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殊途同归（83）
殊途同归 第八十三章 意外
韩湘云感觉自己是带着一种使命感回到沅水的。
在回去的汽车上，他已经暗下了决心：回去就办辞职和离婚手续，再南下广州。至于尹怀生，韩湘云抽了一口冷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毁了自己最爱的人的一生，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可是当他回家见到孙姝雅时，却觉得难以将离婚二字说出口了。她的眉眼，神情和气息都那么像叶婉秋，让他觉得如果将这二字说出来的话，自己将良心有愧，可是不说，他又会愧对爱情。
看着韩湘云欲言又止的样子，孙姝雅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什么也不问，只是默默地做好晚饭。当韩湘云吃完饭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她又打断了他，为他去烧洗脚水。
终于忙完躺下，韩湘云感到一条柔软的手臂拦腰抱住了他。他身上一颤，下意识地要把孙姝雅的手臂移开。可是，孙姝雅却更紧地抱住了他。韩湘云闭上眼，叹了口气，心想：“我何德何能，得到这么好的两个女子的爱。今晚就算了吧，等明天，我再好好对姝雅说。”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孙姝雅的声音传入耳畔：“湘云，你今天累了吧？刚才见你一直板着脸，都不敢问你什么。”
韩湘云说：“嗯，明天再说吧，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
孙姝雅调皮地挠挠他，微抬起身子，说：“湘云，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转过来！”
“姝雅，我困了，明天再说吧！”韩湘云嘟囔着。
孙姝雅突然坐起身来，用劲扳着韩湘云的身子，等他转过身来，她将韩湘云的一只手拿起，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轻轻地说：“湘云，我们有宝宝了！”
韩湘云一惊，突然从床上坐起，面对孙姝雅问道：“真的？！”
孙姝雅被他吓了一跳，拍了他一下，说：“你吓死我了，有必要那么激动吗？你不相信去看医院报告？”
韩湘云如被惊雷击中。在得知孙姝雅怀孕的那一瞬间，他是惊喜的，可是，这惊喜迅即被狂暴的黑色海浪淹没。他隐约又看到了命运那狰狞的面孔。他刚品尝到爱情的美酒，就要被这命运浪潮裹挟走。
“不，我不要做这命运的奴隶！”一个声音咆哮着。
韩湘云仿若突然醒来，推开孙姝雅，连连摆头说：“姝雅，这孩子，我们不能要！”
孙姝雅听到此话，怔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韩湘云，突然感觉自己的丈夫是如此陌生。她语气有些发抖：“为什么？！”
韩湘云抬起头来，眼神重新变得柔和起来，他知道自己马上要说出来的话会如一把把利剑，刺伤孙姝雅的心，甚至刺伤他们俩还是一个胚胎的孩子的心。可是，他却不得不说。
他用极尽柔和的语气，对孙姝雅说：“姝雅，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想要这个孩子，可是，我们不能要。我……”
孙姝雅的眼眶红了，她帮助韩湘云说出了后面的几个字：“爱上别人了？！”
见韩湘云默不作声，悲愤和绝望涌上孙姝雅的心头，她抬起手，朝韩湘云的脸甩了一巴掌。
韩湘云觉得脸仿佛被火钳烫了一下，热辣辣的，反而心中如火般灼烧的愧疚感却一定程度上消减了一些。他的眼中闪现一丝决绝的光。
孙姝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平静了下来，对韩湘云说：“湘云，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去找过她？”
韩湘云惊极，看向孙姝雅的双眼：“你知道她？”
孙姝雅笑了笑：“我早就知道她了。我知道，你心头一直割舍不下她。跟你结婚前，我就听说了，可是，我一直认为你会慢慢忘记她。但是，我没想到，你对她的感情还是那么深？她去见过你吧？”
“在你去长沙之前，我就有这种担心的，”孙姝雅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是，我选择相信你。一件事情未了，总会念念不忘。”
韩湘云的喉头抽动，脸上微微色变。
孙姝雅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如果你非得要从她和我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你执意要选择她的话，我会将孩子打掉。我不会让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湘云，我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这也是你的骨肉啊，难道你真的愿意看到他还未出世就变成一滩血肉吗？”
韩湘云听到孙姝雅的话，震惊不已。他低估了孙姝雅的镇定和勇气。以孙姝雅的性格，她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想到那无邪的生命将会化作一滩血的时候，他心头紧缩，想起了叶婉秋的那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小生命。
