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锦瑟九十九原创
引
上元灯会上，我赋诗一首，不想竟得到了镇南王的青睐，第二日便收到了他要娶我做继室的消息。
我看着摆满院子的六十六抬皆用红绸点缀的彩礼思绪万千。
我娘去的早，而我的爹爹只是个普通摊贩，我充其量也只能嫁个普通人家，不想今日竟得了进王府的机会，虽是去做个继室，但好歹也是个镇南王妃王妃，纯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镇南王是谁？他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仅皇亲国戚这一条的来头就够大了。
1.
天降馅饼的事平生第一遭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兴奋得一夜无眠，脑海里满是那日与镇南王在上元灯会上相遇的情形。
那日的灯会有个环节，众人只需三文钱便可以写一首诗挂在灯下与人赏阅评判。
我娘在世的时候，曾悄悄变卖了自己的嫁妆，送我上了几年京中只有富贵人家才念得起的女学堂，故而我才有了在灯会上一展才华的机会。
我交了三文钱，得了纸笔，略一思索，提笔挥毫:
玉镜悬空连夜市，一轮明月寄团圆。
满目灯影芳踪迷，倾心妙语书婵娟。
落笔题上我自己的名字：柳嫣然。
身后传来了啪啪的掌声，一玄衣年轻男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一边道:“好一个芳踪迷，好一个书婵娟，嫣然姑娘好文采。”一边走到了我身旁站定。
男子身量修长，眉目深邃，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京城繁华之地，虽我不知他来历，但也明白他定然不是普通人。
上元灯会，很多年轻人藉此寻找心爱之人，前年已过了笄礼，因无娘亲操心亲事，一直无人说媒。
女子嫁人之事颇为重要，大庆朝民风开化，在上元灯会上题诗，我心中自然也期待着能借此寻一良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首诗有卖弄的嫌疑，但我并不认为就真的那么好，口中低声道:“嫣然谢公子谬赞。”
男子黑亮的眸子就像暗夜里的星星，他开口对我道:“在下愿买姑娘这墨宝，还请姑娘开个价？”
他看上我写的诗了？
许是我眼里的不可置取悦了他，他笑道:“姑娘文采斐然，在下愿千金求赐。”
我怀疑我是听错了…在我还愣神间已有人拿了我写了我字迹未干的作品准备去装裱。
男子递给我一块玉佩道:“今日出门忙，身上未带许多银钱，这玉佩姑娘且收着，明日我便派人将礼物送到府上。”
有人拨人而来，在他耳边一番私语，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听了后迅速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转身对我：“等我，嫣然。”
男子言语暧昧，眉目含情，本该生气的我，此刻却面红耳赤，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赠我的双鱼羊脂玉佩，触手生温，上面还残存着他的体温。
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流中，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上元节璀璨的灯火，在我心中全成了他的陪衬。
2
十里红妆出嫁是所有未出阁女子此生最美的梦想，我也曾梦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十里红妆出嫁，但梦醒后总是自嘲自己多情。
镇南王萧玄知给了我足够的体面，他满足了我十里红妆的梦想，让我一日间成了京都女子最艳慕的人儿。
洞房花烛，喜烛高照，满室旖旎的红光里，萧玄知揭开了我的盖头，合衾酒之后，屋子里只剩了我们俩人。
他看着我温和道：“娘子今日可是累到了？”
我摇摇头道：“妾不敢言累，夫君今日辛苦了。”
萧玄知没有答话，他走到桌前，自顾斟了一杯酒开始喝了起来。
我有些惊讶，今日他在外间陪客人就一直在喝酒，难不成还没喝够？
当他再给自己倒第二杯的时候，我感觉到问题了，他好像心情并不好？
在他再给自己倒第三杯的时候，我死死地按住了酒壶：“王爷这是何意？若你没喝好，妾身愿意作陪。”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我径自提起了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也没管他如何，径自将酒杯中酒仰头喝下。
“咳咳咳……这酒，可真烈……咳咳咳……”，我捂着胸口，断断续续道。
第一次喝酒，辛辣入喉。
不知是剧烈咳嗽，还是烈酒所致，我的脸火烧似的烫了起来。
萧玄知见我要喝酒，也没拦着我，如今见了我不停咳嗽反倒是来了兴致，黑亮的眸子一扫之前的黯沉，灼灼目光就像那日上元节初见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一把将我搂入怀中，咬着我的耳朵道：“叫我玄知，不要叫我夫君，知道吗？”
我红着脸点头道：“嗯，知道了，玄知。”
“对，就这样子，很好。”
男子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魅惑，他抱着我走向床榻。
屋内红浪泛红，屋外合欢花开得明艳而热烈。
3
镇南王府出了位平民王妃，这是最近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仅我成了众人艳慕的对象，就连我爹爹也成了众人羡慕的对象。
三朝回门那日，我爹爹见我一人回家，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高高兴兴把我接了回去。
