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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街,五里长廊,行色匆匆。
吴钩,一人入长街,暮色下,影子拉成极限的长度,穿过连廊,掠过花草,在树木间快速穿梭,又映射在波浪起伏的红色水面上,水面静静流淌,影子快速移动,相比之下,显出他的焦灼。
焦灼,从吴钩深锁的眉头间也能寻到踪迹,红色夕阳打在他严肃的脸上,那道“川字”纹正好成为明暗的界限,让本来严肃的脸又多了几分杀气。
杀气,同样从他深邃的眸子中射出,一眼不眨地望向长廊的尽头。
那是一双像雄鹰一样的眼睛,目光锐利而艰巨,时而又充满柔情。
今天是吴钩的大日子,为此他隐忍了十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复仇的脚步。
如果说有什么牵挂的话,那无疑只有采薇——一个他深爱的女人。
记得初次结识还是在这条长廊里,她喜欢在暮色下抚琴。
如果不是那琴声,他已经跨过这长廊快意恩仇了。
缘分弄人,这条长廊他走了几年,每次都在长廊前止步,高山流水间两人相知相识又相恋。
“我见过很多人从进入长廊就再也没回来!所以,不要去!为了我!” 这句从风采薇嘴里说出来的话成了他的羁绊。
“有些事,是躲不掉的!” 这次他没有犹豫。
“等我回来!” 深情地对望下,他漠然入长廊。
长廊尽头,“天下第一剑”几个大字方正地刻在阁楼的正中方,尤其是那个“剑”字,比其他几个字大上几倍,更显眼的是那个硕大的朱漆的大门,门上的门钉和门前高大的石狮子都显出主人身份的显贵。
门前广场上一群持剑的人在来回挥舞。几个人来回踱着步子,指指点点比画着。更是有几人懒散地坐在长廊前面的凳子上。
但意识到空无一人的长廊内多了一个人时,那几个人懒散着从凳子上站起来。
“哈哈哈!少阁主,又来了个送死的。” 一人说道。
“这个月这是第十个了吧!那个不是走着进来倒着出去!” 一人轻蔑地说。
“这年头谁都认为自己是高手,为了挣个天下第一连命都豁出去。” 一人的语气更是轻蔑。
“喂!走快点,我们赶时间啊!” 戏谑的声音在长廊里面回荡着。
仇恨,在吴钩脸上显现,随着和敌人距离的缩短,越来越加重。
寒光闪烁,一个华丽的飞跃,兵器出鞘,阳光又以另一种角度进行了反射,长廊内打了几道厉闪,温度也似降了下去,长廊尽头的几个人还是懒散的样子,但看到兵器带头的颜色开始凝重起来。
“别大意!” 那个被叫做中头的,提醒道。
“鄙人,剑一阁风烈,来者何人?” 他大声呼喊。
吴钩并不搭话,那柄似剑非剑的兵器垂在身后,身体已由快走变成奔跑。
奔跑的身影此时速度已经达到极限,白色的衣袂显出幻影,高速移动的兵器从侧面形成一面镜子,奇怪的是并未听到脚步声音。
“跑得还挺快!看你比得上剑快不。” 几个人已经嬉笑着,搭弓上剑,瞄准吴钩。
震惊写满了风烈的脸,那身法的速度和脚步的轻柔,已经让他们感觉到对方的功夫了,加上那把说不上什么名字的兵器,从它上面散发出来的寒气,令他有了一丝颤抖。
利箭破空,白光闪烁,钉在长廊的柱子上,同样被钉上的还有一袭白色。
“花架子!玩得越绚,死得越快,还不是被一箭解决。” 狂傲的笑声传来,四周一片哄笑。
风烈似乎没有那么轻松,他目光快速从被钉到柱子上的碎布片移开,望向长廊的上侧。
“小九!小心!” 风烈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个戏谑吴钩的人已重伤倒地。其余几个人此时哪里还有刚才的笑容,满脸都是惊诧。
“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低沉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话未落,兵器先到,几声碰撞过后,众人手中的兵刃纷纷折断,正惊诧时,寒气再次逼近,血光迸现,几人已是负伤倒地。
