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事如烟

作者: 蓝色橙子333 | 来源:发表于2023-09-03 16:50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故事非虚构)

    感恩生命中的所有遇见——题记

    巨蛇

    故乡村后芦源河两边,是一片几平方公里的沙洲,洲上长满了高大的樟树,中间间着两小片人工栽种的杉树林和板栗林,樟树稀落的地方,挤满了芦苇和矮矮的灌木,靠近河边处,大片大片生长着一种叫水桑的灌木。水桑枝密,叶阔,长不高大,两米到顶了,但特别容易活,插根枝条就能生根长叶,泡在水里也无碍,照样枝繁叶茂。

    沙洲以细沙地为主,树林里地平松软,荫凉舒服,野果又多,夏秋时节,是孩童们最爱的去处。当然,洲上虫蛇也多,经常能碰上竖着身子“呼呼”响的“过山峰”、黑白相间行动迟缓的“白郎”银环、常年埋伏在水边的“三角矛”水蝮蛇,所以从小大人们就反复叮嘱,去洲上,一定要随手带根竹木棍子。

    小时候,父亲钟爱,生怕有闪失,看得特别紧,除了上学,基本上被放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读三年级那年,我八岁,个头矮小。暑假里一天中午,趁父亲睡着了,小心翼翼地跨过他堵在房门口的身体,偷偷溜到了河里,游了一会儿,没小伙伴来,兴趣寡然地上了岸,在沙洲上瞎逛。

    烈日当空,树静无风。我回到河边时,头昏无力,眼皮沉重,便随意躺到了一丛水桑下窄窄的荫影里。

    被摇醒时,依稀见到小叔的面孔。

    父亲发现我溜走了后,出门叫上两个弟弟满村满河满洲地找,直到小叔在水桑丛下发现了我。

    背回家后,我被灌了一把仁丹丸,一瓶十滴水,一瓶藿香正气水才慢慢缓过来,中暑了。

    他们三兄弟,一人一个说法:

    小叔说:“那条大蛇啊,啧啧,真大!就藏你脑后那丛蓬蓬勃勃的水桑里,当时正缠着十几棵胳膊小腿粗的水桑树干绕圈圈,要不是我到得及时,你那小命啊,没了,一块铁!”

    大叔说:“那蛇大,不惧人,我们三兄弟到齐了,祂才滑下了河,那蛇身,比你的大腿还要粗,一丈多长,漂在河里,就像一根房樑。估计祂可能是吃饱了,要不然,就你这小个头,刚好够祂一顿中饭。”

    父亲说,这条老蛇是在护着我,祂真要吃,我早就到祂肚子里了。那是一条老得黄鳞都变成了铁灰色的菜花蛇,通灵了,祂往你头顶一盘,百虫回避。“油菜花”是家蛇,护宅护村。

    一年后的暑假,我又见到了祂。那天是村里在芦源河药鱼,我在河里忙乎了近一个小时,却没遇到一条想要的好鱼。空着双手垂头丧气不想回家,便往洲上乱走。在树林深处的一个小水洼边,我见到地面有个巨大的圆花盘,靠近一看,毛骨悚然,那个直径一米有余的“花盘”,是一条盘着的巨大菜花蛇!我退得远远地,丢了四五块石头过去,祂没有动,壮起胆子走过去一看,祂仿佛死了。我飞快地回了家,告诉了父亲和大叔,他们一人操了一把洋锹跟着我来到了现场。

    父亲用锹尖拨了拨饭碗大的蛇头,说了声:“是祂,刚死。”

    大叔说:“这么大的蛇,能剥张好皮。”

    父亲看了我一眼,说:“祂守过我们家的独苗,埋了吧。”

    那是整个沙洲上唯一一条有墓有葬礼的蛇。

    大鱼

    农村孩子从小就喜欢抓鱼,我也一样。

    但我跟村里小伙伴不一样的是,我老时能抓一些让人目瞪口呆的大鱼,甚为匪夷所思。

    第一次是在八岁那年腊月底,村里干水塘分鱼过年。按规矩,在抽干水塘后,第一遍是大人们“抓公”,就是为村里集体抓鱼。水塘里都抓过一遍后,就是“抓野”了,也就是谁都可以下塘,谁抓到归谁。

    那天,我赶到水塘边的时候,“抓野”都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上了岸。看到我脱鞋挽裤,叔叔劝道:“这么小一口塘,几十号人盘,泥都筛过一遍了,你还下去干什么?没挨过冻啊。”我没听,迈脚就往水塘中走,在塘泥中走了两步,就两步,前脚一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不是脚打滑,是踩到鱼了!脚再伸回去,用脚底板上下一搓,大!我扭头就喊叔叔帮忙,我搞不定。叔叔将信将疑地下到了水塘,来到我身边后,用手顺着我的脚往泥里一摸,大吃一惊,他双手并用,在泥底掐住鱼身,连鱼带泥往身后的冬闲田里一抛,岸上一片惊呼声。我跑上岸一看,乖乖,一条上米长的大乌鱼!拿现场用来分鱼的秤一称,十三斤有多。

    叔叔看着我,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小子啊,煞腥!