饭桌上，爹爹问我：“嫣然啊，王爷对你好吗？”
我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在爹爹碗里，笑着答道：“好。”
爹爹干笑着道：“好，好就行，你也知道咱们家……他今日不来，也没什么，你别往心里去，爹爹不在意的，毕竟咱们这身份，他能让你回来，爹就已经很高兴了。”
爹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他是怕我在王府受委屈。
左右街坊知道我今日回门，大都透过门缝左右张望，我大方地打开门，把从王府带来的桂花糖分给左邻右舍，隔壁大婶口里含着桂花糖道：“哎呀，这嫣然姑娘啊，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这不声不响，一下子就做了王妃了。”
东边的邻居在一边悄悄道：“女子回门这么重要的事夫君都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在王爷一时新鲜劲就已经过了。”
“小门小户的家，人家镇南王怎么可能来？这女子嫁人啊，还是得门当户对才行。”
……
我知道，即便我今日不开门，这些流言蜚语也会传出来。
我心底依然还有一丝期盼，希望他能来，然直到日落西山，他都没有来接我，最后是府里管事的派了马车来把我接回去。
府里管事的自然是做不了这个主的，这定然是他的吩咐。
4
除了我，镇南王府中没有其他妾室。
这让我对萧玄知的好感上升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这感觉就像他虽然抱着我，但我却感觉不到温暖。
在一起吃饭时他会体贴地给我夹菜，他总是把最鲜嫩的鱼肉放到我碗里，我想许是他喜欢吃鱼肉所以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吧，所以我每次都忍着恶心把鱼肉咽下去的，他不知道我是从来都不吃鱼的。
萧玄知兴致来的时候，会一连几宿都宿在我这里，但有时候又会十天半月都会让我见不着面。
他对我忽冷忽热、忽远忽近的态度让我很是疑惑，直到那日他带我进宫赴宴，我才知道原来我不过是一个替身。
皇帝的家宴在后宫临水阁举行，这是一处三面临水的阁楼。
坐在首位的是一位与萧玄知面貌颇为相似的男子，他看起来比萧玄知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威严，举手投足间有着帝王俾睨天下的气度，一见便知他是当今的皇帝陛下，我连忙俯身下跪行礼。
“弟妹不用客气，快起来吧，今日与玄知家宴，无君臣。” 皇上客气道。
我不敢起身，恭敬道：“皇上与玄知是君臣也是兄弟，先有君臣再有兄弟。”
“哦，有趣，玄知你这王妃很是有趣。” 皇上开口和萧玄笑道，听得出来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很好。
萧玄知略带笑意道：“皇兄见笑了，第一次带她来。”
萧玄知朝我伸手道：“王妃起来吧，我与兄长每几个月就会在此家宴，既然今日带着你来，便不必客气。”
我扶着萧玄知的手站了起来，抬头不小心对上皇上欲言又止的目光，我连忙低了头。
我们刚落座，皇后娘娘便来了。
她身着一身杏色衣裙，上面套着一层透明纱衣，纱衣上用金丝绣线描着凤穿牡丹，简单而又不失雅致，在这样子的日子穿上很是合适。
肌肤胜雪，眸若星月，周遭的空气都在我看见皇后娘娘的一刹那间明亮了许多，我想此刻我的眸中定然写满了惊艳，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我俯身行礼，皇后娘娘笑道：“快快免礼，这便是玄知新娶的娘子吧，看起来就是个好模样，只是，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呢？”
皇上也开口道:“皇后也有这感觉了？朕刚才也有这感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我连忙道:“妾身蒲柳之姿，不过是人群中的常见的面容，令皇上和娘娘都觉得有些眼熟，不若皇后娘娘，今日让妾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萧玄知微笑地看着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
皇后眸光扫过萧玄知，眼中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家宴人不多，除了我们几个还有皇帝一个尚未出阁的妹妹鲁元公主。
各色菜式一道道慢慢上来，皇上和萧玄知一边吃一边聊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朝堂政事。
皇后见菜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对我道：“嫣然，咱们出去透透气吧，看他们兄弟俩聊的，我们都不听不懂呢。”
我附和着点了点头，跟着皇后娘娘出了临水阁。
临水阁外，皇后凭栏而立。
微风卷起了她的纱衣，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拂了拂，笑着对我道：“嫣然，三年了，我又看见玄知笑了，谢谢你。”
我不解道：“嫣然不解，请皇后娘娘赐教。”
皇后从自己的头发上拔下一只发钗，亲自别在我的发间道：“镇南王对前王妃情根深种，自前王妃去世后就再不娶亲，直到遇见了你。”
皇后对我的态度极度亲呢，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我退后一步，低头跪谢她赐发钗之恩。
她眼中划过一抹受伤的神情，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这模样，像极了我的妹妹陈嫣然。”
“陈嫣然？”我第一次听说和我同名的人。
