看好戏的目光下，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接着忐忑不安地走进了老板办公室。

刚关上门，便听见嘭一声闷响，像是鼓面上炸起的波点，沉声绕开，直冲出办公室，让门外面响起了激动地呼吸声。我放弃挣扎，抬起头，便看到我们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板正用那对绿豆似的眼睛瞪着我，见我目光放过去，他便冲我叫到：“今天全办公室就你一个人迟到，你是想怎么样。给你们发工资是养你们来玩的吗！”

我心想着行政天天迟到，你怎么不说她。毫无疑问，这句话直接从我嘴里说了出来。我惶恐不安地盯着我们老板，他应该是气坏了，我看到他那张肉团似得脸直接憋成了绛紫色，他估计是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冲我怒吼道：“你他……说什么！”

关键时刻，他竟然还能将那个‘妈’字给憋回去，我想笑，于是我便大笑出来。

我告诉过自己得忍住，但是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分离出了一个独立的人格，我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在我笑得不能自已时，我们老板爆发了。他先是怒拍桌子，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然后抬起那只粗壮的手作势要打我。我鬼使神差，伸手用力一推，他那肥硕的身体就向后倒去。没想到的是，就在这关键时刻，他竟然伸手抓住了我的大衣，于是，就听见哗啦一声，接着是半秒的空气静止，紧接着，随着老板摔在地上的一声碰隆，我身侧的百叶窗后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抽冷气声，有人没忍住，尖叫出来。

我残缺不堪的身体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

傻了大概有一分钟，我弯下腰一把抢过老板手里的大衣，头也不敢回的逃出了公司。我倒不是害怕他们指点，只是，我很不想待在那里，不管怎样说，我失业了。

我这幅样子肯定是不能再去找工作，回去的路上，想到这个问题，我开始像所有失业，迷茫，精神脆弱的人那样，开始回忆自己过去，接着我便发现，自己过去乏善可陈，毫无G点。我叹了口气。二十大几岁了，混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真的是失败得可以去死了。

更可气的是，我都这幅样子了，出租车司机还故意绕远了一倍的路才到我租住的地方。虽然平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而且为了显现我是个高素质的知识分子，我也懒得计较，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气的跟司机吵了一架，最后我说要投诉，司机说要报警，却吵着吵着让事情不了了之。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出租屋，直接摔在床上，半边身体的轻盈让我在床上连续弹了几下。稳下来后，我跟我妈打了个电话，以前从来不跟她谈心的我，当她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所有感情突然找到了宣泄口，一下子没忍住，我哭了出来。

我妈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地安慰我，说傻孩子，受了委屈给妈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我妈安慰我时还跟我小时候一样。但却异常的受用，至少，那么一瞬间，我没有想到走自杀这条路。我哭的晕头转向，最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窗外早就一片漆黑，我给女朋友发了条短信，要她来找我。

女朋友到的时候是十一点多。在她来之前，我特意布置了房间，还点上了上次她在网上买的熏香蜡烛，一切都笼罩烛光的暖金色光芒里，看起来很有情调，很适合谈情。可是，当我俩面对面坐下，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我那只还完好的左手突然自作主张地伸出来，在我还不清楚它要干嘛时，它在空气中转动了一下，接着便直接按在了我女朋友的胸上。

我听到自己说：“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是，你的胸很大。”

啪！一声脆响，女朋友一巴掌打在了我完整的左脸上。幸好人习惯性用右手，不然，她的手就要扑空了，这样想着，我就乐了起来，女朋友见我笑以为我刚才跟她开玩笑，连忙起身靠近我，她充满歉意地对我说：“对不起，你刚才的表情太认真了。”

我怕她知道我身体的秘密，于是往后退了退，接着我便听到自己说：“你没有多想，我说的是真的。”

她愣了愣，接着便红着脸冲我叫到：“李志，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心里没来由一阵后悔，可嘴依旧不受控制，我听到自己说：“你少自作多情，我跟你讲，要不是寂寞，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我没钱没车没房又没啥大本事，除了你，我真找不到其他人愿意心甘情愿地跟我睡这么久！”

啪！又是一声脆响。我愣在那里，为自己刚才那番话不知所措。这时候，女朋友的眼睛红了，眼泪大把大把的从她眼睛里往外掉。我眼睁睁看着她哭着，却不敢上前安慰她。

她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点头！

她不敢置信地摇头，她哑着声音问我：“李志，你考虑清楚，你当真吗？”

我说：“我当真。”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李志，你他妈的混蛋。”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她却对我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说问吧。然后，她问出了无数情侣在一起时都爱问的那个俗套问题：“李志，你爱我吗？”

我已经料想到自己的回答，我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我知道，今天，我会失去一切。可庆幸的是，想象的东西并未如期而至，就在选择妥协的下一秒，我突然感到胸腔里一阵柔软，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抱着女友，而我的右边身体竟然奇迹般地长了出来！

我听到自己说：“爱，我爱你。”

说这句话时，我的眼睛撇着床头的时钟，十二点过一分，太好了，愚人节过去了，我终于恢复成了正常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