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叶子
“叶子死了。”
祁栎听说这件事的时候还在局里忙，是老张打电话告诉他的。
他出了警局就急忙往花垣小区赶，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去过那里了。
到小区底下的时候，楼下围着很多人，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人群吵吵闹闹，他什么也听不见，乱七八糟的和他的心一样。
叶子就住在五楼，他进去的时候被拦住。
“先生，你不能进去。”祁栎从口袋里掏出证明，那人才放他进去。
老郑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说着什么，看到他进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说了一句“你来了。”
祁栎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稳了稳心神，保持平静。
“怎么回事？”他问，语气中连他都没察觉带着颤抖。
“还在取证，死了起码有七八天了，今天早上才被发现，我们进来的时候房子都臭了。”
“嗯”祁栎淡淡的应了一声，也难怪，大夏天尸体很容易腐烂的。
“怎么发现的？”祁栎看了看四周，叶子住的这个小区在东港市都算大了，不过就她一个人。
“她好几天没去上班了，老板同事打电话都没人接，最后来家里找她……”
说完老郑就转头忙去了。
祁栎站在原地打量着房间，几乎没什么变化，和那时候差不多。桌子上的花瓶里依旧插着她喜欢的百合花，不过已经枯萎了，房间里还有一股恶臭，叶子的尸体在浴室，他没去看，听到那些年轻的小警察干呕的声音他也猜出了七八分，尸体怕是惨不忍睹了，他不想去看。
祁越认识叶子的时候是在酒吧，他们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吸毒，闯进包厢的时候，五六个男男女女都喝的有点多，但是并没有人吸毒，正当他们搜不出东西要走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穿黑色蕾丝边短裙的女孩，朝他使眼色，他一脚把黄头发的男子踹倒，在他身后的沙发缝里搜出了毒品。
这一行人最后都被带回去调查了，只有一个人体检下来是正常的，就是那个穿黑色裙子的女孩，她就是叶子。
叶子是酒吧的驻唱，说的难听点就是陪酒女，那天和那些男的点了她进包厢，她坚持不吸毒。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毒品的位置？”
后来叶子被放出来祁栎问她。
“为什么不告诉你？”
祁栎忽然不知道问什么了。
叶子是农村的，从小就是单亲家庭，她妈养她到十五岁就得病死了，于是她一个人来到了东港，为了赚钱就在酒吧驻唱和陪酒。
祁越第二次见到叶子的时候还是在警察局，叶子那天鼻青脸肿，祁栎开始以为她和人打架了，后来一问才知道，路上看见抢劫的，她一个女孩跑上去和罪犯打，不过还好有路人帮忙，扭着把抢劫犯和她送到了警局。
祁栎带着叶子去医院包扎，叶子疼的呲牙咧嘴也没有叫出声。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这样？”祁栎眉眼带笑问叶子。
叶子丢了一个白眼给他
“什么叫每次，长官，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祁栎也只是开个玩笑。再仔细打量了叶子一番，发现她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有很大变化，今天的她化了淡妆，穿着热裤和衬衣，衬衣下摆打着结，像个大学生，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可爱极了。
“你还在酒吧工作？”
“没，换工作了，在一家服装店。”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长官，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嗯。”
“长官，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在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叶子突然扭头说。
祁栎说了他的联系方式。
后来，两个人联系就多了些，偶尔还出去坐坐，再后来，叶子成了他的情妇。
是的，祁栎结婚两年了，她的妻子是体制内人员，两个人是由人介绍认识的，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说爱，其实也没有多爱，凑合着过日子而已。
和叶子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有爱就可以如此美好。
