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求其

作者: 张一弓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22-06-30 08:18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身影

    林深死了。

    过去回忆的碎片延伸至现在,看不清楚。唯一见到他的人只看到他的身影与黑夜在桥上形成一体,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在这之前,他先从千里香馄饨店里要了份馄饨。夏天的燥热,老板顶着那顶充满油渍的帽子,帽子发黄,灯光也是,在两者的映衬下老板脸上的油光更有说服力,似乎在诉说什么。他的身边围绕着老板娘,眼角存在皱纹。皱纹之所以是皱纹,是拥有岁月的痕迹。不过在林深看来,没什么两样,皱纹更像是一种铭刻,不同于内心的表达和生活的烟火,是外向的延申。

    又带了一屉包子,要了醋和辣椒油,沿着街道便开始往回走。只要看清楚一些标识,并跟随大多数,横竖走下去,在坐上车就可以到家。对于偶尔出现的分岔口要稍微注意,以保持方向上的大致平衡。

    再往前一点,他去寻找一个人。

    坐上飞机、火车、大巴车,他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可能只是一位故人,也有可能不是具体的人,是抽象的。大脑里的印象随着时光,大巴、火车、汽车飞速流逝,但还有一种念想。类似于发光的东西,有一个点,我们经历寻找的这个过程只是把这些点连接开来,然后在某一个瞬间丢失。

    他坐上了大巴,这是旅途的最后一站,年代久远的大巴车,红色和白色的车身,老旧的空调没有开,师傅说要等车子走动才会打开。没办法,只能任由汗水浸透。

    车上的一男一女在谈话。男方表达追求的意愿,女方不愿意。在车站入站的时候两人见过一次,现在又坐到了一起。这样便是缘分,认定了这样便开始表达。林深开始回忆起自己的过往,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像这位年轻人一样认定了某件事情然后去做,无暇顾及身后的事和周围的人,只能奔赴遥不可及的未来。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会记得她的名字和样子,并不能够切断所有与她的联系,尽管电话各种联系方式删除,但在记忆深处还有她照片的样子,那种感觉一旦想起只能趋于真实。在线断掉的那一刻,无处躲藏的情绪想要找一个人渲染,无奈找不到。等回过神来,紧张的程度又会故作镇定。

    男人依旧滔滔不绝,女人对此无动于衷。林深想上去扇那个男的一巴掌,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出其不意的响声来警醒大脑的某个时刻。不过很快林深打断了这个想法,师傅打开茶杯嘴巴顺着喉咙喝水,然后把杯子放在稍大些的保温壶旁边,大巴车出发,空调打开。

    背靠在靠背上,等风吹来,汗水会由热变凉,并随着空气跟着众人停留的味道一起消失。不,身体本身和众人身上的酸臭味无法褪去。男人在发车后停止了发声,一阵无趣,戴上耳机得到了片刻的安静。

    沉睡。绿色的树,高大的山脉跟随公路的线条运动,地球围着太阳转,自转。简单的逻辑如果想不开就会产生大脑的眩晕,所以只好盲目地睡去。

    等醒来,真的醒来,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事情,百转千回而又殊途同归。我们可以在众人的注目下流泪,这当然是无关紧要的事。尽管身边还坐了一个人,她只能称之为人。翻阅手机上的某本电子书,在里面汲取一些无关痛痒的精神寄托,时间过去了,我们已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发呆也是可以的。不过根据林深的经验,在某个时刻大脑的无意识会觉醒,那些女人的名字和脸会一个接着一个涌上来。

    马上到站了,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忆。可以爱很多人,但只能喜欢一个;喜欢很多人,爱一个人;爱和喜欢之外,还有不得不爱。爱情当然有很多种选择,无论你相不相信它,再选择爱与不爱。这世界精彩的故事有很多,不过大多美好的结局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想到此,林深有些释然了。

    婚姻显然是失败的,从他决定出轨的那一刻起。婚外恋无所谓爱与不爱,只是肉体的寄托,感情的依附。两个人之间你情我愿的情感游戏。如果你理解存在的道德约束,在一个空匣子里面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可偏偏要去触碰。在错综复杂的过程中,简单一点就是情感的多余和上床的关系。感到厌倦,这也是林深出发的原因之一。

