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帝君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太晨宫的寝殿内,眼前是流泻下来白色的纱帐,不远处的案几上,青莲香炉内升起几缕袅袅的烟雾,满屋便缭绕着熟悉的白檀香味,一切静好的,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他略微动了一动,感觉浑身酸涩,又握了握拳,仙法还在,只是力道不足,再修养一阵,应该并无大碍。正思度之际,突然听得清脆“啪”的一声,紧接着一个小仙娥跑了出去,远远地传来她的声音,“帝君醒了,帝君醒了!”
帝君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太晨宫的仙娥什么时候这么没有规矩。
地上一只破碎的花瓶,和着几支散落的桃枝,几个小仙娥忙低头进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的残片,帝君打眼扫了一下,几乎都不曾见过,刚想问上一问,听得门外一阵衣衫细碎之声,司命的声音传了进来,“真的醒了?”
转过那扇百鸟朝林的屏风,那张熟悉的脸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看起来显得激动不已,因为帝君他老人家不但醒了,而且还像往常一样,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他忙作了一个揖,“谢天谢地,您老人家终于醒了。”
帝君放下茶杯,瞧了司命一眼,“我睡了多久了?”
“您这一睡就是三百年,前些日子刚把您从昆仑虚灵池接回来,墨渊上神说,您不日就会醒的,还真是灵验了。”
“本君为何会睡这么久?”帝君微微挑了挑眉头。
“本来是不需要这么久的,但是……”司命颌首道,“帝君,因为您老人家护了凤九殿下的元神一百年,所以耽搁了一段时日。”
“那,”帝君犹豫了一下,又接着问道,“她……还好吗?”
“小仙听说,凤九殿下也是尚未醒来。”
“尚未醒来……?有折颜在,怎么会让她昏睡如此之久?”
“这个,小仙也不甚清楚。”
帝君一醒来,就急切地打听凤九殿下的情况,倒叫司命心里一慌,额头便接连冒出几滴冷汗,青丘方面对于凤九的情况讳莫如深,所以他也知之甚少,若是帝君再问下去,这一问三不知的,恐怕他老人家不悦。
幸好,此时门外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接着白浅,夜华,连宋三殿下,成玉好像约好似的,一起来了。
偌大的寝殿立刻热闹了起来,司命松了一口气,忙招呼大家落坐,几个有眼色的小仙娥忙奉上了几杯滚滚热茶,几人边饮茶边闲聊。
“帝君,可还感到哪里有不舒服?” 夜华刚坐,就迫不及待的询问。
“本君身体已无大碍,翼界情况如何?”
“帝君不必挂心,那翼界极寒之地的结界被打破以后,便再没有了倚仗,如今声势愈微,已完全臣服于我天族,早已不足为患了。”
帝君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连宋扬了扬手中的扇子,与帝君道,“身体无恙便好,你睡了三百年,连个陪我下棋的人都没有,你不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寂寞!”
成玉连忙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帝君才刚刚醒来,哪有时间陪你下棋。”
连宋还想说什么,被成玉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只好生生咽下了后边的话,拿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
帝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来这三百年中发生了很多事!”
白浅道,“帝君此番醒了,真是可喜可贺,只是,我家小九还是没有醒。”
帝君放下手中的杯盏,沉声道,“我用元神渡她,她应该无碍才对。”
白浅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响,才道,“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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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与青丘路途不算遥远,只是东华帝君的身体尚未恢复,是以路上行进得较慢,不过,倒也不无聊,正好把这三百年来发生的诸多事情一一道与帝君听。
司命的话头便从三百年前与擎苍大战那日开始,帝君以元神收集凤九四散的魂魄,肉身便因元神的脱离,而晕了过去,之后俩人被就近送到了十里桃林,折颜用上古神术稳了二人的心神后,又被转移到昆仑虚灵池疗伤,后来,由于灵池灵气太盛,凤九的身体承受不了,白奕上神就又把她接回了青丘,一直到现在,都在炎华洞内修养。
青丘炎华洞也是一处灵气旺盛之地,当年墨渊上神的仙体就在这里供奉了七万年之久,听闻东华帝君大驾光临,白奕上神,白真,折颜都早早地在洞门前迎候,白奕上神更是对东华帝君行了一个大礼,郑重道谢,“多谢帝君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东华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回礼。
白真便在前面引路,众人一路跟随,走过了曲折的几个洞口,便看见了已然沉睡了三百年的凤九,榻上的她,一派安祥,气色不错,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
帝君缓缓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心脉,片刻,回身对折颜道,“心脉很正常,为何一直不醒?”
