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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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时光交换机

“您的银行账户已到账100万光元，请注意查收。”

“什么！”初诚朦胧中听到短信，猛地起身。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了初诚的眼睛里，晶莹的泪水滑了下来。他知道，他父母还是做了傻事。

来不及想，初诚便手忙脚乱地穿上衣裤后狂奔出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见父母最后一面。时光交换机建设在城市的最中央，不管你在哪里，都能打到最快去那的车，因为城市是以它为圆心向外辐射建设的。

“师傅，去交换机，最快速度！”初诚跑到路口拦住一辆出租车，司机似乎也习以为常，二话没说就踩死油门往市中心开。

“小伙子，看你哭成这样，是最爱的人吧？”初诚没有回答。“哎，自从政府建造了时光交换机，我啊每天都会在路上看到很多人赶往那里，有穷人有富人，穷人们用自己的生命换取金钱，而富人们则用金钱去延长生命！你还别说，政府挺聪明的，用它来缩小贫富差距，缓解社会矛盾。其实啊，就相当于富人把钱施舍给了穷人，而作为回报穷人为富人续命。”见初诚依旧不做声，司机自言自语着：“哎，穷人的钱呐，都是自己用命换来的，我要不是花了10年的命换了10万光元，哪有这钱买车当司机，哎……”

“这是谋杀！哪有什么减少贫富差距，只会让有钱人活得更长，赚更多的钱，而我们却要为仅有的一点生存空间付出自己的生命！”初诚浑身颤抖着。

“小伙子，看开点，如果没有交换机恐怕我们这些没钱的人早就饿死了。”初诚没再理会了，他也知道司机的不容易，其实现在街上到处都是无人驾驶，已经很少见到车里有司机了，都是快被社会淘汰的人，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十分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初诚早已在网上看到过无数遍交换机的面貌，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两座宏伟的尖峰屹立在城市的最中央，顶端直通天际，望不到顶。最令人惊叹的是这两座尖峰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颜色，左黑右白，犹如一座独特的黑白双子塔。黑色兑换金钱，白色兑换生命。而整个城市也似乎被这黑白两色分隔开来，左边天气昏暗，犹如一个魔鬼俯视大地，而另一面则相反，阳光明媚，像极了天使降临，恩泽万物。初诚要去的是左边，黑色交换机。

黑色交换机的大厅挤满了前来兑换金钱的人，从穿着上看得出大部分都是无用阶级（工作技能可以被人工智能完全取代，正处于失业边缘或已经失业的人的统称），也就是所谓的穷人。大厅的中央有一扇兑换门，左右两侧是等候区，为了维护秩序，现场有许多AI保安，轮到编号的人则会由AI保安到等候区接送至兑换门，在进门的时候会进行一次全身的电子扫描，所有信息确认无误后门上会全息投影出一个手印区，只要按下手印就可以进去了。

初诚看见一个身穿棉麻长裙，扎着马尾辫，脸上挂着两个迷人小酒窝的年轻姑娘进了门，进门前她犹豫了几秒，看得出来她有些害怕，但最终还是按下了手印。大概十分钟后，走出来一位中年妇女，还是那条棉麻长裙，还是那个马尾辫，只不过挂着的两个酒窝不再迷人，反而多添了几道皱纹，但她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初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他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与魔鬼进行交易。

初诚跑到服务台，幸好这里还有人类服务员正在解答咨询，在告知来意后，服务员冷冷地指了下大厅的后方：“不久前有两位老人刚刚抬进去，不过，没有通知家属的兑换者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你见不到的。”

“多谢。”初诚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大厅的最里面还有一个小门，门边有两个穿着制服的AI保安正在巡逻。初诚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试试，但当他刚刚接近门口就被AI保安拦了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初诚回过头，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姑娘正疑惑地看着他，姑娘的手上抱着笔记本，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但此时初诚顾不上理会，他试图硬闯。在AI保安视线被转移的瞬间，初诚一个转身绕过了它们，一把抓住了门把手，就在他要打开门的时候，AI保安早已锁定了他的双手，将他整个人架了起来。

“放开我，我要见我的父母，放开我！”初诚挣扎着。

“怎么回事？”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像是管理者的男子闻声赶来。

“我父母刚刚做完生命兑换，求求你让我见他们一面。”

“没有允许谁也进不了，请这位先生出去。”男子一抬手，机器保安就架着初诚，将他驱逐到了大厅外。

泪水早已掩盖不了初诚的绝望，他闭着眼睛任由眼泪不断地流淌，似乎再也不想睁开。

“你叫什么？”