    第二次,是我十岁那年暑假。我们村三五里外有座潭口水库,属于邻乡。那年大旱,因为暑期灌溉用水量大,水库将要见底,邻乡政府决定干脆抽水捞鱼。水抽了三天,围在水库边等着捞鱼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村里也有不少人去了现场守着,我心里也发痒,但老爸坚决不允许,说那座水库是个锅底,“滋溜”下去了就上不来。

    第三天中午,我在晒场翻谷子,铁杆跟屁正好也来翻晒他家的谷子,两人一拍即合,翻完谷子就直奔水库而去。我们到达时,水库周边的山上,坐着不下一千人,水库里有一帮半大的小子在游泳,其实是在浑水翻鱼,就是把水搅浑,让鱼缺氧浮头,这活,我们在村里也没少干。我们俩一激动,直接往大坝中间跑,乡政府的人都在那儿,还好,见是两屁孩,他们没拦,由着我俩下了水。

    这个时候,鱼已经开始浮头了,水库里也有人抓了鱼就往山上跑,乡政府的干部四散追人追鱼。我一下水,胯下就钻过来一条巨物,小孩们在水中间闹,大鱼就往边上钻,我也不知道胯下的鱼是什么,两腿一夹一跪,屁股一坐,把它按住了。一抬眼,手边又浮起一个巨大的脑袋,一看是条大头鳙,张开的嘴巴足以塞进我的脑袋,伸手就从它嘴里操了进去,从鳃边伸出手指扣住,整条胳膊都在它的嘴里。鱼到手了,就是太大了,抱不动。就在这个时候,老爸扛了把铁锹出现在大坝上。我离开他近两个小时了,他又准确地猜到了我的去处,果真知子莫若父。

    回到家一称,屁股下的黑鲩三十三斤,手上的大头鳙三十一斤。那几个礼拜啊,天天吃鱼,害得我到现在还是上桌不动鱼菜。

    第三次,有些玄幻。高二暑假的一天,扛把铁锹到家里的承包地里去放水,绕田巡漏时,走到田埂下方一个小水塘边。小水塘不大,直径不超过十米,当时水深不足六十公分,水塘里刚翻起一个巨大的旋涡,大到半个水塘的水都在涌动,就是电影《狂莽之灾·血兰》中巨莽掠过时卷起的这种大旋涡,所以我被吸引了过去。下到水边,高举铁锹在水面连续拍打,巨大的响声和震动,终于把水底的巨物赶了出来,一条比我还长的黑鲩被吓得四处乱撞,我把铁锹当标枪飞了过去。

    在村里大祠堂门口,父亲把这条四十七斤多的大鱼剁成块,一斤两斤地分给了半个村庄的人家。

    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是在这口小野塘里捕的鱼,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在芦源河中搞到这条大鱼的。

    父亲告诉我,前一年秋天,小水塘周边的稻田都缺水,这口小野塘被抽干了,塘底都晒白了。而且这小水塘在田野中间,既不通大河也不连大塘,纯粹是靠装天水而满,那来这么大一条鱼?

    这个疑问,一直困惑着我,到今天,没找到答案。

    最后一次,就在去年国庆长假。

    那天,在县里和几个老同事老朋友喝茶,座中一位村主任邀我去赣江库区钓鱼。他们已经用螺蛳在赣江库湾里连续打了一个礼拜的窝,钓黑鲩。说实话,我没多大兴趣,因为我从来没钓过鱼。

    盛情难却之下,第二天,我和那几个朋友及一帮钓手们去了库区。到达现场后,钓手们轻车熟路各就各位了,最后只剩下一根四米五的手杆没人拿,我反正不擅此道,拿了这根小杆,随便找块大石头,坐下来也开钓。

    摔饵出去两分钟不到就中鱼了,杆子被拉得像张弓,还是村主任跑过来教我放线溜鱼,搞了半个小时,鱼终于被拉到近岸露面了,村主任一声喝彩:“是条大牛!”  钓手们一听,纷纷跑过来帮忙,把鱼操上岸一称:八十九斤!

    后来才知道,他们把三十斤以上的黑鲩和鳡鱼称作“水中牛牯”,蛮,力气大。

    老钓手们说,这么大的黑鲩,江上打鱼佬碰上,船和网都会被它拖几里远。四米五的手杆野钓百斤大鲩。钓了几十年鱼的老钓手们,也是第一次开这般眼界。

    那是我迄今最大的一条鱼获。老天再仁慈,不可能赋你单手捕鲸的异秉,再好的手气,总有用尽的时候,从那天起,我决定再不去捕鱼了。

    伯公借道

    考上警院的那年暑假,家里正在筹备建新房。建房要用百十根杉木,都是在山里买的,但运输比较麻烦。因为买的是私货,不能用车直接拉回家,公路上有两家林业检查站,抓到了就是没收。所以,只能请人扛着木头绕过林业检查站回家。