他和她看电影，牵手逛街，吃街边的小吃，去别的城市旅游，哪怕是一碗麻辣烫，也吃的津津有味。至于妻子，那个女人很贤惠，但是从来不会管他，不管是他早出还是晚归，她都不会询问，只是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听音乐会，看演出，逛街，几乎都是她一个人，他工作忙，从来没有陪过她，而她也不曾抱怨，他和叶子的事情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老张。
老张本来是和他都是重案组的，后来调到了侦查科，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很好，一个警校毕业的校友，在学校就有几分交情，后来分到一个单位，就更加熟络了，而老张和叶子是老乡，他还记得老乡第一次见叶子的时候说
“我就说这姑娘咋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老乡啊”
老张对于他和叶子的事情不支持也不反对，也没有给他说过什么这样做对不起老婆之类的话，他总说“年轻人嘛，理解。”
祁栎送了一套房子给叶子，就在花垣小区，祁栎家庭条件一直不错，父亲是集团老总，母亲也是部门高管，标准的富二代，他也是真的喜欢叶子。
和叶子在一起的第二年，祁栎的老婆终于发现了。也是那时候，祁栎才知道，他这个看起来温婉贤惠的妻子有多疯狂。
他妻子偷到了他的枪，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逼他和叶子分开，祁栎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毫不在乎的妻子此刻这么疯狂，其实要离婚也行，他们现在没孩子，要是离了婚他一定给她一大笔钱好好补偿她。可是那个女人却说，要是不和叶子一刀两断，她一定让他们的事情人尽皆知，到时候他一切都完了。
他便和叶子断了联系。
分手那天，他说给叶子再给一笔钱，可是叶子拒绝了。
“没关系，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说不好听的，我是为了你的钱，你图了个新鲜，说起来你更亏一点，还送了我一套房子，钱你不用给我，给我我也不要。”说完就背起包走了。其实祁栎知道，叶子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心里一定不好受，她总是看起来要强，其实胆子很小，打雷也怕，黑夜也怕，他们在一起一年多，他是包养了叶子，但是叶子还是坚持去工作，后来用攒下的钱给他买了一块好几万的手表。几万块对于叶子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那时候送她房子的时候叶子执意不让写她的名字，最后还是他偷偷改过来的。其实叶子并不拜金，和他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嚷着让他送包送车，他给的时候她就收下，过不了多久还会再给他送个东西。
叶子是个好姑娘，真的。后来他和叶子就断了联系，是叶子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换了电话和工作，除了这个房子，祁栎再也找不到她。
当天下午的时候检查报告就出来了，叶子不是自杀，是他杀。
第二章:你说她是不是很傻啊
我第一次见叶子的时候是六岁的一个冬天，我和叶子是一个村的，六岁那年她爸死了，全村的人去帮他家办丧事，我跟着大人也去了，叶子家只有四间房，他爸是因为喝醉了掉进河里淹死的，最边上那间房外面搭了一个简易的灵棚，房子里面的地下放着木板，木板上就是他爸的遗体，用白布盖着，而叶子那时候也才5岁，瘦瘦小小的，穿着一件黄色的破旧棉袄，外面套着孝衣，跪在哪里，风吹来，我就看见她瑟瑟发抖，小脸冻得通红，也不哭，就是呆呆跪着，跪了一会大概是腿麻了，就换个姿势坐一会，歇好了就又跪下，那时候还小，大概不知道爸爸躺在那是什么意思吧，我觉得她很可怜，于是在大人们都吃饭的时候偷偷拿了块糖给她。
“哥哥，我爸爸什么时候醒来啊。”
她也不接糖，就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爸是村里都知道的酒鬼，不务正业只会喝酒，喝醉了还要打老婆，村里人都知道，开始还会去劝，后来都习以为常了，不管怎么说，对叶子来讲那毕竟是她爸爸。我说“明天就醒来了，你别急。”刚说完就被我妈拽走了。农村迷信，小孩是不能进灵堂的。
后来我就经常找叶子玩，叶子长得很可爱，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一样，长得像她妈妈，叶子妈是一个人来到村子里的，嫁给叶子她爸的时候全村老少爷们都见过，长得一点也不像村里人，就像城里的有钱人家小姐，皮肤白，眼睛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嫁给叶子爸，有人说是因为叶子妈嫁给叶子她爸的时候就怀着叶子，身家不清白，反正众说纷纭。
