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道,常、變而已矣(参见马一浮《复性书院讲录》)。常,即恒,即長,即久,即道,即真理。變,即時,即事,即象,即環境。事、象與環境變化無常、似無定法,卻終不離自然之道。釋氏講空與色。空即是常,色即是變。明道即明空性,明空性即明一切世法之事理。唯知常、明心、見性、悟空、明明德、自覺(此六術語異名而實同,語言承載意識,境不同,則識不同、言亦不同,而境、識、言皆為“變”),而後方可應萬變;觀變、識變、論變、思變,而後離欲、離妄、靜觀、中正,乃所以顯常。學常、習常、修常,終而明常,方可挺立於動盪多變之世而不流、不淫、不畜、不妖,方可攬盡世事滄桑卻常樂、歷經凶、災、病、死卻無苦。常樂並非無仁,仁者無憂,憂天下,是名憂天下,實非苦憂、實非悲愁。明此而後可導人以向善矣。導人以向善即是中國文化之重建,迫人以向善即是中国文化之解溃。
知修行之終始,心誠求之,則離道不遠矣。處変之時,立不易方,不失常道,酬酢萬變而無為,動靜以時而守定,退居而思過,人前不論非,致,而可清觀內心。唯清觀自心,方知陰雲何來,驟雨何往。此雲雨之變實為自心之內亂。言為內亂,又是外象。內外是一亦是二,是二亦為一。知自心意念之起始,方能於“格物”而有所得。物格乃今世道德復興之根源所在。格物為始,而障礙世人明格物之志者,實乃今時之環境,其最大者當屬外物之“吉”,此吉非真吉,然世人僅觀世事之表相,難明常道,多認其為吉,故滾滾流於物欲之壑實難自拔。君子小人之歸,吉凶悔吝之漸,系乎當人一念之弊而已。以此故,人不知常,妄作,則民有災、國有凶。而今中國適逢經濟“盛世”,經濟即商、即利,则难免不生掙贪,此與心性背道而馳,與天良徹底顛倒,與天命完全背逆。经济之意义在于民生,在此非倡导鄙之弃之,实应明其本意。大學有言,國不以為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孟子曰,上下交征利則國危矣。今世之境正乃應驗聖言之時。世道人心與無明之根相合。見性者知人性本善,未見性者則思辨而知人性有惡,貪得、畏失、劣者自卑、優者自傲,皆無明之象,此並非本性。人迷失其本性,愈走愈遠,失道、失德、失仁、失義、終而失禮,落得如今依法治國,則顯露人漸非人之境,甚者墮落為畜類,乃至妖類、魔類。遂以財貨為中心之信仰大興於世,人多好財貨之小利,而忘失貞吉之大利。生於物吉假像之中,加之仁義不興,世人難生憂患之意識,終至奢侈風行、肆無忌憚、無所畏敬。據尚書,大禹有訓: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弗亡。今世之淫確乎已達荒誕之境,今世之奢,確乎已達“盛世”之泡影。又據文子:亂國之主,務於廣地,而不務於仁義,務於高位,而不務於道德,是舍其所以存,而造其所以亡也(参见《群书治要》)。此乃為學者所憂之急要。
雖言當憂,然為學者當謹慎己之立足所觀之定位、導正所觀之向。縱觀歷史,在於學古來之經驗,以古鑒今,習古之良善,導當下之正途,尤導自性之正途,而非厚古而薄今,落得歎息扼腕。橫觀外邦,在於查同一天時,不同地域之所為,明其治世方略之優劣,學其應變之方略,若其方略已離道,則當自明以鑒,而勿厚己而薄他、厚他而薄己,落得憂心忡忡,妄念橫生。一旦偏墮於觀外境之弊惡,用一己之見聞作為規尺,而衡量自身所處之境遇,則必生無益之憂患。為學者,當慎乎此。博聞當導向篤行,篤行為進德之要。好觀外者,亦當觀今之癥結所在。外象之變皆不離心。道在何方?道在心性,人人心性皆有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道在腳下,非有志於格物窮理而不可致知明道,道之外顯為德,德之外顯為仁義,仁義外顯為孝悌之躬行。非以真诚之心篤行孝悌者不可顯道之用。以此可明孟子所雲“人皆可為堯舜”之根因。故癥結在心。外象始於自心,真修道者,見惡象當思己過,而非指點江山、侃侃而解析外在人事。是故,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謀其政,是名不謀其政,而非不謀。謀之意義在自覺。自覺方有覺他之基。礼聞來學,不聞往教。來學者,有求教之敬,則可言江山之治略矣。不觀內在心性之映射,僅析外境之過患,則自性蒙蔽亦無怪矣。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孔安国注:“为己,履而行之。为人,徒能言之。” 聖人之言雖似婉述境況,然今日為學者不可不多思其教誨之諄諄。