皇后点点头继续道:“是的，她是镇南王王妃，这发钗是她还未出阁的时玄知找来能工巧匠为我们姐妹打造的，如今这世上只有这一支了。”
我心中如五雷轰顶，原来我能加入镇南王府给萧玄知做继室，是因为我和前王妃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
前王妃陈嫣然和当今皇后陈嫣若是亲姐妹，他们一个嫁给了皇帝，另外一个则是嫁给了萧玄知。
原来如此，可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名字就让萧玄知娶我，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毕竟这世上重名的人太多了。
皇后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道:“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下，虽然我曾对萧玄知对我的感情做过很多次设想，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子的。
上元节花灯，男子偶遇和不在人世的心上人名字一样，甚至连模样都一模一样的女子，试问，他能不心动吗？
“娘娘为何要把这些事亲口告诉我呢？”我开口道。
“玄知他不容易，希望你好好体谅他，包容他。”皇后慢慢道。
5.
一顿家宴，让我的心跌入了谷底。
原来我这个替补王妃不过就是个货真价实的替身。
若我没猜错，皇后娘娘曾经对王爷是有那么一些别样的情愫的，她极力遮掩的眼神骗不了人。
回宫路上，我与萧玄知共乘一辆马车。
我看了萧玄知一眼，他正看着我，我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我有些怪他，他给了一个黄粱美梦，然而这毕竟只是个梦。
许是觉察到了我心情不好，他开口道:“今日皇嫂叫你出去，可有提及什么？我见你自从与她回来后就心不在焉。”
我摇摇头道:“皇后娘娘花容月貌，让妾身为之汗颜，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撒了谎，我不敢看他眼睛。
许久，只见他已然在闭目养神，许是觉得我没有说实话吧，可是我能说什么，我总不能告诉他皇后告诉我你娶我是因为我像她的妹你死去的前王妃吧。
马车摇摇晃晃，我心烦意乱地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嫣然，嫣然，到家了……”
萧玄知轻轻唤我，睁开眼一看，我竟然靠在他的肩上，更令人尴尬的是我的哈喇子竟然流在了他的肩上。
我连忙掏出绢帕，在他肩膀上胡乱擦着道:“我不是故意的，回家我给你洗洗吧。”
他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笑道:“好，王妃要给王爷洗衣服本王倒是第一遭遇见，不过你睡着的模样倒是很，很少见。”
我脸上一阵发烧，他定然是见到了我流口水的模样了，真丢人。
6
回府之后，想着前王妃陈嫣然，我心里很是难受。
我住的地方是前王妃住过的芝兰苑，屋子里的摆设是王爷安排的听说并未动过。
坐在屋子里，看着每一件摆设都异常刺眼。
这些全部都是前王妃陈嫣然的生前的样子，萧玄知他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一丝半点的情意，如果真的有，那也是因为我长得像陈嫣然而已。
我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但也不是他能如此耍弄的，是以当晚萧玄知来找我的时候，我第一次给了他脸色看。
我将头上皇后娘娘给我的的发钗给他看，灯影下，他看着我手中的发钗沉默不语。
许久后，他重重叹息道：“她都告诉你了？”
“是的。”我答道。
萧玄知的面上浮起一丝愧疚。
“我真的只是她的替身吗？”我开口道。
萧玄知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久久不语，我想我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
此后，萧玄知有许久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提了许多要求给他，比如搬出芝兰苑，按照我喜欢的样子重新布置家里，他一概点头应允。
7.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我和萧玄知却连吃饭都没有在一起。
月色如水，我抱着酒壶在芳菲苑外的桂花树下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烈酒入喉，我已感觉不到辛辣，每每难以入睡的时候，我都会用酒来麻木自己。
突然，我手中的酒壶不见了。
我抬头，看见萧玄知一身玄衣站在我面前，月色下的他身姿挺拔，面容俊逸，很是好看。
我站起来，朝他伸出手道:“给我酒，还给我……”
他微微一扬手，我扑空了，如此几次，我都没有够着自己的酒壶。
我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娶我？”
“是因为我叫嫣然吗？”
“是因为我又刚好长得像她吗？”
“可是我又有什么错？”
呜呜呜……
萧玄知愣住了，他扶着我，对我说:“嫣然，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才不要回去呢，一个人，到天明……”
萧玄知俊逸的面庞离我越来越近，我狠狠地抓住啃了起来……
第二日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浑身酸软，四肢乏力，我正揉着发昏的脑袋时婢女翠儿笑着给我端来了醒酒汤，说是王爷临走时交代的。
想起昨夜的疯狂，我有些懊悔，明明不打算理他的，却被我一场酒醉给化解了。
8.