风烈冷静地在旁边观察着这一切,暗自惊叹对方的身手,按理说以他的实力不算是顶尖也是剑一阁里高手的存在,平常大多数的挑战者都是他直接出马,到如今未曾一败。
剑一阁又是江湖上用剑的顶流门派,前后出世的几位师兄在他看起来实力还远远比不上他,但都已经在江湖称霸了,他自然心中有了一种得天独厚的优越感,而此时这种感觉荡然无存了。
那柄有着剑身而头部却弯曲成钩状的怪物兵器又急速向前冲来,风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青龙出水,风烈侧身躲避,兵器过处衣襟被划开,冰冷的剑气再次让他颤抖。
不允许他有片刻懈怠,兵器随之回旋,旋风抹颈!撤步躲闪,兵器带着风声在脖颈处划过,拇指的距离但剑气却在脖颈处划出伤痕,鲜血渗出。
汗,从风烈的额头流出,不只是疼痛,同时还有恐怖和震惊。
电光石火间,一招仙人指路刺了过来,风烈用剑格挡。
胜负发生在一瞬间,弯曲的剑头勾住了风烈的宝剑,吴钩瞬时地一拉,宝剑断为两截。冷森森的兵器抵住了风烈的胸口。
正当他准备赴死时,腿下传来一阵疼痛,随之眼前的景象就开始旋转了。
鲜血从指尖流出,疼痛逐渐加剧。
“感谢不杀之恩!” 风烈对离去的背影说道,他明白刚才对方是手下留情了,抵住胸口的剑刃只需要挺进半寸,他就不在了。
“杀你们只需一剑!但那都是以前。” 吴钩轻描淡写地说:“你们都要感谢一个女人!”
“她是谁?” 风烈问道。
“采薇!” 吴钩说完大步流星地向阁内走去。
风烈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疼痛掩盖了话语,只剩下长长的呻吟声。
“这是什么兵器?” 一个声音大声问道。
“离别钩!” 即使走出去很远,吴钩的声音依旧在每个人耳边回荡,那浑厚的内力,让每个人再次惊叹。
那本是一柄剑,原材料是友人赠送的一块天外陨铁,兵器大师陶冶子看到时两眼放光,他也异常兴奋,父亲临走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本来需要两个月的反复锻打,他的忍耐在预定半月前到达了极限。不顾陶冶子反对从烈火中取出兵刃,那弯曲的剑头从此成型。那锋利的剑刃可使勾到的一切轻松离别,离别自此产生。离别钩从此得名。
当他背着这件奇怪的兵器踏上复仇之路时,采薇出现了。
如果不是采薇的出现,他此刻或许早已大仇得报,也许已经成为一块枯骨,总之这就是他的宿命。但离别终究要到来!
几丈高的城墙上,吴钩轻巧地跳跃而入。阁内已是人满为患,外敌入侵并已战败青年魁首风烈,消息已传遍剑雨阁,众人纷纷集合起来,如临大敌。
满头白发的风轻尘早已端坐在阁内,长须迎风飘拂,双眼紧闭,颇有仙风道骨的风范,两旁均是持剑的弟子。
大殿十几个弟子组成的剑阵已与吴钩短兵相接,兵器的光芒闪烁着,只两三下,断刃到处飞舞,十几个弟子已倒地。鲜血流出,腥味已布满大殿。
吴钩一步步走进殿内,两旁人群纷纷后退,几个人跃跃欲试。
后侧突然飞来一柄飞剑,吴钩一个翻身,将其打落,两旁人群纷纷举剑上前。人群越来越多,吴钩身边出现无数把宝剑。
又是几声碰撞,剑光到处又是几声惨叫!
“剑一阁现在都靠人多取胜了吗?!” 未见吴钩开口,但浑厚的内力已将声音传至每个人的耳朵。
又是几声惨叫,几人纷纷倒地,人群逐渐散开。
风阁主紧闭的眼睛此时闪出光芒,他目光紧紧盯在吴钩手里的那把兵器上。
“来者何人!?” 浑厚的声音发出,大殿内激荡着回声。
“天下第一剑,吴家传人!” 吴钩从怀中掏出一块剑形的令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吴”字:“剑圣令牌,谁敢不尊!没有了令牌的盟主,是不是做的也不安稳啊!风阁主!”