    我就这样跟着村里的几十号大人参加了扛木走私活动。

    离我们村三四里一个叫路口的小圩镇上,有山区通往外界那条公路上最后一个林业检查站。

    那天晚上的事就发生在路口河边。

    为了绕过路口林业检查站,我们几十号人,每人扛根杉木,沿着小圩镇边一条小路下了芦源河,打算从河边的小道回村。

    小路边,靠近圩镇的一棵大樟树下,有一座“伯公”小庙,就是一村一地的土地庙。庙很小,高不过一米,大不过一平。庙小草高,很容易被人忽视和冲撞。

    那条芦源河边的小路,穿过一大片芦苇区。夏秋季节,芦苇葱翠茂密,风吹摇曳,挲挲作响。到了河滩的芦苇丛中后,我放下杉木坐在上面抽了根烟,也揉揉发痛的肩膀。抽完烟后,上肩往前赶,想追上大人的队伍,却听到他们在芦苇丛中咋咋呼呼。他们遇上“鬼打墙”了,扛着木头在芦苇中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走不出这片芦苇洲!

    几十号人肩扛木头站在芦苇丛中,我招呼大家先坐下歇歇脚。一圈烟散下来,烟盒就空了。

    村里看风水的光明公,手中夹着烟挨个问,刚才过“伯公”庙时,谁吐了口水,谁踩到踢到了庙墙。

    故乡有个风俗,遇见“鬼打墙”,就拜“伯公”庙,因为你一定是冲撞了土地爷,他才会不给你路走。谁得罪了“伯公”,谁就要去磕头赔礼,否则大家都走不出去,得等天亮。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怪事,不太信这个邪,便走到了最前面,大喊了一声:“伯公,借条路回家!”顺着手电光就往前闯,在一人多高的芦苇丛中穿隙蹚径,蜿蜒而行,居然领着大伙顺顺当当穿过了数里远的芦苇洲,平平安安回到了村里。

    在仓库里堆放木头时,光明公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伢崽,你以后能当上乡长。”

    我莫名其妙。

    他解释道:“伯公是一村之神,乡长是一乡之主。只有一乡之主开口借道,一村之神才不敢拦路。天地有灵,万物有序。”

    哈哈哈哈,真逗!

    封铳

    刚从派出所调到公安局的时候,正赶上“收枪治爆”专项行动,收缴来的猎枪土铳,在治安大队办公室堆积如山。本来自己腋下就有支“六四”式,但总觉得像个玩具不过瘾,终究是没忍住,在枪堆里挑了支八成新的猎枪玩了几天。

    在老家屋后的山上试的枪。一上山,在茂盛的芦萁丛边遭遇一伙竹鸡,肥美丰润,一抬手,“轰”,一发霰弹过去,自己还是扭着脸开的枪。走过去一看,中了两只。

    第二天下午,扛着枪在城郊的山上瞎转悠,居然遇上只野鸡。我在警院读书时,是校射击队员,打长枪从未低于八环,如果时间允许细瞄慢击,百米胸环靶基本上都是打在十环的小白圈内。

    冬至前夜,下起了雪。早晨起来,遍地洁白晶莹。想想此时上山,猎物特别显眼,便回到了老家。村后的山上已是银装素裹,雪还在下着,在山上转了一大圈,居然一无所获,便下了山。

    中饭后,又进山了。山上有一些古墓新坟上挂着纸钱,那是村里的孝子贤孙们上山祭过祖了。

    终于在一棵一抱有余的大松树上见到两只冻得发抖的斑鸠,枪响后,片羽未落……

    我根本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首发命中,是警院射击队的门槛要求。一个特训了几年的射击队员,在十米内霰弹射击走了空,传回警院去绝对会成为超级笑话,反面教材!可现实是,那两只斑鸠被惊下了树,就落在我前方六七米的雪地上,还在抖动着翅膀,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啊!

    我对准它们开了第二枪,两只斑鸠呼啦啦飞下了山,落在山下的冬闲田里!

    短暂的懵圈过后,我甩了甩头,擦了擦眼,提着枪追下了山。小心益益地走到离它们四五米的地方,才开了第三枪,两只斑鸠又呼啦啦飞回了大松树上,留下我独自在空旷的田野中目瞪口呆。

    过年的时候,姑父来家里拜年,他住在山里,是个老猎手,我向他请教这一幕,他要我带他去现场看看。站在大松树下,他环顾四周之后说了四个字:山神封铳!

    “鹭窥芦箔水,鸟啄纸钱风。”  那天是冬至,祭祖之日。

    回到局里后,我把猎枪交到了枪库,从此没动过。

    前些年,族中长者公议,命我修编全村族谱。那时才知道,那棵大松树下,北边那个原墓在文革中被挖的巨坑里,是我乾隆甲子年殁葬的九世嫡祖,树南面那座保存完好的青砖大墓中,葬的是我爷爷的小爷爷,也就是我高祖父的亲弟弟。

    在这样一个地方动枪动炮,脑壳没被敲起几个大包包,已经很给面子了,呵呵……

    走过长长的岁月,有一些事,自己一直看不懂……读完《易经》后感悟,所谓修身崇道,其实也简单,其所谓“道”,不外乎“敬畏天地,尊重祖先,崇顺自然,天人合一”,这本就是优秀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践道而行,自有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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