萧玄知告诉了我他和陈嫣然的故事。
多年前，他喜欢陈家的妹妹陈嫣然，许是去陈家太过频繁，让陈家的姐姐陈嫣若对他有了想法。
可他不能同时娶两个，只能娶了妹妹陈嫣然，陈嫣若则嫁给了他的哥哥，也就是当今的皇帝陛下。
再后来，陈嫣然难产亡故，他便一直未娶，直到遇见了我。
萧玄知口中的故事很简单，但我知道他们实际上所经历的绝对比告诉我的要多得多。
萧玄知是懂人心的，让我知晓太多，我而言只是一种伤害。
我又拉着萧玄知喝酒，他想了想，留了下来。
我有很多话，大概只有借着酒意才能问出来。
三杯梨花白下肚，我的话多了起来。
“陈嫣然喜欢喝酒吗？”我问。
“她从不喝酒。”
“你喜欢她吗？”我问。
他不回答，我继续道:“那我呢？你娶了我就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吗？”
他不说话。
“你把我休了吧，我喜欢你，我不允许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想着别人……”
“柳嫣然！”他生气了，不过他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我抚摸着他带着些许胡茬的唇，对他道:“你知道我是柳嫣然啊……”
“休了柳嫣然……”
“然后呢？”他问道。
“然后，然后我还可以再嫁人，找个爱我的……”
“唔……”我的唇被堵住了。
“你还想嫁给别人，休想……”趁着我喘气的功夫，萧玄知在我耳边吹气道。
“你又不爱我……”
“谁说的……”
我的唇被狠狠咬了一口，心想原来这镇南王萧玄知竟然是属狗的。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扶着酸痛的腰肢，深深体会到和萧玄知喝酒是一件不划算的事，这两次每次吃亏的都是我。
9.
在我和萧玄知关系稍微缓和没多久，他便接到了圣上调派他去西南平乱的消息。
我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送他，只能连夜赶制了一双靴子给他送去。
他看着我手中的靴子，眨了眨眼，我以为他不喜欢，没想他马上便穿在了脚上，还在我面前走了两圈道:“很好，谢谢你，阿英。”
阿英是我的小名，如今他私下叫我阿英。
出征那日，我站在人潮中，看着身穿黑色铠甲的他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与众人告别，我没敢站出去，我怕人太多，他看不见我，然后我又难过。
果然，大军开拔后他没有回头，走得干脆利落。
这京都，大概并没有他放不下的东西吧。
10.