    大树接着大树,鲜花跟着鲜花,在山脉的起伏中呈现一种状态,它们跟着林深的精神状态在游离。我们并没有什么过错,错的那个人是自己,当我们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婚外恋的时候,一定会有人争先恐后地想要上来揍自己,扇自己巴掌。婚姻并没有限制自由,只是有一种东西在作怪,趁虚而入。

    妻子热爱劳动,会画一些水彩画,涂色的部分林深请教过。他认为那是最美的部分,有关于一层晾干,一层涂画,一层包裹着一层,中间有水分,正如我们的心情。可林深没有学好,那些美丽的画只存在于妻子的手和他的大脑。阳光下的妻子在作画,他只能想到做爱,一个拥抱,亲吻,反正是身体上的一些接触,带来安全感。安全感也是特别奇怪的东西,可能需求的原因居多,但又是说不明的,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忍受,假如没有尝试过。

    再转一道弯,进入阔别已久的小镇,沿途的房子会将一段段记忆摆在眼前。回忆没有修复过去的能力,却存在于脑海。破碎只是迟早的事,对于妻子来讲,一个家庭的破碎都伴随在这个男人身上,男人的背叛,这一点是可以捋清楚的。除了爱情,无事可做,有关于爱情的一切,并为之疯狂。谁会爱上这样一个疯子?

    在经历第一次失败之后,林深本可以像往常一样回家,但他已决定好要报复,要拥抱。存在一种残缺的痛楚,存在求而不得,但也是无法诉说。女人,女人,不合适只要三个字。手表、表白、做爱,该有的都会有。我们总不能说我们没有吃亏,那我们一开始行使这样的行为没有意义,付出的感情需要体面,时间留给付出多的那个人。那一晚,林深只想逃离,左拥右抱,女人,女人,两个女人。精神放松,工资挥霍,男人和女人在肉体上精神上一样存在风险,满足之后会迅速空虚,你会记得高潮的那一刻吗?不会,你甚至女人的脸都会忘记。释放空虚带来空虚,直到成家立业,把空虚寄存在一个空匣子里。我们不能去怪罪那些现实的部分,这是有心无力。林深笑了笑,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同样的心情在汽车停止的那一刻。

    到了。遇到一个人,在遇到她之前就已经是自己的全部了。可我们始终学不会,包括见面时的微笑。林深已经想好了以什么样的名义去见她并取得联系,他甚至想好了写一本人物传记。走在小路上,自己的外表还存在一定的体面,但被雨水浇光。只是吃个饭而已,不用那么矫情。她美吗?说不上来,见到会重复加深脑海中那个完美的记忆,让她更加趋近于完美。在走进屋子之前,林深已经扔掉包袱,他不需要了。对方什么都已准备好,待在屋子里没有淋雨,大大方方坐在正中央,好像在等他。吃饭的过程中,林深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用大鱼大肉填充自己略显匮乏的大脑,并时不时地盯着对方。眼角没有岁月的痕迹,眼镜一样存在擦不掉的污渍,头发披在肩上散发着香水气息,小脸蛋红扑扑的,还是看不出表情的任何变化。林深不能够猜测心情,只能保持微笑在两人相视的某一刻静止,他知道那种感觉非常糟糕。茶水接着茶水,人还没走,只能续杯保持温度,两个人坐在那儿似乎还想怀念些什么。

    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目的性,只是去见一个人。如果对方也怀着同样的目的并准时到来,那这一刻是刚刚好的。林深现在虽然如此做了,但还是感觉到不舒服,那些遥不可及的美好和追求果然只能存在于脑海。一旦我们开始行动,就停留在原地打转,并把小心翼翼的美好付之一炬。谈话的距离越来越远,中间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成分,她开始保持礼貌的微笑时,两个人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遥远。累了,林深接了个电话,借此离开。

    记忆的公交撞上夏天的风,等踏上归途又是另一段旅程。林深说自己不会把后背留给别人,因为那样子看起来像条狗。她来送他,远远看去,大巴车的车轮卷积着尘土飞扬,杨树沾染上一些上面的土,并吹散一些。等戴上耳机,看着窗外,背后女人的注视下,热泪会显得格格不入。

    是的,林深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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