於外不明其變,於內不明自性,於身不行孝悌,誠敬淡薄,則難成學道之器。誠敬,實為學道明道之首要涵養,無涵養則無泥土,則明道之種無有生芽之機。故誠敬生,格物則易矣。故,見世之有弊,憫心自生,而後可以修道。見世之多弊,怨氣橫生,則當常憩於山林,常觀於江海,退而頤養慈心,進而關愛家人,是為妥。憫心生者,主敬存誠,唯敬可以勝私,唯敬可以息妄。私欲盡,則天道明。妄心息,則真心顯。故據馬一浮所提修學之途,現略結為:主敬,格物,博文,篤行。心為種,人人有心,人人有明道之可能。主敬為水土,無水土則根難生,以他物代水土,雖生根亦成妖物。格物為陽光,是名陽光,即非陰光,陽光普照則明,陰光普照,則邪。而此陽光非外來之光。朱子釋格物為窮至事物之理,致知為推極吾心之知。知者,明此事理也,知具於心,理不於心外明。心外無物,事外無理,然亦不可執著內外。自身恒懷窮理之志則陽光自明。據窮理之陽光則心性漸明。故明孟子所言: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則知天矣。
上述乃有志於修道者自勉之文,亦為有志於救世者奠基之要。而於百姓當如之何?百姓無志於道,僅志於五福之樂。人各有志,各隨其心,非外力可扭轉也。現世之人,脾性剛強,又多膚淺世智,好自立善惡之準則,故實難教化。據太極拳術之原理,當用意不用力,用情兼用理,委婉迂回方可導人以向善,而内心则不存半丝教人之心,存教人之心,则重陷有为之逆悖,使众人生厌恶之念。應众人心志,再依天時,則有兩途可行。一則使其明善惡有報,二則使其明五福當均。此二途可试今世百姓教化之切入。善惡有報之理於今世難以廣化,根源在於眾人所見天下之變,雜亂無章,無人理順。變者,世相也,世相雖可分為人相、家相、國相、環境相、社會相,然其根本無非是外相。世人常以自見之外相定其世界觀,苟見惡、再見惡、又見惡,則其世界觀即定為黑暗。即便見善,心亦存疑。故國之致憂在逆言、惡言、在批駁、抱怨。為學者需慎乎此,真學道者,當止怨心怨言,如為學者均領國人以怨,是謂不敬、不孝乎?怨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傷身、傷民,引眾傷身豈為正教?為學者當明吉、凶、悔、吝之循,故災難、病苦、困厄,此表像似為憂患之處,實則為明道之契機,知苦方可了苦。故仁者憂於世人之苦,亦不苦憂於此。有志者當思教化之道。而教化之道在於傳正,不在於傳邪。傳正者是謂正教,傳邪者是謂魔教。正與邪不在文字,不在名稱,不在旗幟,而在是否合道、归心。故,不明道者當思己過以自覺;亦可述聖人之言,正解聖人之言,以聖人之言釋當今之變象。不可有一己之邪說,未明道而濫傳自己思辨之邪說者,實踏險路,實招禍患,實導人入深暗之困境而已。正邪之分在善惡之分,無私則善,有私則惡。無瞋則善,有瞋則惡。謙卑則善,傲慢則惡。為學者不可不明此,不可不慎此。立己之邪說而曲解顛覆往聖之經論實乃險途,此險途慎不可入,東西方皆有學者已驗此路,過患甚多,今之學者自當深研聖人之言,圆解各家学说之正意,深存虔敬之心、立中道之观。
敬之一字實為當世修道傳道之要中至要。前文論敬,概而本,特為內修,故於此複當淺論向外之修,以應世人。學者需敬聖人之言,於此無需多言,然學者亦需敬國家、敬領導、敬一切世人,乃至敬所見一切物象,於此恐需多言以釋。至要問題:惡人需敬否?由修道者來說,明者知善惡之源,亦知世本無善惡之理。人皆願趨樂避苦,求樂之心乃一切眾生心性之本向。世人之人生意義無非追求幸福一詞。幸福之本意於今世已基本喪盡。世人不明福為何物,僅解其為順吉之樂。不明樂因者自會走向歧路而不知,然其內心本意無非趨樂,人擇惡行非其本意,隨順性情耳。世人多以性情驅動意念,而非冷靜智慧引導意念。雖有明自身行事為惡者,然為逐樂之根意催動故,加之情不能節,終而棄仁義,是謂愚癡無明之可憐者。故學者遇惡人惡事而生慈憫仁心,是為正道。進而當知世人應分類有二:明者與無明者,實無善惡可言。雖言無善惡之分,但亦應知有善惡之分。明無善惡之理實為學者長養仁心之方。善惡是世人所分之法。學者自心雖明善惡之分但不以之動妄念,無妄念起則可明無善惡矣。明此理,則可心口無怨,心口無怨則可近世人,近世人則可廣行正教矣。故學者當不厭於惡人。不厭於惡人、惡事、惡境,進而可生敬心、谦心。惡人若尚能敬,況乎小人、官員、凡俗、市井之民,其可愛哉!