我和叶子一起上小学，叶子很聪明，老师讲一遍她就记下了，而我总是要好几遍才能记下，放学了就一直去叶子家和她一起写作业。她家不大，院子很干净，还有一个小葡萄架，我和她每天都在葡萄架下玩，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是这样。
初中的时候，叶子妈身体开始不好，叶子总是要请假回家照顾妈妈，村里离镇上三十里路，叶子不能住校，每天都要走回去给妈妈做饭，有时候一两周都不能来上课，成绩在班里总是倒数，叶子不来上课的时候总是要我帮她带作业，我和叶子不同班，每天上完课就跑去他们班问他们的作业是什么，然后记下来，周末带回去给叶子。
初二的时候叶子妈终于走了，留下叶子一个人，村里人帮衬着把叶子妈丧事办了。叶子妈下葬后的那天下午我去她家看她，叶子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面，不说话，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来面无表情看着我，忽然扑倒我怀里嚎啕大哭“阿诚，我没有妈妈了，怎么办啊，以后就我一个人了。”我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说什么，眼睛也红了。
“没关系，叶子，你还有我，还有我呢。”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喜欢上叶子了，那时候都还小，青春才开始刚刚萌动，叶子不管家世多么凄惨，可她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叶子辍学在家了，因为交不起学费，后来她在镇上的饭店里当服务员，我放学了就去饭店后门找她，给她讲今天上了什么课，考试的卷子也抄一份给她，叶子每次都考的比我们班大多数人都好。直到现在我有时候都会想，如果叶子家庭美满，好好上学，她的人生应该不一样吧。
初三那年叶子十五岁，放暑假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要去东港，生活轨迹的改变让我猝不及防，叶子十五岁已经很漂亮了，长得比同龄人都个子高挑，而我十六岁，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东港这种大城市对于我们这些农村的人来说都太遥远，我沉默了很久，问她必须要去吗，她说一定要去。
我偷了家里的500块钱给她，她执意不要，后来我妈追到叶子家要打我，知道叶子要去东港的事情，叹了口气，把钱塞到叶子手里说了句“闺女，你就拿着吧，去了大城市多少能用到。”说完就走了。
也是那天，我第一次抱了叶子，亲了她的脸。
后来叶子杳无音信。
我开始拼命学习，一心只想考东港。大学考上了东港警察学院，我却开始迷茫，东港这么大，上千万人口我要去哪里找叶子？
而我在东港第一次见叶子时她和祁栎在一起。
那天祁栎打电话给我说，“老张，我带你见个人”，其实我对他包养情妇的事情略有耳闻，祁栎是我大学认识的，我们两个是警校成绩最好的，难免生了攀比之心，每次训练他加倍训练我就三倍训练，他跑三十公里我就跑四十公里，一来二去竟然成了朋友，后来毕业又到了一个单位，关系也更好了。
在一家酒店里，祁栎带着一个女孩来了。第一眼看见那女孩的时候我就震惊了，她和叶子太像了，知道祁栎说“老张，这是叶子！”
那一刻，我心里多年坚持的东西好像崩塌了，叶子成了祁栎的情妇？
叶子实也认出我了，但是她没说话，我愣了好久直到祁栎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才反应过来，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好”
叶子回以微笑，伸手和我握手。
这么多年不见，叶子变了太多，不再是当初那个胆小的农村女孩，她变得落落大方，亭亭玉立，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孤儿。
那晚我和祁栎送叶子回到花垣小区，我默默记下了叶子的房间号。
第二次见叶子是在她家，她似乎料到我会去找她。打开门以后她就说了句“随便坐”
便去厨房开始做菜，因为晚上祁栎要过来吃饭。似乎我们还是像在村里一样，熟络而不见外。
“叶子，你为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要当祁栎的情妇？”叶子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不喜不悲。
“为了他的钱而已，有什么奇怪。”
“……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气急了从沙发上站起来。
“那你说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见钱眼开，我就是不想过穷日子，我就是傍大款，哪又能怎样？犯法吗？”叶子靠在厨房的推拉门上，声音拔高说。
“叶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诚！”熟悉的称呼像一把铁锤，在我心上重重敲下。
“我们都变了。”
