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万里无云,世界澄净如洗。
可爱的小船诱惑着男孩,似乎在说:“我们快快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吧。”
他急切地跑去按动按钮,一遍、两遍、三遍......直至小船有了回应。
他等待着,聆听着小船发动的响声。
不等小船完全启动,他就迫不及待地奔向船头,选择一个熟悉的角落坐下。
他屁股扭动着,废了一番功夫,才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如炬,坚定地注视着前方,活像一个冷酷的武士,面无表情,无所畏惧。
刚开始,一帆风顺,船行驶得轻快又平稳。尽管不时会有激起的浪花打在他的身上,但前方新鲜而美丽的事物还是使他心情愉快。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感到厌倦,讨厌所见和所听到的一切,本能地察觉出时间就像河水一般缓慢地流淌。一切都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啊,但他还在默默忍受着,因为他很清楚,并不是船速减慢了,也不是景物变化了。
但他从未察觉出的是迷雾早已出现。
命运引导他来到一处沼泽,船似乎没打算停下。
迷雾越来越浓,景物越发呆滞而落寞,声音越发寂寥而冷清。
他已迷失在雾中不能自拔,任凭船儿驶进沼泽。
“景色何时起了变化?”他想着,越来越想逃离。
他已无法坐着不动了,双腿抖动着,坐立不安起来。
他急切地想:“我多想离开啊,让我们往回走......”
他尝试着屁股先离开凳子,接着用手撑着桌面 ,准备站起。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一屁股跌坐下去,无可奈何地想: “没法啊,往回走,去哪呢?这样做是不是很怪异呀。”
他叹了口气,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很不自在。
他开始感到非常焦虑,“对啊!对啊!改变是会有麻烦的,而那些麻烦......”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紧张得直摇头。
但那些想法还在继续生长,一幅幅焦躁不安,后悔自责的画面开始在他眼前展现。
他越是抗拒,越是看得明显。
突然间,在他心中,一面墙壁倒塌了。
墙后喷出的风,凛冽而强劲,紧贴着他心口刮过,寂寞的雨水下个不停,他的心颤抖着,紧缩着,憋不住的泪水漫出眼眶,直至滚落脸颊。
男孩悲哀而激动地想:“自己一定就是这世上最最孤单,最最悲惨的小孩子了。”
靠冷漠筑起的堤坝一旦崩塌,悲伤就会像积聚的洪水一样泛滥。
男孩当然不懂这些。
痛哭一场过后,他感到十分放松,内心极度平静,就像仲夏平原吹过的晚风。
四周迷雾全然退却,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敞开,许多美好的回忆纷纷挣脱束缚拥挤着向他跑来。男孩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对世界产生了好多美好的幻想。
男孩出奇的清醒,甚至察觉到有某种神秘的东西一直以来纠缠着他。
可是短暂的平静与超脱,并不能维持太久。
没过多久,迷雾又聚拢起来。
他又开始感到烦躁不安。
“我多想离开啊,让小船往回走。”男孩含着泪这样想。
“快给我离开。”终于他焦躁地叫出声来。
“往回走啊。”男孩悲伤地哀求着,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无助和痛苦。
船没理他,自顾自向前。
他开始觉得小船非常讨厌,完全也不相信它了,但心底却是深深依恋着它。
他愤怒了,重重地用低层的声音咆哮道:“真的,真的,我要让你停下来。”
船没理他,自顾自向前。
“我讨厌你,你快给我消失,一直以来…”他任性的发着脾气叫着,叫着叫着,他哏噎了,随后又怒喝道,“都是你害的,蠢东西......”