折颜无奈地摇了摇头,“凤九这丫头,用情太深,个中缘由,您还是亲自去她梦里看一看吧。”
帝君便施了一个法术,进入到了凤九的幻梦里。
入眼处十里桃花锦绣,一阵微风吹过,便有阵阵清香扑鼻。这地方,像极了昔日凡间的住所,帝君走走停停,凤九,这是你的梦境吗,这就是你渴望的生活吗?
延着小径蜿蜒向前,便行至一处房屋,帝君推门而入,便看见凤九笑意盈盈地起身,迎了过来,她自然地抬手拂掉了他身上的花瓣,“帝君,你回来了!”
帝君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嗯,”
“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快过来尝尝。”凤九忙拉着他的衣袖,来到桌边,
果然,美味佳肴摆了一桌,有糖醋鱼,龙井竹笋,金丝佛手,如意桂花糕,碧梗粥,香气扑鼻,令人垂涎。
帝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都是他爱吃的,他的九儿还记得他的口味。
凤九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他唇边,“帝君尝尝,”
帝君眼底笑意更浓,他轻轻咬了一口,可是,这入口的桂花糕竟然没有一丝味道,他的心猛然一沉,方才回过神来,这一切都只是凤九的梦境。
他握住凤九的手,想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却听得嘎吱一声,门开了,进来的人,紫衣银发,眼落星辰,风姿绝胜,不是自己是谁?更确实的说,那人更像是与凤九初见时的那个自己。
那人见了他也是一脸惊愕。
凤九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口那人,一头雾水,“咦,怎么会有两个帝君,哪一个才是真的?”
那人行至他俩面前,伸手将凤九拉到自己身边,“九儿,我才是真的,你不要被他骗了。”
凤九疑惑地看了看那人,“那你能说出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吗?”
那人在凤九耳边低语了一阵,凤九便半掩着嘴,甜甜地笑了。
片刻,凤九对着帝君道,“你能说出吗?”
“这………”帝君一时有些语塞,
凤九缓缓走到他面前,突然抬手扯了扯他的头发,又揉了揉他的脸,“你是折颜,还是四叔,“顿了顿,突然停下了手,后退了几步,”你…….不会是我爹吧!”
帝君看着凤九一副呆萌的可爱模样,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抓住凤九的手臂,一字一句道,“我是东华,他才是你的幻觉。”
“你是东华?” 凤九突然笑了,她回身指了指那个人,”他才是我的东华!”
帝君箍住她的双臂,“凤九,你醒一醒,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梦境,你随我回去。”
凤九凝视着帝君,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良久,才黯然道,“回去做什么?回去又要被抛弃,”她双目紧闭,仿佛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既而,有泪自眼角滑落,她痛苦地摇了摇头,“不要,我太累了,你们又怎么能体会,两万年的思而不见,是怎样的煎熬,日日像万箭攒心,”她手捂着胸口,哽咽道,“我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
那人走过来,轻揽着凤九的肩膀,“九儿,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凤九目不转晴地看着帝君,“你走吧,不管你是谁,永远不要再来了,我在这儿生活得很好,有他陪着我就够了!”
帝君默默退出了房间,窗纸上印着一对身影,他伸出手,在空中细细勾勒她秀美的轮廓。
九儿,本君想告诉你,万箭攒心的滋味,不止你一个人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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