叶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第三章:一场雨把我困在这里
死者: 楚叶，女，20岁
死亡时间:8月14号下午七点左右
利器刺穿腹部，当场死亡
死者已经怀孕两个月
屋内没有打斗痕迹，死者财产也没有丢失
初步定为情杀
“于晓晓”
“到！”
那年我大一，参加了东港警察学院的法学社，每周从东港大学跑到警察学院，只为了见他一面。
东港大学的隔壁就是警察学院，我就是在校门口遇到了祁栎。东港大学是典型的文科学校，女多男少，所以不少女生都把目光转向隔壁的警察学院，毕竟警察学院的男生的确很优秀。
那时候祁栎总是穿着浅色衬衣，不怎么爱搭理人，我好友去要他电话号码时，他也一副淡淡的样子，后来还是抵挡不住我好友的攻势，给了她电话号码。
从那时起，我就经常一个人，因为好友总是去找祁栎。
祁栎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打的那一场辩论赛，好友拉着我去看，祁栎穿着黑色西装，宝蓝色领带，言辞锋利，条理清晰，咄咄逼人，说的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人，以后一定很厉害。
第二学期开学，我背着好友偷偷加入了法学社，因为祁栎是法学社社长。不过祁栎最终还是成了好友的男朋友，我羡慕也嫉妒，一张白纸上写满祁栎的名字，可是也无济于事。年轻时候的感情很简单，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你难过伤心，但这总会过去的，没了他我也能活，只是活的不好罢了。
毕业以后我就进了报社，对于祁栎的近况也一知半解，毕业不到一年，好友打电话说她和祁栎分手了，我也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些高兴。
报社的采访中偶尔能看到祁栎，都在在他破获案件以后，他真的很适合当警察，心思缜密，推理能力极强。
相亲的时候我原本不愿意去，只是看到了祁栎的照片，心里一种怪异的感觉开始升起，兜兜转转这么久，也算是有缘分，和祁栎结婚的那天，好友没来，说实话，我有些对不起她，几个月前我告诉她我和祁栎订婚的事情，在那之前她还一直给我说祁栎，说她还爱着他。
婚后我尽力做一个好妻子，祁越性格本身就比较冷，我也不奢望他能对我怎样，两个人每天也没什么交流，其实这样我也很满足，至少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是我。
那次祁栎出事，被绑匪一枪打在腹部，我去医院的时候他就躺在病床上，已经没了意识，医生说要紧急输血，我止不住颤抖，祁栎是RH阴性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熊猫血，而那时候祁栎的爸妈刚好出去旅游不在东港。这时候老张带着一个女孩过来了，年纪不大，二十一二的样子，老张说她也是熊猫血。
祁栎终于脱离了危险，我告诉老张，怎么着也得请那女孩吃顿饭，以表示感谢，那女孩刚刚输完血还有些虚弱，对着我笑了笑
“姐，不用了，这都是小事情。”
“要不是你，祁栎可能还在危险中，怎么能是小事情呢。”
“真没关系，你好好陪着他，我就先走了。”
事后问老张，我才知道那女孩叫叶子，才二十岁。
见到叶子的时候，我总觉得熟悉，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印象也很好，直到半年后我发现祁栎出轨，叶子就是他外面的情妇。
一开始我不敢确认，祁栎是警察，他总是把一切都粉饰的很好，于是我请了私家侦探，查了两个月终于确定了。我不恨祁栎，我只恨叶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拿着叶子和祁栎的头发去做DNA，大概是一种恶意的揣测吧，第一次见了叶子之后我仔细回想，才发现叶子和祁栎很像，具体说不清是哪里像，熊猫血本来就稀少，他们两个血型还一样，如果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
叶子和祁栎的DNA匹配度是98％，兄妹之间DNA的匹配度并不是很准确，我又找了祁越他爸的头发，在送去检测之前我也做过心理斗争，可能都是我的猜测，可能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如果是真的，他们两个是………
几天后，结果出来了，接到化验单的时候我腿一软，坐在地上，果然，祁栎和叶子是兄妹。
祁栎他爸是集团老总，有钱人哪会手脚干净，那时候她也听说过他爸有一些不好的传闻，但是没想到还有了私生子，我调查过叶子，叶子是农村出来的，不过她母亲不是那个村里的人，而是后来嫁过去的。
有段时间，我能感觉到，祁栎想和我离婚，他偷偷拟好了离婚协议，只等我签字，但是不管离不离婚他和叶子都不能在一起啊。
和祁栎争吵的那个夜晚，他要和我离婚，我拿他的枪指着我自己的头说不可以！祁越绝对不能和我离婚，更不能和叶子在一起，我发疯的样子大概很恐怖，祁栎看着我，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终于沉默着转身离开，我知道他是妥协了。