初诚猛地回头，刚才那位白裙长发姑娘微笑着站在他边上。

“我或许可以代你见下你父母。”

“初…诚。”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晚点联系我。”

初诚接过电子卡片，上面显示着一个号码和一个名字——YX637795有希。

第二章：自杀式致富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初诚准备唤醒手影拨打卡片上的号码时，突然手影自动亮起，在眼前全息投影出这个号码的来电。

“喂，你好初诚，我是有希。”

“我父母怎么样了？”

“附近有一家咖啡厅，我们那里见吧。”

现在的咖啡厅早已都是无人售货的模式了，而且由于大数据的应用，在你进门的那一瞬间，系统就已经知道你的喜好并自动推送你最喜欢的口味，只要按确认就可以了，然而初诚进门的时候，系统却没有做出口味推送。

“两杯摩卡。”有希微笑着从初诚身后走了过来对着系统说。“我比较喜欢摩卡，其他的都太苦了，还是喜欢甜一点的。你平时不喝咖啡吗？”

“嗯，我平时不喝。”

初诚和有希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窗外刚好能够看到交换机黑白分明的景象。不一会儿，一位服务员打扮的AI就将做好的咖啡端了过来。

“我父母......”

“两位老人在做完生命兑换后身体很虚弱，应该支撑不了几天，他们希望你不要为此难过。”

“那我可以用钱再换回他们的生命吗？”初诚有些激动，眼眶发红。

“不行，交换机只能兑换自己的生命，不能兑换他人，并且两位老人签了保密协议就是不希望你再为他们操心，交换机的服务人员会为你父母做好后事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傻？”初诚忍不住哽咽。

“你父母说这样就能让你把房子的尾款结清了。他们没能给你好的物质条件，每年也赚不了多少，与其再花50年的时间赚钱给你买房子，不如现在直接用命换钱给你，结果是一样的，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我不要这个房子，我只要他们好好的。求求你，有希，帮我用这100万光元再换回我父母的生命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初诚掏出一张银行卡往有希手里塞。

“你先冷静下。”有希握住了初诚的双手，无奈而又遗憾地告诉初诚：“听我说，这个世界的规则远超出你的想象。你手上的100万并不能换回你父母损失的100年，能换到的只有1年而已！”

“什么！”

“你只知道交换机可以兑换生命或金钱，但一定不知道这种交换是不对等的，1年的生命是可以兑换1万光元，但要想再换回这1年，得用100万光元才行！”

初诚绝望地看着有希：“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曾经听我妈妈提起，在交换机刚建成的时候，这个城市有过大量‘自杀式致富’的案例。政府的初心也是好的，起初1年的生命可以兑换10万光元，对等的10万光元也可以兑换回1年的生命。穷人可以用交换机将一部分生命兑换出去，换成金钱，以解决日常生活的开销，或用这笔金钱赚到足够多的钱后再去交换机兑换回一定的生命。这样一来，政府可以缓解因为贫富差距过大带来的阶级矛盾，再者也可以给一些有才华的想创业却没钱的穷人们一点希望。可是谁知道，在政策出台没多少年，竟发生了许多穷人超生的事情，更可怕的是那些家庭的孩子竟然长到八九岁就一个个地跑去黑色交换机兑换，而且兑换的是自己的整个生命！交换机是按照我们的平均寿命100年计算的，一个八岁的孩子就可以用他的92年生命兑换920万光元，如果说一个家庭牺牲几个孩子来兑换那相当于父母一下子就可以拥有几千万光元，这是一个穷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还有这样的事？是孩子的父母强迫的吗？”初诚好奇地问。

“只有自愿才能兑换，但这些孩子们从生下来就担负起了整个家庭的重任。他们的父母总会告诉他们家里穷，不能照顾到所有的兄弟姐妹，得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穷人们都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一般都是姐姐作出牺牲，去兑换自己的生命，因为她们知道，这样才能让爸爸妈妈安心，才能供弟弟读书，所以当时有很多这样的孩子用生命换取家庭的利益，这被称之为自杀式致富。”

“那后来呢？”

“后来政府就颁布了一条兑换法案，1年生命只能兑换1万光元，而要兑换一年生命，需要用100万光元，并且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不允许兑换，从而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1年换1万我可以理解了，但为什么要100万才能换1年？”

“这其中有许多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去过白色交换机就能明白了，但我想告诉你，你的父母和我都不想你为此再深究了，你背负着父母的希望，他们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你明白吗？”

“有希，我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再来请求你，但是我很爱我的父母，我一定要再把他们换回到我身边，谢谢你的帮助。”初诚擦了下眼角的泪珠，望了一眼白色交换机，然后起身......