“剑圣 吴家!?” “不是已经都被灭族了吗!?” “那就是传说中的剑圣令牌!?”
“想当年吴家宗主长风,被奸人投毒,致使内力全废,后被人屠戮全族。这怎么又出了一个吴家传人!”
“风阁主就是铲除了屠戮吴家的奸人,然后被推举为新的宗主的啊!难道事情另有隐情!?”
“风轻尘从来不将令牌示人,原来他是没有啊!”
“剑圣令牌,号令天下啊!本来谁拥有此物谁就是武林盟主啊!”
大殿内响起嘈杂的声音,本来安静的环境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少盟主回来了!欢迎少盟主!” 人群内掀起另一阵高潮,那是吴家旧人的呼唤,瞬间吴钩后侧站满了人,大殿内分成两派。
“哼!” 风轻尘冷哼一声:“哪里的狂徒冒充吴家传人!前来送死不成!”
说完一个飞身到吴钩面前,青龙吟声,宝剑出鞘,横扫千军袭来,吴钩一个飞身跃起,随即力劈华山砍下。双手握剑格挡,兵器接触发出刺耳的声音,众人纷纷堵住耳朵。
左横斩,右横斩,转身横斩,几招横斩皆被吴钩格剑拦截,兵器几次相撞,火花溅起,引燃了案牍上的纸张,而此时却无一人敢上前灭火。
吴钩发动攻击,进步刺剑,左右横击剑,上击剑,风阁主以同样的方式格挡。接下来一连串的劈、砍、斩、撩、抹、崩、穿、扫、腕华,打得有来有往,难分胜负。
旁边人都已经认出来,双方使用的是同样的剑术。而风轻尘虽剑法精辟,但身法却略显迟钝,惊讶的眼神中充满了疲倦。
风轻尘的眼中闪烁出一丝狡黠,单手持剑变为双手,斜撩斩,吴钩转身躲避,风轻尘随着撩剑瞬时飞起,剑向下劈来。
吴钩横剑格挡,兵器再次撞在一起,而此时风轻尘的剑柄处却往后缩去,清脆的机关响声,一柄短剑被抽出,直刺吴钩胸口。
所有人都惊呼一声,以为胜负已分,少盟主必然命丧当场,可离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向下弯曲的剑头随即在吴钩胸前掠过,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全场一片寂静!
离别钩此时已经横架在阁主的胸前。
“老贼,你毒害我父,屠我全族的时候可知道有今天!?” 吴钩的话就像一颗石子落在平静的水面上。
“没想到啊!原来这才是真相!” “伪君子啊!这么多年隐藏得很深!” 嘈杂声响起。随即而来的就是阵阵的:“杀死他!杀死他!”
“你还有什么话讲!今天我就替父报仇!” 眼中冒火的吴钩举起兵器就往下砍。
“慢着!师侄!” 风轻尘大喝一声,即将落下的兵器停在了半空。
“你真以为你见到的都是真相吗?” 风轻尘轻叹道:“我与你父本是师出同门,情同手足,不想他遭奸人谋害,我欲催功为其疗伤,不料敌人杀出将你等掳走。而你父终究未逃离命运,我千里追凶,将其击毙,却未能寻得你去处。多少年来,我排人搜寻,未果,也曾想过你已遭毒手,但万万没想到你却受奸人迷惑,受人利用回来寻仇!真是痛哉!痛哉啊!”
风轻尘话说间竟涕泪交下,悲痛之情无以言表。众人的呼喊声也逐渐停息,纷纷开始摇摆不定。
“就说风阁主仁慈,平常他对我们都很关照啊!”
“是啊!就连外边的乞丐阁主也能照顾有加!”
“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护飞蛾纱罩灯。阁主入佛也有一段时间了啊!”
吴钩见到此情景,也放下自己手中的兵器,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风轻尘。
风轻尘上前拍打着吴钩的后背,笑着说:“回来就好!” 那眼神中充满了慈祥!