我拿着检验报告去找叶子，她似乎很诧异我的到来，还是愣愣的说了句
“姐，你坐”
“你知道吗，祁栎要和我离婚。”
我看着她，也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她的五官长得和祁栎的确不太像，和祁栎的父亲也不怎么像，大概是像她母亲多一点吧。
“……”
“姐，对不起”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我也没想过再见她的时候能这么平静。
我还准备说什么，叶子突然起身跑进卫生间干呕，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浇下，脊背发寒。叶子回来在我对面坐下，有些局促不安。
“姐……”
“你怀孕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可能这样，叶子怀了祁栎的孩子。
“孩子是他的？”
叶子点了点头。
“不可以，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是你亲哥哥！”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叶子大吼，叶子似乎被吓到了，愣愣的望着我。
“姐，怎么可能……”叶子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把检验报告甩在她身上，叶子看了看我，手抖着翻开，看了一眼，“啊”的一声叫出来。然后倒在了地上！
那一晚我没有回去，就和叶子在沙发上坐了一晚。
第四章:我上辈子大概是做了很多错吧，所以这辈子才活成了这样。
警局调查叶子的死亡，排查了她所有的关系，最终还是查出了祁栎，老张和叶子的关系。
“祁长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8月14号下午你在哪？”
“8月14号下午，我在加班，在办公室。”
“有人能证明吗？”
“张诚也在，不过他七点多走了。”
“你和死者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
“两个月前！”
“长官，有人看到一周前从花垣小区里出来！”
祁栎沉默了，两个月前，他的确去找过叶子，可是叶子面对他一言不发，他那天晚上没回去。听到检查结果，叶子有两个月的身孕，他全身力气仿佛被抽光，那是他的孩子。
“长官，作为本案的嫌疑人，我们将24小时监控你的行动，直到查出真凶，这段时间你也不用来上班。”
“好”祁栎说完走了出去。
你知道吗，自打我记事起，我妈就很奇怪，她从来不和我爸说话，但是把家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整个村子里，我觉得我家是最干净的，妈妈总是养很多花花草草，院子里四季都开着花，妈妈会很多东西，她的房间里放着很多书，她每天做完家务都会看书，我也静静坐在她腿上看她，妈妈很漂亮，至少比村里那些阿姨都好看。我还记得她抱着我说“叶子，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大，别待在村里。”
那时候我似懂非懂。
妈妈病重的时候总是躺在床上看着房顶发呆，有时候默默流泪。她去世的那天，给我说
“叶子，你好好活着，有机会的话去东港看看。”说完那句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我想哭，又不能哭，我知道妈妈不行了，我要是哭了她肯定走的不放心。后半夜的时候妈妈的呼吸停了，世界好像都静止了，我就呆呆的坐在妈妈床边，直到天亮。
我和阿诚告别，我要去东港，阿诚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始终陪着我，如果我爸爸妈妈很相爱，家庭幸福的话，我应该会好好上学，和阿诚在一起。可是在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就知道，不可能了，阿诚会上高中，上大学，而我，只能去外面讨生活，带着妈妈的愿望。
说实话来到东港我很迷茫，这个城市节奏太快，人太多。我一点也不适应，这里的生活一点也不适合我。我去剪头发的时候遇到了芳姐，她在酒吧工作，介绍我去了酒吧，开始是驻唱，后来玩的开了，有时候就去给客人陪酒，可以拿很多小费，但是我有自己的底线，毒品不能沾，客人占便宜行，不能过分，那次警察突然冲进包厢搜查，我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上一刻这几个男男女女都在吸白粉，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在警察来之前他们把东西都收起来了，一众警察里有一个人特别出众，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就像小说里说的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他们就要走的时候，我使劲给那个警察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后来他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毒 品在哪里。我反问他为什么不说？