“我陪你去吧。”

第三章：地下交易链

“你是做什么的？”在去交换机的路上，有希见初诚一言不发打算转移下他的情绪。

“算是个自由摄影师吧。”

“摄影师这个职业好像已经很少了吧？现在的AI摄影已经很完善了，根本不需要人为摄影。”

“确实，它们在构图曝光景深等任何参数上都可以做到完美，但是，它们只懂记录，不懂表达。”初诚很平淡地说。

有希略有所思：“那现在还会有人找摄影师拍照吗？”

“很少，只有少数穷人会，他们付不起AI拍照的钱，只能找我这样的来给他们拍一张人像，就好像古时候，人们找画家画一幅生平的肖像一样。”

“就没有富人找你拍？”有希疑惑的问。

“他们连机器拍的都不要，还会来找我？”

“富人们都不需要拍照的吗？我妈妈说她们年轻的时候可喜欢了。”

“照片只不过是用来回忆曾经的青春，而那些富人们却有用不尽的青春岁月。当时间不再是时间的时候，回忆就显得苍白无力。只有穷人，在所剩不多的生命里需要我为他们记录这一刻的容颜，因为下一秒可能他们就老了。”

有希默不作声，静静地跟着初诚，她不再问他问题。

没过多久，他们便又来到了时光交换机的面前。这个既像魔鬼又似天使的建筑物拥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召唤着人们的到来。这回，初诚要去的是右边，白色交换机。

一进门，出乎初诚的意料，白色交换机的大厅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几个看起来和初诚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不过她们的穿着非常华丽，服装的款式和图案竟然可以不断地变化，甚至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心情来改变，简单到就像换壁纸一样，这应该就是最近几年比较流行的全息衣。

“她们很可能都七八十岁了，只不过她们拥有好几百年的生命长度，所以看起来比我们还年轻。”有希悄悄地对初诚说。

初诚来不及欣赏这几位富婆的美貌容颜，直奔前面的服务台。这里的服务台连个人类客服都没有，只有两个AI客服。

“我想咨询下怎么兑换生命？”

“您好，目前并没有现有的生命给您兑换，建议您提前预约。”

“什么意思？那预约需要等多久？”

“按现有的生命兑换情况大概需要一年。”

“什么？你们有没有搞错！”初诚两只手抓着这个AI客服的肩膀。

“先生，请您冷静，并放下双手。先生，请您冷静，并放下双手…”AI客服重复着。周围的那几个年轻人也都看了过来，似乎在窃窃私语，显然在她们看来，这是一种很粗鲁的行为。

“初诚你疯了！”有希见状立马把初诚拉了过来。

“为什么？难道不是有钱就能换的吗？”

“因为能量守恒！生命也是一样，白色交换机里的生命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你是说这些生命都是去黑色交换机兑换金钱的人身上的？”

“是的！所以只有在黑色交换机有兑换出来的生命时，这边才能继续兑换。”

“那怎么会不够呢？那边排着队卖命呢！”

“你低估了富人们对长生不老的渴望，或许一个穷人只是将自己的几十年生命兑换出来，而一个富人很可能一买就是几百年！”

“所以政府才把兑换价格调成100万光元换1年？”

“对的，物以稀为贵（当然政府还有其他层面的考虑，比如税收，曾经在交换机没有出现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交各种税，但是现在不用了，因为这99万的差价就是政府的税收，政府也正是用这个钱去做基础建设和科技研发的。）尽管这样生命还是供不应求，很多富人为了尽快延长寿命，他们甚至会去诱骗穷人拿命兑换金钱，或是以高价购买，导致后来出现了一个庞大的地下交易链。”

“地下交易链？”

“对，我也是听妈妈说的，曾经出现过很多这样的组织，专门寻找想要换钱的穷人，然后高价卖给富人，富人们也不用去交换机排队，只需要找这类组织就可以。（因为在穷人把生命兑换出来时，系统会给到一个生命兑换码，富人们只要拿到兑换码就可以直接通过绿色通道快速进行兑换，这原本是政府为了考虑亲人朋友之间的兑换便捷度而设置的。）后来甚至有一些富人掌控了整条地下交易链，他们不但掌握了很多生命，还把生命的价格越炒越高，这是政府所不愿看到的，所以那段时间打击的厉害，几乎把这些地下交易全部端掉了。”