而慈祥的眼神不到几秒就又变得凶狠,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短刃,结结实实扎在了吴钩心脏的位置。
“哈哈哈哈!” 狂笑从他口中发出,吴钩的身体开始向后倒去,风轻尘狰狞着望向四周轻蔑地说:“兵不厌诈,年轻人还嫩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夺下吴钩手中的令牌,双手举起,狂笑了起来!
“看到了吗!谁敢不服,这就是下场!”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地上的离别钩,将几个刚才喊杀“死他”的人砍翻在地。现场又是一片寂静。
“阁主威武!” “阁主威武!” 声音逐渐由低到高,最后引爆了现场。风轻尘又是一阵狂笑。
一声惨叫传来,风轻尘背后吴钩再次站起,手里拿着风轻尘的断剑,那锋利的剑刃已然没入他的身体。
“老贼,不陪你演一把还暴露不了你虚伪的面孔!” 吴钩说着扯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穿在身上的软甲。
风轻尘捂住胸口的指缝里已经渗出鲜血,他无力地瘫倒在地。吴钩从他身上把令牌抢夺在手。
“少盟主,杀死他!” “杀死这个伪君子!” 台下又是一片哄闹。
在众人呼喊下,吴钩拿起跌落在风轻尘旁边的离别钩,一步步向仇人走去!双手猛地举起!奋力向下砍去!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一把长剑挡在了风轻尘面前,随即一阵熟悉的香味袭来,吴钩心头一颤。
“采薇!”他惊呼着。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只见自己的情人俯身搀扶起风轻尘,在伤口处包扎着,嘴里说道:“他是我父亲,我不能看着他死在你手里!”
风轻尘坐在凳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闺女,原来你说的如意郎君就是他啊!” 说完随即苦笑着。
“我虽作恶多端,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当年她母亲给她取名采薇,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想和我一起归隐山林啊!但当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又给他取名烈,她母亲才看出我欲无止境,随即离我而去啊!” 说着眼泪从眼角流出:“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希望她能过得好!”
“爹!别说话了!” 她扶了扶即将掉下去的风轻尘。转脸望向吴钩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对你是真心的,但事到如今,我们也很难在一起了,现在我们相恋一场,你放了我父亲吧!”
焦灼的表情从吴钩脸上显现,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是红颜,一边是仇人,何去何从?一时间他竟然无法选择。
“你们走吧!远离这里!” 风轻尘突然大声说着,每说一句都要喘上几声。鲜血再次染红了胸前的白襟:“远离这是非之地,找一个没有江湖的地方,隐居起来吧!像我和你娘希望的那样!”
他挣扎着站起来,牵住采薇的手,一步步走向吴钩,最后把她放到了吴钩的手中。
吴钩拉起采薇的手,转身走向大殿的门口,脸上神情放松了许多,似乎在憧憬美好的未来。
只是刚没移动几步,脖颈处就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他看到了穿透脖颈的一把利刃!
在采薇愤怒又失望的眼神中,他慢慢倒下来,随即采薇抱住他的肩膀脖子也撞在了那把利刃上,鲜血喷洒而出!她的眼神里又出现了爱……
大厅内彻底骚动了,所有人一拥而上抢夺吴钩手中的令牌。从采薇明亮的眼睛下,反射出风轻尘淹没在众人脚下的场景,而他眼前也出现了人间地狱。盟主令牌被抢来抢去,无止境的杀戮,相互的屠戮,是贪婪,是欲望,是人性……
而这一切与他无关了,他最在意的就是眼前的风采薇,他们相视而笑……
时间逐渐安静下来,两缕残影脱身而出,挽着手走出剑一阁,身后依然是屠戮的战场!
残影凌空翱翔,月光下俯瞰大地,长廊边,一家三口在嬉笑打闹,男人顺手采下河边的蔷薇,分别戴在母女两个人的头上。
“希望来世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能够一起采薇。”
秋风过处,几片枯叶跌落。
月色朦胧,街尾牌坊处,灯笼高挂,三影成型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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