那个人就是祁栎，后来我成了他的情 妇。
我其实并没有多爱他的钱，我只是喜欢他那个人，我也知道当情 妇是被人唾弃的，可是没办法，我很喜欢他，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亲切，祁栎对我很好，我更贪恋这种幸福，大概是你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吧。
祁栎的妻子还是知道这件事了，她来找我，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有人说我绿茶，要是觉得对不起，当初就不应该和祁栎在一起，破坏他们的家庭，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喜欢祁栎，我也没办法。
她的妻子很平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们两个就那样坐了很久，我胃里一阵泛酸，跑到卫生间吐的时候，那个女人似乎崩溃了，她朝我大喊，把一堆东西摔在我身上，我拿起来看，那一刻觉得天似乎塌了下来，像被雷劈中，头疼的要炸开，我和祁栎是兄妹？兄妹？
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祁栎怎么会是我哥哥？他是东港的，而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里出来的，怎么可能？
他妻子也不再说话，我们就那样坐了一晚。
我大概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了，所以这辈子才要过得这么苦吧，我摸了摸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小生命，可是他却不能出生，他是异类，是这个世界所不能容忍的存在。
第五章:情深缘浅
祁鸿原本也是他们村子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并且还是全国重点高校，一下子成了村里的红人，可是家庭情况不好的他面对一大笔学费也无可奈何，尽管当地政府提供了帮助，三十多年前福利政策还没有这么好，那时候祁鸿在学校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叫余小婉，他和余小婉是一个镇上的，不过之前并不认识，直到高中以后相熟，男的彬彬有礼，温润如玉，女的貌美如花，温柔善良，祁鸿和余小婉考大学那一年，祁鸿一鸣惊人，余小婉只是考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她知道祁鸿家庭条件不好，再加上她们家里人也没有意愿让她继续念书，于是余小婉当机立断出去打工，就在祁鸿上大学的城市里。打工的钱一半寄回家里，一半留下她和祁鸿生活，余小婉是一个很贤惠的女子，即使是一个不到40平的出租屋，她也能精心布置成温暖的家，窗帘桌布都是她去旧物市场淘来布料自己做，每个周末祁鸿回来的时候她也会精心准备一桌菜，祁鸿也说，等他大学毕业了他们俩就结婚，那时候他就能养起她，他一定会好好爱她。余小婉笑而不语，女生都是这样，爱一个人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捧到他的面前，但是从来不计回报！祁鸿大四实习找工作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姑娘，是不同校的一个学姐，郭晓月，郭晓月是官二代，家境殷实，标准的白富美，工作能力更强，祁鸿只是一个还未出校的毛头小子，没有社会经验，没有人际关系，更重要的是没有钱，但是祁鸿长得很好，郭晓月对祁鸿一见钟情。金钱，前途和爱情的三重考验下，祁鸿还是经不起诱惑选择了前者，在一次聚会中和郭晓月发生了关系。当郭晓月告诉祁鸿她怀了他的孩子时，祁鸿心中的天平毫无疑问倒向郭晓月。他告诉余小婉，自己要去别的城市打拼，暂时回不来，言外之意就是要分开，余小婉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难过悲伤，这让祁鸿少了很多心理压力，从那天以后，祁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余小婉独自一人回了村子，急匆匆的嫁了人！而那时，余小婉也已经有了祁鸿的孩子。
祁鸿后来成为郭家的女婿，本身实力又好，岳父家给他投资，他下海经商，一摇身创立了恒源集团，身家过亿，资产无数，妻子貌美体贴，儿子懂事上进，他的人生几乎圆满。偶然间他还是会想起年少时那个温柔体贴的女子，他一生中唯一对不起的人。