“如果我负了孙姝雅，导致我们的孩子被杀死，那我与尹怀生有何区别？”想到此，韩湘云只觉得心被一双巨大的黑手紧紧揪着。自己如置身寒冷的冰窟，白天的热血瞬间冷却。在这个秋风初起的秋夜，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在命运之海上，他乘坐的小舟被粗暴的海浪猛烈撕扯着。一个声音在心中回旋着：“命运为何开如此玩笑？！”
听着孙姝雅的啜泣声，他心乱如麻。索性，他走到了阳台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灯光，怅然若失。
那一夜，韩湘云和孙姝雅都彻夜未眠。睡着的人怀揣希望，醒着的人备受煎熬。
那段时间，韩湘云和孙姝雅都各怀心事。韩湘云感觉整个灵魂都处于抽离的状态。叶婉秋的脸和血肉模糊的孩子交替出现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他想：如果自己自私地选择了爱情，抛弃孙姝雅和她肚里的小生命，他会不会在后半生的漫漫长夜里，都饱受灵魂煎熬之苦？他一直以一个正义的骑士自居，可以为了爱人披荆斩棘，可是，如果他为了爱人而误伤了生命当中的另一个女人，甚至以爱情的名义谋杀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生命，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想到叶婉秋那双流露着期盼和哀愁的双眼，他又心如刀绞。他忍受了那么多年的想念和离别，在机会唾手可得的时候，又要亲手放弃，让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枯萎，他又觉得强烈得不甘心。
当他的心被两种力量左右撕扯的时候，孙姝雅出事了。
韩湘云扔下手头的帐薄，向医院奔去。一路上，他觉得心不断下沉，仿佛底下有一个黑洞，要把他一块吸走。
赶到医院，他看到孙姝雅苍白的脸时，第一句话就是：“孩子呢？！”
孙姝雅将脸别过去，眼里含着泪。
韩湘云疯一般地跑出病室，拉住走廊上经过的一位护士，问：“我的孩子没事吧？！”
护士被他扭曲的神情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说：“你312病室的家属？你等着，我去叫医生来，你问他！”
韩湘云等不及，跟在护士后面，走进了医生办公室。见到医生就问：“大夫，我孩子没事吧？”
医生上下打量着韩湘云，问：“你是小孙什么人？”
韩湘云答：“我是她丈夫。”
医生皱眉说：“你也太大意了！你老婆怀着孕还不照顾好她。一个孕妇从楼上摔下来，差点胎儿就保不住！”
“那胎儿保住了？”韩湘云仿佛重见希望。
医生表情更严肃了：“你一直都在问孩子，你就不关心你老婆怎样？！”
韩湘云如梦初醒，他想到躺在病床上孤独无依的孙姝雅，一阵愧疚涌上心头。
这时，他才问道：“我老婆……她怎么样？”
医生意蕴深长地朝他瞥了一眼说：“低血糖，脉搏血压不稳，腿骨轻度骨折，再加上跌下来时动了胎气，还需在医院观察几天。最近你老婆需要加强营养，她血糖过低容易引起头晕摔跤。女人孕期营养和心情很重要，男人凡事让着点，再大的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别让女人动气，要真是造成流产，对女性身体的伤害是极大的！”
韩湘云想起孙姝雅最近有些茶饭不思，再加上情绪郁结，可是自己只是陷于自己内心的煎熬中，却忽视了她。她这一跤将韩湘云也跌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自私，多么不负责任。
怀着这种内疚感，他走进了病房，挨着孙姝雅坐下。他将手抚上孙姝雅苍白的面庞，擦拭着她眼角边的泪，说：“姝雅，对不起！”
孙姝雅的泪越来越多，濡湿了韩湘云的手。韩湘云也不禁动情，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在他的心中其实不知不觉也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可是他却一直将她当作叶婉秋的替身，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得不公平。
他俯身向下，对着孙姝雅的耳朵说：“姝雅，我给你买好吃的来，你等着我。”
孙姝雅伸出一只手，紧紧拉住韩湘云的手，始终不肯放开。韩湘云的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他心中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松动了。如果命运非得要开这样的玩笑，芦苇一般的人，虽有违拗命运之志，可终究是蚍蜉撼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命运的洪流将自己卷走。
韩湘云叹了一口气，眼角一颗眼泪滑落。而孙姝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知道，丈夫握住自己的手，不是那么容易松开了。
长久没有安心睡觉的她，轻轻合上了双眼，她终于可以睡个酣畅淋漓的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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