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2001年,7月上旬,秋水: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今晚晚餐后就告诉她吧。”
“不可以!”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再说,她还小。”
“她不小了,昨天她就已经年满十四周岁,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应该可以承受。”
“应该,应该,应该,你有考虑过孩子的感受吗?她现在才刚刚初中毕业,刚刚放松了几天,你就要告诉她这件事?我怕她承受不了!”
“你现在倒是关心孩子了,十几年前不见得你关心我们。”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怎么不关心你们?我做的哪件事情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的生活会更好?算了,这种问题,你们女人是无法理解的,要是理解的话,十几年前你也不会要挟着要离婚,不说这些了。我只想说,暂时不要告诉淼淼。”
“不,今晚我就要告诉她,明天我就要带她走。法院判决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四周岁之前,由你抚养,十四周岁之后,由我抚养,她现在不需要你了,她现在长大了,跟在你一个大老粗的男人身边不利于她成长!”
“你要是真的关心淼淼的成长,你就闭上你的嘴,不要让你那些不可理喻的想法扰乱她的思维,干扰她的心性,影响她的成长!”
“我的想法怎么啦?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你不要以为你有多高尚,有些事情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在我怀孕期间,你没有抽时间陪我们就算了,你在外面干的那些丑事,别以为我不清楚!”
“我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真不可理喻!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非要我说出来吗?我分娩那天,你没有回家就算了,还背着我和你的女秘书去开房!”
“我的天,你是不是脑袋坏了,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也能编造出来!你最好不要继续编造下去了,好好管理一下你自己的心性吧,我不想多说了。”
“怕了吧,想逃避了对吧?今天孩子不在,我就要说个够!”
“如果你还要再继续无理取闹,就给我滚出去!”
“看看你,看看你,露出了禽兽的本性了吧!今晚跟林淼讲清楚后,我们就走!谁稀罕你的狗窝!”
“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奉劝你好自为之,适可而止!”
……
……
我的天!原来在十几年前,我的父母就已经离婚了!在我尚未懂事的时候,就已成定局!还隐瞒了我十几年!
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会离婚?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想清楚,那为什么要结婚?既然结婚了,组建起了家庭,还要把一个完整的家庭撕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就如母亲说的,父亲是个衣冠禽兽的怪胎?难道他从来不懂得珍惜我们母女?在母亲最需要关心的时候,他还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家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们的婚姻走向坟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直到现在,我认清了一个事实就是,十四周岁以前,我由父亲抚养,满十四周岁以后,我就由母亲抚养。但最终我属于谁的呢?我不知道……
他们吵的很激烈,我的腿都吓软了,原来我一直生活在一个并不幸福的家庭!
我的人生多么的可悲,可我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去指导一个陌生的笔友如何积极面对生活!
三天后,父亲在乡下外婆家找到我时,他脸上失去了原来的奕奕神采,浓密的胡子爬满了脖子和脸腮,眼圈深陷,眼睑红肿。
“在这里就好,在这里我就放心了。”
临走前,他把一张储蓄卡放在我掌心,并从白衬衣的口袋上拿出钢笔,在随身携带的工作手册上写了一窜数字撕下来给我,说是储蓄卡的密码。
“接下来,你妈妈会带你去深圳生活,爸爸这边工作走不开,就不随你们一起去,以后有时间再去看你。”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的脑袋很乱,只是觉得他很可怜,突然间就要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的亲人离开。
“呦,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林镇长,是要“扶贫”来的吗?我告诉你,这里不需要你的“扶贫”哦,我们可以自食其力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我不知道母亲怎么会说出那种阴阳怪气的话。我的脑袋很混乱,我无法判断眼前的是非,我只想安静下来,努力去理清思路。
转眼,又在乡下住了三天,但我却什么也没理清,脑袋是越来越混乱,越来越沉重!时不时想起夏生描述的那种无人之境,心中就充满了向往,我多么想回到过去,回到无忧无虑的初中生活!
可是,过去的时光,最多只能被打包存放在神经末梢里,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而未来总是充满魔力,总有办法让你一步步往前……
安静的车上突然热闹的炸开了锅,原来大巴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一路走高速到深圳,而是中途下了高速,走省道,不久后,又从省道转入偏僻的乡道。
车上的乘客议论纷纷,有的在咒骂司机不厚道,有的在骂司机黑心,有的嚷着要退费。
不过,骂归骂,吵归吵,最终没有人下车,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中途下车后,要怎么去深圳。
“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
“累不累,要不要吃点零食。”
“不用。”
“现在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不过这大巴中途下高速,估计要换车了,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他们离婚的事实后,我总提不起劲,他们吵架的声音一直回绕在耳边。还有父亲找到我的那天,母亲对他表现出的冷漠、尖酸的表情,在我的脑袋挥之不去。
我印象中的父母不是那样的,我都不知道我是否应该跟着她走。不过,父亲最后见到我的那天,似乎也没有要留下我的意思,我只能暂且跟母亲过了。
而且,若真的如同母亲说的那样,父亲是那种人,我也真的无法原谅他。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时,我不想过多和他们说话,那会扰乱我自己的判断。
大巴从高速路下来后,空调也熄灭了,随车的“乘务员”说:
“今天气温太高了,我们的车一直走高速,空调负荷太重,没办法运行了。”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我心里想,不过就是要我们换辆车,干嘛那么多借口?
大巴在往前走不久,就在路边熄火了,司机上来说:
“哎呀,大家伙,真不好意思,客车出了点故障,跑不动了,我们联系了附近修车了,最快也要晚上8点才能到这里。不过,为了确保大家能够顺利到达目的地,我们已经联系了同程的客车,你们准备一下,准备乘坐同程客车。”
“真倒霉,没想到被‘卖猪仔’了。”
母亲自言自语道,又自觉的整理好行李。对我说:
“快点,准备下车啦!”
“为什么他们说什么就得听?”
“这个时候不要乱说话,听我说就对了,赶紧下车,只要能到深圳就行。”
下车后,刚刚随车的“乘务员”在下面指挥:
“前往深圳的5个人往前面走,前面那辆车就是。其他前往东莞的人在原地别动,等下马上就有车到了。”
七月的太阳,酷热无比,刚刚下车,浑身立即大汗直流。只好跟着母亲身后,大步走向前方的客车。
不过,走到“同程”客车下时,我才傻眼了:破旧的客车,车窗贴满了颓废的报纸,车窗上的铁框锈迹斑斑,透过报纸,可以看到车上扎堆的乘客!
“这车还上得了人吗?”我心里想着。
接着,后车门打开了,我更加傻眼了,车上的乘客摩肩接踵,有人的身体几乎被挤得变畸形了!
车上吵吵闹闹,似乎也不愿意司机再往上面塞人了。
突然司机推着我的肩膀往前走,又一边大声吆喝道:
“来,挤一挤,挤一挤,大家互相帮忙一下。”
“来来来,小孩先上,小孩往里面走。挤一挤,前方不远就有人下车了。”
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我宁愿走路去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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