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孩子们的原因，乌力吉的欢送会如期开始。
日更第396日。
孩子们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乌力吉，一路好走。这几个字旁边，居然是手绘着一副头像，旁边写着乌力吉三个字。
我再三观看着，发现这个头像居然和乌力吉很是神似，尤其是咧开笑的嘴巴，特像。
看来，孩子们对乌力吉的印象还是颇为深刻的。
闫羽悦还从家里拿来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在教室里播放着，低沉的旋律在教室里回响，每个孩子的脸色凝重，整个教室的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我在后门的位置安放了一张桌子，平时基本都坐在这里。此刻，聆听着这忧伤凝重的旋律，心情格外不堪，但是，我还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烈。
毕竟，有些东西需要回避，还不能让孩子们知道其中的细节。
2
曾三妮作班长，率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乌力吉虽然和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相信我们大家，在内心深处，都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如今，在得知他离开了之后，我们都很难过。所以，利用这个机会，我们每个人都要回想和乌力吉相处的点点滴滴，为乌力吉写点什么留下来。”
副班长陈翔也站起来：“也就是说，今天这个时间，我们一起缅怀那些或忧伤或甜蜜的日子，为乌力吉做一次生命的肯定！”
听两位班长如此说，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乌力吉在医院里不想和妈妈一起回家的情形，还有乌力吉最后一次习作时留下的那些关生命中乌云和阳光的书信，还有他的母亲和爷爷的事情，心情一时间又难以自持，悲戚难平。
把内心翻滚的浪潮压了又压，我走向讲台，把著名诗人普希金的句子写在了黑板上，“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想带孩子们读读这首诗。
3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孩子们一句一句跟着我读完了这些句子，眼神中透射着些许的迷茫与困惑，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声音中的颤抖，但是也都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我转向黑板，视线对着那副头像，哽咽着说：“我最大的懊恼是，没有留下乌力吉的任何一张照片。现在，让我们对着这个虚无的乌力吉，鞠上一躬吧，用我们全体天使的诚意，给乌力吉送上最后的阳光与温暖！”
说完之后，我便弯下腰去，为乌力吉送上我内心的追悔，还有祝福。
孩子们也跟着我齐齐弯下了腰，我们都同时喊着一句话：“乌力吉，一路走好！”
在这低沉痛苦的声音背后，命运交响乐的旋律一遍一遍地回响着。
4
接下来，孩子们一个个面对着黑板上那份虚无的乌力吉，陈述着相处时日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有的温暖有的忧伤，有的酸楚有的知性，也有的调皮有的粗野，无论哪一种故事，都带着一份真诚的光环。
听到薛猛的陈述时，我猛地一震，原来，乌力吉在日常的相处中，已经把自己的内心黑暗和乌云笼罩的情绪宣泄出来了啊！
薛猛是这样说的：“很多次的黄昏，你总是拉着我上到教学楼的最高处，一起看着夕阳落山，然后说，总有一天你也会落进那些黑暗里去。乌力吉，请原谅我这个人的蠢笨，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你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命运交待了啊！”
我把薛猛搂在怀里，轻轻地说：“你这么细致地陪着他一起走过这么多日子，带给他的各种体验已经很好！”
说着这样的话，我的心里已经把泪落得一塌糊涂，只是身边的孩子无法知道得更多。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早些捕捉到乌力吉这样的情绪，能不能为乌力吉做些什么呢？
5
秦小尤也说了一些我不知道的细节，又一次让我追悔，对这孩子了解得太少。
秦小尤的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有一次周末回家，看到有一位骑电车的奶奶倒在地上，乌力吉正在扶着她站起来。可是，那奶奶的家人来了，看到乌力吉，就抓住肩膀摔了出去，乌力吉被扔去很远，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秦小尤说完，对着黑板上所谓的“乌力吉”，又一次弯下腰去，鞠了一躬，接着说：“当我过去搀扶你的时候，你说——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下子摔死我呢？”
听秦小尤这样的话语，我真是又一次惊呆了，原来，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最初，乌力吉的心眼里，已经布满了求死的意志，他该多么不想留存在这个世界啊！
6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把乌力吉的最后一次书信朗读给大家比较好：“在上学期，最后一次习作中，乌力吉给我们写过一封信，现在，我把这封信读给大家听！”
教室里的气氛一下子静滞了，每个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们有些不能置信，乌力吉离开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写的信呢？
顿了顿，我接着说下去：“这封信是上学期放假前，乌力吉利用最后的一次习作，写在作文本的背页上……难过的是，直到今天，已经三个多月后的今天，我才看到，我……真的不是一位老师，我……对不起乌力吉。”
“老师，别自责了，读信吧！”崔雨霞大声地提醒我，阻止我再陷入一种自虐的情绪中。
我看看她，这个内敛含蓄的女孩儿，开始读信。
7
乌力吉的信，不长，我用了两分钟时间读完了。
教室里沉默了几秒钟后，不知道哪个女孩开始唱歌了，那首孩子们耳熟能祥的歌曲：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一片叶子
也要向着日光洒下的方向。
灌木丛中的小草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烧焦了翅膀
也要飞向灯火闪烁的方向。
寒夜里的飞虫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只是分寸的宽敞
也要向着阳光照射的方向。
住在都会的孩子们啊。
一首歌曲唱完，我想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乌力吉能够感受到我们的心意，他一定会遵循着这条路，大家都知道的明亮那方，继续前行。
“孩子们，让我们再次祝福乌力吉！”说完，我再次弯下腰去，对着黑板鞠了一躬。
然后，和孩子们一起说：“乌力吉，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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