余小婉回了村子以后，怀孕的事情到底还是没瞒住，农村人都封建保守，父亲觉得她为家里蒙了羞，差点打死她，要不是母亲拼命拦着。余小婉没有一声辩解，甚至没落一滴泪，后来父亲托了媒人，找了较远的一个村子，把她草草的嫁过去。嫁的那个男人姓楚，叫楚天，只有初中文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楚天局促不安，不停的喝水，然后就是尴尬的去卫生间，余小婉笑了笑并不做声。那时候她刚从大城市回来，肤白貌美，言行举止根本不像一个农村姑娘，这让那楚天更加羞赫，结结巴巴的说着普通话，面对余小婉楚天觉得比当年考试还紧张。
余小婉后来就嫁给了楚天，生下了不足月的楚叶。楚天知道楚叶不是自己的女儿，当初对余小婉的一腔热情和爱慕都化为了愤恨和羞耻！他开始酗酒，终日不回家，每次他对着余小婉大发雷霆，而余小婉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时，楚天更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他在一次喝醉后打了余小婉，心理上得到了变相的安慰，有一就有二，后面演变成只要楚天一喝醉就会打余小婉。
太美的承诺只是太年轻，祁鸿有了佳妻爱子，负了余小婉，那年少的爱情留下的苦果最终都给了余小婉。
第六章: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我赤脚走在地狱的门口，和死神零距离亲吻，你在不在天堂，请为我开门。
“东港市警察局侦查科科长祁越于8月21号下午吞枪而亡，排除他杀。”
我一生中只爱过一个女人，她叫楚叶，但是后来我亲手杀了她。
若不是那两次特殊的见面，我大概根本不会记得这么一个女孩，东港市人口上百万，警察局每天接手的案件大大小小上百个，刑事的，民事的，数不胜数。但是偏偏我记住了她，一个笑起来很明媚的女孩。
她说“阿sir，留给电话可以吗？”
后来叶子成了我的情妇，我有一个懂事贤惠的妻子，大学时隔壁学校的一个学妹，相亲认识，后来就结婚了，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当温柔娴静的妻子拿着枪以死相逼，不同意离婚时，我想我大概要负了叶子。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男人已经有了如花美眷的娇妻，还要偷吃，有些男人是为了新鲜，有些男人是为了刺激，而我是为了爱情，这似乎是这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大多数人出轨都会说是为了爱情，在没有遇到叶子之前我的确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和叶子分开的那几天，我疯狂的想念她，后来我终于忍不住去花垣小区找她。
叶子打开门的一刹那，眼泪就下来了，看到是我，狠狠的关门，最终我还是进去了，不过十几天不见，叶子憔悴了不少，瘦的厉害。头发没有扎起来，没有化妆，脸上写满疲惫，双手抱膝坐在沙发上，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狗，孤独而可怜。
“叶子”我走近，然后喊她，伸出手试图把她抱在怀里，叶子大叫了一声不要，然后远远的躲开，似乎我是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叶子，你怎么了？”
“你走吧！”
“叶子，晓晓是不是来找过你？”我艰难的开口，若没有我，叶子也不用承担这些。
叶子听到我的话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快速的下了沙发，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
“你走！快点！”叶子双手握刀，刀指向我，
“叶子”我知道她情绪有些失控，平常工作中也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慢慢接近她，试图夺下她手中的刀。
“你别过来！”叶子刀锋一转，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叶子的脖子修长白皙，那刀太锋利，仿佛叶子一用力刀就能割断她的脖子。
”好好好，我走！”我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相门口退去，叶子看到我的动作似乎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子也慢慢放下，我趁叶子不注意，一个飞身，夺下了叶子手中的刀，接住了因虚脱而倒下的叶子，叶子在我怀里挣扎，然后放声大哭，我紧紧的抱着叶子，眼睛也红红的。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几天内让叶子变成了这个模样。
终于过了好久叶子哭够了，抬起头，眼睛肿的像核桃，鼻子也红红的。我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叶子的头发，心里生出一阵悲凉。
“你走吧，阿越”叶子开口，声音沙哑却，毫无感情，似乎万念俱灰。
