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学校的路上,柯欣月侧边坐在陈豪的蓝色电摩拖车的后面,她的手系在了他的腰上。
“在海港市上大学快三年,你对这座城市感觉如何?”他稍转过头让自己的声音顺着风飘进她耳。
“感觉挺特别的,四处都是山,周末逛街走着走着就能看到海了,这海的颜色也挺特别的,像奶茶色的。”她护着自己的头发,不让它们骚扰眼睛。
“哈哈!奶茶色,美女眼里过来与众不同。”原来在优雅的女神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事物。
“那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也算我的第二故乡,当然要喜欢啦。”他在想如果告诉她自己的荒岛求生般的多年海上检验师生涯,她还会说喜欢吗?岛城工作机会有限,比起大城市也就只有“安逸”这个小优点吧。陈豪在海港市工作,日夜颠倒,风吹雨淋,他感觉自己生活的基调都是灰色的,他连自己可能都不喜欢这个故乡。
“那你以后想找怎样的男朋友?”红绿灯处,等待通行的他蓦地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身后稍许沉默后,她的声音传来:“喜欢我的。”
这大概是陈豪遇到过的女生择偶标准中最低的吧。几乎所有,他见过的,听到过的,相亲女的要求都是以高富帅为基础。他还记得当年问相亲对象孔青青——那个戴着八百度眼镜,看上去无比孱弱的瘦削女——她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她发来整整一个手机屏幕、密密麻麻的字,什么不能抽烟、喝酒,要体贴这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她就四个字。他很想对她说:“我喜欢你。”
陈豪有了种大学生般恋爱的感觉。只是这个年纪的遇到最终会有好的结果吗?
“那我可以吗?”他的话和附近的汽车长喇叭声混合在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她问。
“快到学校了!”他喊道,既然没有听到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晚上,快入睡之前,陈豪给徐书涛打了个电话,向他请教恋爱困惑。
“怎么了,豪哥?”电话那头是徐书涛兴奋的声音,还要身后大型音乐仪器设备震动的声音。他又在花天酒地,领导夜场生活正丰富。
“现在方便说话吗?”他问。
“方便,我和朋友K歌呢,我在房间外。”
“你觉得在和一个女生交往之前该说真话吗?”陈豪觉得这个问题在那样的场合问有点荒唐,毕竟沉浸与夜场生活的不会是善男信女。
“没事,撒谎也没事,现在的女人都靠哄骗的,只要你能让她喜欢上你。”他笑着说,这么大晚上打电话就为了这样的问题,徐书涛随即又问:“你和你的女神有进展了吗?”
“我想只是刚开始吧。”
“加油,多聊聊,勇敢点,别怕。”徐书涛鼓励陈豪,但他的语调有点急不可耐的滑稽腔。
“好的,不打扰你了,你玩的开心。”电话那头立刻挂断了,没有道别的“再见”,唱歌真的这么有趣吗?
那天之后,陈豪和柯欣月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可能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最起码已经是经常能在一起聊天的朋友。她会请陈豪吃苹果,他会给她买红枣味的酸奶,并督促她按时吃药。她又恢复了之前的学习状态,她会经常站在座位旁的窗头,或者出现图书馆某个角落。
他开始喜欢学习休息间隙,在图书馆其它楼层逛一逛,可能会在某个角落与她不期而遇。他知道她经常看书出神,他会远远地和她打招呼,如果没有在意他,他会在一旁待一会儿,然后悄悄离开。
一个傍晚时分,他在二楼西侧阳台角落发现了她,她站在阳台深处,背对着他看书,他怕打扰到她。那天有难得的紫红色夕阳,夕阳辉映下的她,愈发清秀脱俗,像个仙女儿。他也静静地对着这湖上的夕阳看书。天黑了,她转身发现了他,对他说:“嘿,陈豪!”