他走之后，偌大的府邸便空起了，我的心也空了起来。
最近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很疲累，日上三竿，我也不愿起床，总是有睡不尽的觉。
葵水许久没来了，我留了个心，让丫鬟翠儿请了府医来看，不想府医说我竟然已有三月身孕。
我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无喜无悲，或许这个孩子来的并不是时候，他的爹爹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娘。
我让人按下这个消息，不要让人告诉远在前方战线的萧玄知。
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知道这事，第二日便派人送了许多补品到府上。
皇后送来的东西，我不能拒绝，只能接了让人收好锁在库房里。
萧玄知来信了，看着信封上：镇南王府王妃柳嫣然亲启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我的心跳加速了许多。
颤抖着打开火漆，是一封萧玄知的亲笔信，他信中告诉我，他已得知我怀孕，非常高兴，让我在府里安生养胎，平日莫要出门，末尾看似随意地添了一笔：所需任何物品，皆可找府内李管家。
我连忙给他回了信，告诉他我一切都好，让他莫要分心，我和孩儿等他早日凯旋归来。
第二日我便唤来李管家略微提了萧玄知的事，李管家是府内的老人，他让我把信交给他。
当着我的面，他吹了声口哨，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棱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上，他将信折成细小的圆筒，塞进鸽子腿上的竹筒里，将鸽子抛飞了起来。
灰色的信鸽，低低飞了两圈，便展翅飞走了。
我有些疑虑地问他：“我怀孕的消息，我明明说了不允许告诉王爷，怎么王爷就知道了？”
“回王妃话，府内的大小事务，王爷都应该知道，更何况这是他的血脉。” 李管家到。
我心中明白，想必是眼前这位告诉他的。
“前王妃难产之前是服用了许多宫里送来的补药，王爷很担心王妃这一胎。”李管家补充道。
我心下明了，当今圣上年轻有为，他怎么能容忍一个同样和自己年轻有为的兄弟呢？这镇南王府只怕早就有皇上安插的眼线了。
若我这一胎是个女儿那还好，可若是个男孩呢？
王爷若是战败，那不会有好结果，可是他若是战胜了呢？
无论如何，王爷的结果都不会好，除非我这胎生不下来或者生个女儿。
宫里的人害死了陈嫣然，王爷对此定然是知道的，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我忽然有些心疼起萧玄知来，看似无限风光的镇南王心底却有许多无法描述与吐露的伤痕。
11.
在知道了一些惨痛的真相后，我夜里总是睡不安稳。
我不敢再找府里的府医诊脉，怕暴露些什么东西出去，日间请脉，我便换了衣服，乘着轻便的马车去外面的医馆里装作一般怀孕夫人请郎中诊脉。
所幸腹中胎儿很是安稳，没怎么折腾我。
孕八月的时候，一日夜里突然腹痛难忍，我心想莫不是要早产了，还好府中一切都已提前备好。
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剧痛后，我终于听见了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我强打着精神对翠儿使了个眼色，她轻轻在我耳边道：“王妃放心，一切都准备好的，不过王妃这一胎是个女儿。”
听见是个女儿，心里忽然踏实了。
本来准备的如果生个男孩，就和从外面找来的女婴掉包的。如今是个女儿，我就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我的孩儿可以养在我身边了。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此刻终于得到了放松，又累又倦的我终于沉沉睡去。
昏睡中，我感觉有人在我床前逗留许久，他甚至还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第二日醒来时，我唤来翠儿，问昨日夜里可有谁来过，她答我没有见有旁人进出。
我屏退了左右，说自己要好好休息。
手伸入枕头下摸出来一只发钗，这是那只皇后亲手戴在我头上的。
这发钗我之前还给了萧玄知，如今又在我枕头下面出现，那昨夜定然是他回来看我们了。
我手中握着发钗，喜极而泣。
皇后娘娘亲自来看过我，她屏退了所有人对我道:“送你发钗那日，我便是要护着你，曾经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妹妹，让他一度消沉许久，初见你那日，我便知你将是他失而复得的光，所幸，你无恙，本宫很开心。”
我俯身对皇后娘娘行了一个大礼:“臣妾谢皇后娘娘怜悯。”
“后面的事，就要看你们自己了。”皇后摆了摆手，留下这些话转身离去，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不久后，镇南王凯旋的消息传来，举国欢庆。
皇上提前送了许多慰问礼物到府上来，我对此倒是担心的紧，生怕萧玄知一步踏错，被天家拿到了把柄，毕竟功高震主这事历朝历代都是有的。
所幸萧玄知回京后，并未先回家，而是先是去见了皇上，告诉皇帝自己此次出征受伤严重，已不能继续领兵，请皇帝收回兵权。
皇帝陛下当下未允，只说待他思量二三再做定夺，之后又是犒赏三军等费了几日。
萧玄知是在夜里回来的，我睡得浅，听见声响便醒了过来。
睁眼忽然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床边，我知道是他，开口道：“王爷，是你吗？”
他沉声道：“是我，我怕惊扰了你，不想你已经醒了。”
我拿出发钗，对他道：“上次是你吗？”
他坐在床边，拥着我道：“当然是我，柳嫣然，我说了，我爱的是你。”
我在他怀中，泪如泉涌。
我这个替身王妃，终于成了真正的王妃，虽然未来道路艰险，但有他的真心，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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