“叶子，告诉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亲吻着叶子的发旋，在她耳边轻声问。
“我们不能在一起！”叶子似乎在喃喃自语，又像在给我说。
“是因为晓晓么？你知道的我不在乎，我……”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是，我不在乎我有家庭，我也不在乎我婚后出轨被人唾骂，但是我终究还是对不起叶子，我现在没办法给她一个家，我没办法给她幸福，只能看着她痛苦而无能为力。
“不是她，而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叶子又低声说，声音里透着自嘲和冷漠。
“…………”
“你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叶子顿了半响，继续说。
桌子上？那一沓白纸，从我进门就一直摆在桌子上，我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东西。
而叶子挣脱我的怀抱，径直爬到另一个沙发的拐角，双手抱膝，头埋到膝上继续坐着。
“依据亲权鉴定，技术规范和上述DNA遗传标记分析结果，在排除同卵双胞胎、近亲及外源的干扰情况下，支持鉴定人祁鸿为楚叶和祁越的生物学父亲”
那一行醒目的鉴定意见，让我的脑袋片刻静止，怎么可能！我和叶子……怎么可能是兄妹！！！
“叶子，你告诉我这不是这真的对不对？叶子！”我把鉴定结果扔在地上爬到叶子身旁拼命的摇着她。
叶子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
“祁越，你以为我希望？你以为我好受？哈哈，这亲子鉴定是真的！多可笑，我就是这个笑话！！哈哈……”叶子边哭边笑，声音尖锐，像一只刺猬。
哈哈，对啊，多么可笑，我深爱的女人，居然，居然是我的亲妹妹！
“叶子，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几近疯狂，亲妹妹又如何，我和叶子已经在一起了，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
“啪——”叶子一巴掌打到了我的脸上
“祁越，你够了！你走吧！现在你也知道了原因！我们没办法在一起，所以你滚啊！”叶子一把推开我，歇斯底里的冲我大喊。
“叶子，不要胡说，我们不会分开的好不好，别赶我走好不好，叶子我知道你爱我。”我上前抱住叶子，慌乱的摸着她的脸，叶子平时那么温柔的朝我笑，为什么现在要赶我走？
“祁越，你他妈疯够了没有！”叶子等我说完，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
“叶子，你不能离开我，你要是离开我，我就杀了你，杀了你！”我手往后一伸，摸到了叶子那会拿着的水果刀，我颤抖的握着水果刀接近叶子，只要叶子说一句我们不会分开，这一句话就好了，我是真的爱叶子。
“你杀啊，你以为我想活着？你杀了我啊！”叶子忽然往前一倾身体，刀子就挨上了叶子的衣服。
“叶子，你别逼我，你别逼我！”我看着叶子熟悉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曾经那么相爱，怎么会？
叶子灿然一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叶子握着我的手往前猛的用力，那把刀子直直插进叶子的肚子。
“啊——”我松开水果刀，看着叶子的衣服都被鲜血染红，嘴里不停的吐着血。
“叶子，叶子……”我手忙脚乱抱住叶子，手上沾满了叶子的血，温热的含着铁锈味。
“我叫救护车，你等等你等等！”
我转过头找手机，叶子却紧紧拉住我的手，就那么看着我，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叶子，你等等，我去叫救护车，你别睡着好不好，你等等我！”叶子的瞳孔开始涣散无神，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捏着我衣袖的手突然垂下去。
“叶子，楚叶？”我轻声叫着叶子的名字，叶子没有回答我。
“你等等，我帮你洗干净，你不是最怕脏吗！”我抱起叶子，一步一步走向浴室，叶子很爱干净，每天都要打扫房子好几遍，现在这样她肯定不喜欢……
从叶子家里出来以后，我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去了哪，怎么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逃避性的忘了叶子，忘了一切，我照常工作，照常回家，知道老张打电话说“叶子死了”
叶子，你慢点走，我就来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即使下地狱我们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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