陈豪想跟她说:“我喜欢你。”并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女友,然后一辈子都不分开。可他却总是说不出口,或者习惯被拒绝的他还是害怕被拒绝,或者怕谎言下进行的恋情等待他的将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走过,六月悄然而至。蝉鸣声在五月下旬便出现在了树丛中,今年的夏季应该是酷暑难当。
六月的第三天,早晨起来可能昨晚深睡眠不够多的原因,陈豪的脑袋是灰蒙蒙的。在村口老张早餐铺,胡乱吃完包子和豆浆,他正要向图书馆驶去。扫地大妈郭婶正好在那里,叫住了他:“陈豪啊,上班去呢。”
“是的,郭婶,早上好。”陈豪回礼道。郭婶是他阿奶的一个表侄女,年纪六十多,农村的亲戚关系向来比较复杂,也不知道有多亲。又因为他阿奶乱管闲事、乱说人坏话的毛病,很多嫡亲的亲戚都在他很小开始就不来往了,大部分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所以陈豪还是比较珍惜和他们打招呼的机会。
“对象有了吗?”郭婶压低声音在他耳旁。
“没呢。”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岁。”
“我家孙女江芬怎么样?今年二十八岁,和你差一岁,生肖挺般配的,她也找不到,你俩在一起得了。”江芬,陈豪当然记得,她高中时期身材就是陈豪的两倍,好吃懒做,脾气又暴躁。听说在职业高中时期可是黑社会老大姐一样的人物,连同校男的见了她都得绕着走。
“这个……郭婶,我想还是算了吧。”陈豪支支吾吾,生怕说错话。
“二十九岁还不结婚啊,这怕是要找不到了。”郭婶突然提高了音量,谈话引起早餐铺其他坐着用餐人的注意。
“小豪啊,这个机会要抓住啊,再错过可是要打光棍的。”早餐店最外侧坐着喝粥的张大爷对陈豪说。
“现在年轻人自由的很,越来越不喜欢结婚了,我们老一辈的经验教训没人听了。”张大爷又对郭婶说。
郭婶无奈地摇摇头,“都喜欢美女,哪有这么多美女,肯结婚的就不错了。”
郭婶这话说的感觉有点强买强卖的味道,一旁的张大爷倒还挺支持她的。年轻人也有年轻人的烦恼,就像你们在年轻时的烦恼一样。生活没有那么容易,我还要考研读研呢,结婚的要求都达不到,结什么婚。
“大爷,大婶你们慢吃,我先走了。”陈豪扔下这句话后赶紧溜了。
“每天早出晚归,谁知道在干嘛。”王婶对着陈豪远去的背影,没好气的来了这么一句。
“是啊,搞不好,也在花天酒地,二十九岁还不结婚没好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可乱来了。”
一旁的人附和道。然后他们说起了村里某些年轻人的私底下广为人知的丑闻。
在路上行驶的很长时间里,陈豪的眉头都是皱着的。他听到了那句“二十九岁还不结婚没好东西”的话,不结婚的年轻人在他们年长人眼里都是不好的人吗?可其中的无奈说了又没人懂,甚至会有别有用心之人把这当作笑话一样宣传。确实他们那时结婚可真容易,有个户口就能结婚了,可现在结婚的要求一代比一代高,尤其是这个本身就没多少人的岛城,因为地方小,攀比心重。陈豪也不想抱怨什么,嘴巴在别人身上,自己管不了,随他去吧。
“燕雀飞兮长安慢,登阙楼兮安能望。”对着文心湖晨读时,陈豪想到了自己的年纪,不知何时才能“功德圆满”,将哀愁寄托在了这句不知哪本小说里读到的名家名句。那作为备考翻译硕士的他把它翻译成英文会是怎样?他想了一晌还是意译吧——Life is so hard ,I don’t know how to do.(生活太艰难,我不知何去何从。)
哈哈哈,他对着天空笑了笑,心情瞬间开朗。未来怎么样想太多也没有用,实现不了的注定实现不了,陈豪想到他过去所有对未来的幻想没有一个实现的,还是踏踏实实地走好当下每一步,这样才会得到命运之神的垂青。
大学少女真是天气温度敏感的捕捉者。今天最高气温飙升到就三十摄氏度,图书馆不少少女穿着靓丽的夏裙,陈豪的眼睛更是不安分地上蹿下跳,都是文学院美女太多惹得祸。
那个女一身粉红色套裙,身材惟妙惟肖,好像这些年当红明星Kiki。陈豪多看了那个女生几眼,收眼时发现对面的柯欣月正盯着自己。他转了转眼球,又按了眉间穴位。我是看书看累了,放松下眼球,他仿佛这样对她说。
等等,这是吃醋的意思吗?柯欣月吃醋了,我的女神为我看别的女生而吃醋了。表面上的陈豪一脸平静地看着书,实则心里如中彩票般欣喜。
她的择偶要求是“喜欢她的”,陈豪想着该找一天在个美好的日子里向她表白。
柯欣月我喜欢你好久了,你是我唯一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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