中國文化之重建,任重道遠,有志者荷擔之。於無志於文化者,亦無需多言以苦勸,以免辱身而消他人之福,雖言毋勸,亦當有勸。雖言無為,實是有為。志,發於自性之淡泊,非外力可由生之也。故時時當記“禮聞來學,不聞往教”之理。雖言不往教,亦需有為,現世網路普及,聲光影視等媒體盛行,且世人好此不疲,故有志於以影視傳播正教者可當發揮。於此不深論之。而重建文化、治亂安世根源在於匹夫匹婦之敦倫盡分。天下太平始於自家,始於自身,《大學》雲“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家教之根本在於教女。閨閫乃聖賢所出之地,母教為天下太平之源。人之性情資於母者獨多,懷胎十月稟其氣,幼時習其儀,母賢則兒女不至於不孝。古今成敗多因婦人,賢母育文王,淑女輔之,以成就周之仁義盛世;賢母教孟子,以成就聖人之功。女子教育實為今世之急務。然教女以德,教女以柔,教女以安,實為今世至難,難之因不多論,再難亦當竭力解之。於此至難之門,開啟之鑰當為因果之理、文学之化,王鳳儀以說病之契機開啟此門,今世亦可傳承此方便法以教女子。入門後當修明朝呂坤所輯《閨範》、清陳宏謀所輯《教女遺規》。以此導正陰陽之道,和諧乾坤之基。
使人明善惡有報之理,在於明善惡之標準,此學者之要職。《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現世之人對聖人、典籍常無虔敬,亦難生信心,故當隨緣教化,見機開導,人若明積善之理實為幸甚。王永彬《圍爐夜話》:“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源”。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故孝居百善先;旦起邪淫念,則生平極不欲為者,皆不難為,故淫是萬惡首。《孝經》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 邪淫、不孝即是不善,悖德悖禮亦是不善,此為災禍之源。於此,可斷善惡矣。然今世於孝道亦喪失標準,故當明孝親之根在“诚心”,亦分五層次。一者養親之身,此禽畜皆能行之孝,人固當誠敬篤行之。二者養親之心,此謂體親之心,當修仁心以達。三者養親之志,四者養親之慧。後兩者與今人實為難事,浮躁乃此世之基調,浮躁之心難以明志,不明志則難导正父母之志;浮躁心難生智慧,無智慧則難養父母之慧。明孝養之道可明善惡之分。人常以一己之念辨他人之善惡,見自認之善者有凶禍、見自認之惡者有吉順,則難信善惡有報之理。因其不明“福”為何物。福乃先人所積之陰德,積善之家則福厚,積不善之家則福薄,《易》曰“厚德載物”,唯厚德方可承載福報,不明理者,目光短淺,看一時之氣象而定善惡報應之長理,必生謬誤。行善不昌,必有餘殃,殃盡必昌;作惡不殃,必有餘昌,昌盡必殃。豈有以短視而明真理者也?
現世災病四起,問題廣泛,而最高治国宗旨已渗透文化传承的接续,此實為文化复兴之时機。以財貨為唯一信念者,終會因四起之病苦凶災而沉靜,沉靜方能反思,能反思,則當知五福之均方為百姓幸福之本。據《尚書•洪範》五福者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反之有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又據鄭玄之解:思睿則無憂困,通天下之志,神安而保命,故長壽。若蒙蔽則不通,傷神夭性,所以短折也。聽聰則謀當所求而會,故致富;違而失計,故貧也。視明照了,性得而安寧;不明,以擾神而疾也。言從由於德,故好者德也;不從而無德,所以憂耳。貌恭則容儼,形美而成性,以終其命;無恭敬而行容慢,故致相貌醜陋也。不能謀天下,故所以志弱也。世人好利,利有財貨之利、貞吉之利,若能明五福之利需當均衡,求此而忘彼,是謂愚蒙,则民行有规矣。明此五福六極之因,自當反思己過以趨福避極。
因今世之多元文化共存之現狀,人常蒙昧且自傲,難生求學解苦之心,加之谰言四起,實難使眾心生正信。且各教興起,信仰繁雜,又多有門戶之見,各持己為正教、彼為伪道之固念,相互拆臺,相互斥責。此等狹隘心胸豈能立教?若為學者能明鑒於此,而打破門戶之見,敦行教育不論他人非,立身不謗外人過,進而借鑒他學以應對現世之眾,亦為不可。敦行教育無非教人以善,導人以孝悌,傳人以忠恕,明人以絜矩之道,指示心性本体之空有中道。故為使大眾明修五福之因,避六極之惡果,借釋氏、耶教、道教、伊斯蘭教等訓示實為應現世之變故。門戶為變,真道為常。語言為變,真道為常。思維為變,真道為常。觀念為變,真道為常。儀行為變,真道為常。故治國、复兴文化、解缓众苦,關鍵在心,心在何方?心在學者之明道也。
子曰:君子群而不黨。解聖人言不可偏墮。每言必有陰陽。陽者大義,陰者微言。明理則明大義,見性則知微言矣。微言出自心性。做学问者當志在明心,明心之途发于淡泊、起于诚敬、经于格物、调柔心绪、定于明仁、反复品经,各觉自路,回归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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