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沽酒客（1）死里逃生

【古风】沽酒客（1）死里逃生

第一章  死里逃生

公元1644年，崇祯十七年，闯王李自成攻破北京城，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自缢而亡。留有遗言：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尸，勿伤百姓一人。

是年，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入住北京城，并改年号——顺治。

崇祯十七年二月十六日，闯王李自成于山西代州与守关总兵周遇吉大战十余日，死伤数万人，横尸遍野，血流漂橹，后因周遇吉兵少食尽，故下令退守宁武关。周遇吉悉力拒守，最后火药用尽，开门力战而死，全身矢集如猬毛，夫人刘氏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全被烧死。

宁武关关隘外，薄薄的烟雾笼罩住宁武关上下，此时正值初春，返青的禾苗露出点点绿头，本该热闹喧嚣的时节，现在却寂静的可怕，烟雾之中只能听到偶尔传出的咕咕的鸟叫声。走近其中，数万具尸体曝尸荒野，无人问津，鲜血将方圆十几里的土壤染成血红色，倘若是再过上几十年，这片土壤将会变的异常肥沃，因为这是用人血浸透的土地。

成群结队的秃鹫、乌鸦在噗嗤着翅膀享受着这前所未有的人肉大餐，初春还未有苍蝇出没，它们很可惜的错过了这场饕餮盛宴。尸体经过一夜的冰冻，早就被冻僵，硬挺挺的就像风干的牛肉干。

突然，一只手从密密麻麻的尸体中伸了出来，吓的正在觅食的乌鸦嘎嘎地飞了起来。

凌山用胳膊艰难的撑起自己的上身，让自己勉强地靠在叠了几层的尸体上。他摇了摇疼的要命的脑袋，靠了一会儿，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他叫凌山，字初一，浙江省嘉兴府桐乡县青镇人。幼年丧父，母亲一人把他拉扯长大，读了几年书，被省学政下巡看中，授予秀才，奈何明朝末年，朝廷腐败，宦官当道，官商勾结，买官卖爵，社会黑暗，凌山空有一身学才却无法考取功名。

凌山是个怪人，从小就喜欢钻研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问题，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水为什么往低处流，人为什么要读书……而且性格古怪，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文以报国的情况下，他竟跑去当这个丘八，好在凌山祖上也是有些声望，外加凌山读过书，还是个秀才，大家都也不敢说些什么，万一凌山成了像戏中三国演的那样，成为像周瑜一样的一代儒将呢。

凌山母亲肖氏对于儿子的举措也没有表示拒绝。从小到大，母亲肖氏对凌山的莫须有的问题总是回答不上来。她不是一个迂腐的女人，年少时虽家境不好，但随凌山的父亲凌霄长生活这么多年，也通晓一些事理，她回答不上来，教书的先生也回答不上来，她觉得儿子随他的祖父，有点小才华。

但可惜，生逢乱世，凌山的才华无处伸展，肖氏为凌山的命运感到悲伤，此次儿子要当兵，肖氏默认了，为何？凌家就是靠凌山的祖父参军为武，一手成长起来的。

凌山便背着行囊，一路北上，被分配到边军。边军驻宁武关总兵周遇吉瞅见一个秀才竟然来当兵，他觉得不可思议，在那时，要知道文人是被免除徭役，不需当兵的。别人避之不及，他竟趋之若鹜，真是令人不解，总兵周遇吉见其保家卫国的忠心可鉴，便想留在身边做一幕僚，可凌山拒绝了周遇吉给的职位，下到最基层与士兵为伍。

还未等周遇吉好好了解这人，闯王李自成就攻来了。

宁武关一役，周遇吉连同全家人二十余人皆被屠灭，反倒凌山在乱军之中侥幸活了下来。

凌山回想起昨夜一战，那是他参军以来第一次上战场，他在宁武关的城墙上看着闯王李自成在关外扎下的绵延十几里的营寨，他感觉就仿佛一头洪荒巨兽匍匐在城外，等待恰当的时机，将宁武关与他一起吞噬。

当夜，李自成部趁着夜色对宁武关发起了进攻，十几万人如排山倒海一样像凌山冲来，凌山站在关楼上，整个宁武关都在颤抖，他害怕了。不过当他望见站在城楼正中央屹立挺拔的身影时，他内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凌山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竟悟不到圣人言中的真谛，真是可笑。他凌山是为了大明而战，为了忠君而战，他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他又有何恐惧。

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终于知道古人的话是多么的正确了，他看看周围，所有人都在恐惧，然而当目光转到那个身影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坚定下来。

烈烈披风在他身后随风荡漾，宽厚的左手握于宝剑之上，凌山想这一战如果活下来，他必要誓死追随于他，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山管理着一尊城楼上的红衣大炮，这个从洋人手里买来的铁家伙，他可是真正见过它的威力。蹴鞠大小的铁疙瘩，硬生生的将几十丈外的地面轰出一个直径两丈有余的大坑。当时，他就申请要管理这尊大炮，总兵手下的名叫陆云海的守备大人就同意了他的要求。

凌山是个炮营小旗，是总兵周遇吉专门钦定的。这红衣大炮在这宁武关上一共有八尊，可见周遇吉对凌山的照顾。在一个月内，凌山熟练了红衣大炮的使用，并亲自操手，发射过一枚炮弹。凌山喜欢上了这个铁家伙，宁武关要是有个一百门红衣大炮，任凭李自成他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攻破。

凌山睁开眼睛朝周围望去，这是一副什么场景啊，地狱啊，修罗场啊！

凌山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转了一圈，他突然放声嘶吼，拼命的吼！泪水止不住的流满他略显稚嫩的脸颊，他的心脏在破碎，他的大脑在沸腾，他的全身在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战争吗？

凌山从未想象到战争居然是这个样子，方圆十几里全都是尸体，尸体啊，他前半生都未曾见过如此多的尸体。

李自成，此仇不报，我凌山枉为大明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