船没理他,自顾自向前。
怒火迅速往上蔓延,理智将要完全消失,他的手在空中任意乱舞着。
终于他急切地站起,在船中随处走动,漫无目的地想寻找什么。一会儿过后,他得意地捡起一根树枝,握在手中,向他曾心爱的小船挥舞。
“哈哈,我要敲碎你。”他欢快地叫出声来,想像着人生将要得到某种解脱,沉醉于许多美好的幻想中。
某瞬间,他真准备敲打下去。 但最后发现自己真的好需要这条小船,手便停住了,树枝在空中颤抖着,内心做着顽强而激烈的斗争。
尽管他已经很讨厌这条船了,但在估量了船的价值,以及砸坏它的后果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任凭树枝从手中滑落。
最后他沉闷地怒吼一声,挥动着拳头打向看不见的敌人,筋疲力竭过后,他停了下来,没命地喘息着。
愤怒的火焰逐渐被失落与无助的白灰掩埋。
冷静下来后,他又悲哀而急切地想:“我多么需要这条船啊。他是我唯一的伙伴了。”
他无助地蹲坐在地上,抱头痛苦。哭声时而高亢刺耳,时而低沉呜咽,有时他边哭嘴里还念叨着,咒骂着。
雾气在他周围越来越浓,四围一切景物,无论河水,小船还是树林都在时间和迷雾的海洋里搅和着变得越来越粘稠,越来越僵硬了。
他的心热烈地渴望着,回应着这一切,就像时间与空间渴望融为一体,宇宙期待着再次爆炸。
突然,他心头一紧,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世界膨胀着,紧缩着,翻滚着,艰难前行。
他疼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虽然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连呼吸也不敢再多用力气。
他尝试着缓慢而小心地调整呼吸与心胀跳动的节奏。
时间几乎静止不动,疼痛加剧了还是减轻了或者根本就毫无变化,他完全也感觉不出。
随着时间缓慢而沉重的脚步,痛感还是减弱了。
他开始小心谨慎地按揉胸口,痛苦地小声抽泣起来。
情绪像波浪起伏般渐渐平稳下来后,他眼前逐步变得明亮,世界也逐渐变得美好。
他笑着哭着,哭着笑着,直到不哭也不笑了。
终点到了,一切回归自然,世界无比和谐,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男孩沉醉地瞧着这一切,感到无比幸福和满足,他开始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在了。
慢慢的,男孩担忧起来,害怕被人发现。
他开始谨慎小心地收拾残局,首先抹除泪痕,最后连红眼圈也用水冷却下来。
随后,他又一遍又一遍回顾所有细节,直到一切都完美了,才停下来。
一切过后,他孤独地坐在地上感到深深的羞愧与自责,他开始讨厌起自己来,嘴里开始念叨着。
突然间,他耳边有什么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又更像是在哭泣。
男孩讨厌这种感觉,手在空中任性的随意挥舞,冷漠地叫道:“别烦我,走开,快走开。”
“你怎么这样啊!”熟悉的声音里透露着令人紧张和厌烦的情绪。
男孩回过头去,瞧见是妈妈,妈妈难受得直流眼泪。
“别哭啊,难看死了。”他心里想着,努力去瞧着妈妈,挤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妈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生气地说:“出去,别再看电视了!”
他随即也生起气来。
母子争吵着。
妈妈冲去想要关掉电视,男孩拼命前去阻拦。
一切都晚了。
“坏妈妈,臭妈妈......”他愤怒地叫喊着,努力寻找一切能惹妈妈生气的字句。
“你给我等着。”妈妈含着泪水,夺门而出。
妈妈走后,他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在孤独和恐惧中默默等待着。
他挣扎着,抗拒着,怀着渴望,恐惧,厌恶,愤怒,无助和内疚的沉重心情,打开了电视。
他是多么难以理解啊。
“生活总是如此艰难,似乎有无数的怪圈,将我包围,我总是努力学着改变自己,最后却总是难过地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更大的圈里。” 他说着哽咽了,把头埋进手腕里,哭出声来。
他的回忆到此为止。
记忆多么像一条逃进海里的鱼啊,你明明知道是哪种鱼,可就是找不回你的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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