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第八十五章 挚友
【情感】殊途同归（85）
虽都在沅水，但韩湘云和尹怀生这对昔日好友已经有七年没有见面了。
自从那日在沅水边，韩湘云与尹怀生为了他们共同所爱的女人激烈搏斗之后，挚友便成了陌路。两人如两条互不相交的铁轨，各自延着不同方向往前延伸，越行越远。
只有在无数寂静的夜里，当世间喧嚣都归于沉寂时，他们的梦中会出现彼此的身影，还有那些他们青春时光的片影。那印在回忆里的爱与恨是如此地刻骨铭心，使得他们的一生注定要缠绕在一起。他们俩人，就如彼此的影子，也如彼此的阴影，虽装作视而不见，但始终存在，挥之不去。
在尹怀生的心里，始终对叶婉秋深有愧疚，这种愧疚时常让他在长夜中惊醒，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境遇的改变而消退。他甚至将这种愧疚投射到了韩湘云身上。这么多年，他很少有真正的朋友，更别提像韩湘云这样的知心好友了。当有心事想要倾诉时，他只得跟刘灵芝说说，但有些话是无法跟她说的。这个时候，他只能点着一根烟，将心事付诸于烟雾中。
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近年来遇到了诸多变故，他常常想念起与韩湘云无话不说的日子。有时候，他甚至有那么些冲动去找他，但巨大的愧疚感拖住了他，想到韩湘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表情，仿佛一位伸张正义的骑士，他就不寒而栗。
“我与湘云，怕是此生就这样形同陌路了吧！”尹怀生常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从未想过韩湘云会主动来找他，当看到韩湘云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时，他先是惊讶，然后是欢喜，接着又充满疑虑：“他来找我做什么？”
尹怀生请韩湘云在他用于招待客人的八仙桌旁坐下，又让小周给他沏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沏了一杯茶，坐在韩湘云的对面。
“湘云，这是清明节新采的龙井，你尝尝。”尹怀生先打破了宁静。
韩湘云酩了一小口茶，叹道：“好茶！”
两人喝了一小会儿茶，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所有的思绪仿若都氤氲在了这茶水里，两人沉醉在茶的幽香里，谁也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宁静祥和。
稍许，尹怀生还是开口了：“湘云，好久不见，你最近如何？还在一中吧？”
韩湘云笑笑，答：“在一中混口饭吃呢，就勉强吃饱个肚子。我没什么大的志向，不像你那么敢闯敢为。”
尹怀生微微一笑，说：“湘云，你又笑话我了！我还不是形势所逼？看着光鲜，其中的苦有得受。哪件事情考虑不周全，公司就有可能面临危机。看看我这头发，是不是都白了几根？”
韩湘云这才细细端详起尹怀生，果然有几根银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他笑时，眼角出现了鱼尾纹。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沧桑，那若隐若现的川字纹便是最好的见证。
韩湘云内心不禁唏嘘：“我们的青春都已不在了。你我，还有婉秋都要慢慢变老。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想到这，他的脸上露出一点伤感之色。
尹怀生似乎洞悉了韩湘云的心事，他本想问问他叶婉秋近况如何，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尹怀生酩了几口茶，问：“你成家了吧？”
韩湘云笑笑说：“嗯，孩子今天刚满三个月。”
“是吗？这么巧？”尹怀生面露喜色，“改天我去看看孩子，作为叔叔得表示一下。”
两人寒暄着，说着近些年的遭遇和各自的生活，似乎完全消除了原来的隔阂重归于好。但是，他们俩人都感觉到彼此之间还是隔了点什么，有一种让彼此感到陌生的客套。至于叶婉秋这三个字，他们都默契地闭口不提。
寒暄片刻，尹怀生忍不住问道：“湘云，你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了？”
韩湘云沉默了一会，诚恳地答道：“怀生，那我就开诚布公吧。这个想法我已经考虑了一段时间了。我其实很早就想离开学校了。那是个温水煮青蛙的环境，饿不死也撑不着。呆着也还算舒适，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久而久之，我怕我真会被煮死掉。我很想出来看看，不想一直做个井底之蛙。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我更想出来闯一闯。离开沅水不太现实，去其他单位没有信得过的熟人，也不太好调动。于是，我便想到了你。”
喝了口茶，韩湘云接着说：“我看到你们公司招聘财务经理的信息，正好我在一中做了好几年的财务，对这块还算了解。所以，我便来找你了。以前的事，还请你原谅我，那时太冲动。我一直想来找你，可是一直拉不下面子。最近我想通了，人生短暂，得一知己难，谁没有年轻不懂事的时候？怀生，如果你觉得我合适的话，我就来跟你并肩战斗，如果你认为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也没有关系。我还是把你当朋友！”
听完韩湘云的这番话，尹怀生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感觉这些话不像是他以前所认识的韩湘云所说的，难道岁月悄悄磨平了他的棱角。他有些怅然。但是，他又是喜悦的，起码，他重新获得了韩湘云的友谊。他甚至有种冲动，想上前拥抱一下老友。
他深深地理解韩湘云，现在的韩湘云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洒脱的单身汉，而是一个肩负着家庭责任的男人。男人一旦有了妻儿，便不再只能为自己而活。尹怀生想到自己，难道也不是如此吗？
再说，以韩湘云与他多年的情谊，与老友并肩作战要远远比与一个陌生人共事要好，何况是财务经理这么重要的职位。最重要的是，尹怀生一直都觉得亏欠了韩湘云，想到过去他为自己做的一切，他仍然动容不已。既然韩湘云能拉下架子找上门来，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想到这些，看着韩湘云依旧清澈的双眼，尹怀生点点头说：“湘云，我答应你，我很欢迎你来。但是，在你来之前，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毕竟，公家的饭碗辞掉了，以后就难得走回头路了，我就是个前车之鉴！”
韩湘云笑着说：“怀生，我都想好了。既然我要走这条路，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听到这句话，尹怀生仿若又看到了过去的韩湘云，他骨子里那股面对困难从不屈从的倔强还在。尹怀生一阵感动，走上前拍拍好友的肩膀，两人的手重新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在这时，身在广州的叶婉秋也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婉秋，你好！猜猜我是谁？”
叶婉秋的声音里流露出难以掩盖的惊喜：“徐璐，你终于想到打我电话啦？”
徐璐又俏皮地问：“猜猜我在哪里？”
叶婉秋同样俏皮地回答：“难不成你在广州？”
听筒里传来徐璐愉悦的声音：“不愧是我的好闺蜜，你一下就猜到啦！我就在你们校门口，快出来！”
叶婉秋一惊，听筒差点掉下来，迅即胸口被喜悦充满，她连声答道：“我马上来，等我。”
挂掉电话，她急匆匆向校门口赶去。校道上的木棉树上又重新花团锦簇，红色的花朵争相怒放，仿若一片艳丽的红霞。
叶婉秋此时的心情也如这红霞一般灿烂，她在这片炫目的红色天空下小跑向前，去迎接多年未见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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