“那后来就没有地下交易了？”

“也不是，还是会有的，比如在很多医院里，医生也会和富人合作，一旦有老弱病残的穷人，医生都会告知病人不如早些将剩下的生命兑换成金钱，不但可以减轻自己的痛苦和家庭的负担，还能给家里人留下一笔钱，好让孩子们过得好些。所以很多穷人会在医生的“好言劝告”下去兑换自己的生命。所以医院也会存在这种地下交易现象。”

“那政府不管吗？”

“医院其实已经很透明了，每个医生掌握的病人有限，并不会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况且双方都是自愿的，政府也很难去干涉，不过一旦有发现一定严惩。”

“这么说，医院是有机会可以预约到生命的？”

“可以说，是的。”

“好”，初诚立马走出白色交换机大门。

“喂，等等，你要去哪？” 有希追了出去。

“中央医院！”

“你又疯了？”

“我父母等不了这么久。”

有希只好跟着跑过去，她担心他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中央医院是迷城最大的医院，不过根据现在的医疗水平，很多小病依靠AI的照顾在家就能养好，不用来医院。一般来医院的都是一些疑难杂症或者伤残的大病，所以中央医院病人并不多，当然医生也不会很多。大多工作是由AI替代的，比如来回运送病人，挂号买药付费等，护士也大都是AI，只有少数主治医生是人类。

初诚明白只要找那些主治医生就可以了。所以他挂了一个“专家门诊”，不一会AI护士就喊他过去诊治了。

一进门就看到一位身披白大卦戴着一副圆形眼镜的年轻小伙微笑着看着初诚和有希。

“您好，哪里不舒服？”医生很有礼貌。

“医生，我想咨询下，那个......您这边有没有病人想要用生命换点钱的？”

“什么？我没有听懂你讲的，如果没有病的话请离开。”医生谨慎地说。

“医生，您帮帮忙，他父母快撑不住了，需要延长生命。”有希说。

“抱歉这种事情我帮不了。”

“您能帮我的话，一定重金感谢。”初诚有些着急。

这时医生迟疑了一下：“你要我怎么帮？”

“我需要两年的生命值，给父母各换一年寿命。”

“交换机的规则你应该知道吧，两年可需要200万光元，你有这么多钱？”医生打量了下初诚。

“我现在有100万光元，还有一套房子可以抵押50万，剩下的50万我会想办法的。”

“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查的很严，我们医生是不能主动和病人提起的。”

“我知道我知道，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您了！”

“ 今天刚进来的一位老人家，心脏不太好，家里人也没什么钱，或许你可以去试试。”医生给初诚递了一张纸条：“这是今天的处方药。”

初诚接过单子，上面写着一个病房号和一笔费用。“谢谢医生。”

不一会儿，初诚按照指示找到了病房。从窗户外看到病房里躺着一位年纪很大的老人家，一只手捂着胸口，眼睛看着天花板，看上去有些痛苦，又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在初诚右手握住门把手想要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了老人嘴角微微露出了些微笑，尽管这微笑中包含了很多的无奈，但在初诚看来这是多么慈祥的一个老人。这一瞬间初诚想到了自己父母慈祥的笑容。

“他也一定有很疼爱自己的子女吧，我想他的子女也一定和我一样，希望自己的父母不要做傻事，对吗？有希。”

“嗯？嗯。而且他现在还患有心脏病，如果再老去一点的话怕是撑不了多久。”

“我们在做什么！”初诚突然想通了些什么，把右手放了下来。“有希，你能帮我最后一个忙么？”

“嗯？什么忙？”

“你现在去说服我父母，并带着他们去白色交换机等待兑换生命。我一会给你兑换码。”

“你不进去问了？”

“嗯，我有别的办法了。”

有希从未看到初诚有如此坚定的眼神。“好。”

“拜托了！”话还没说完，初诚就已经跑下楼了。

“那我们交换机见。”

第四章：未命名尾声

初诚叫了辆出租车赶回了家，家里的阳台依旧有阳光照射进来，在本来就不大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温暖。初诚收拾了一些东西并看了一眼自己与父母的合影后就匆匆离开了

“师傅，去交换机，最快速度。”这次初诚并没有任何不安，反而多了一份期待。

不一会就到了交换机，这是初诚今天的第三次到来。他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黑色交换机。在表明来意后初诚把一些证件交给了服务台工作人员。

“初诚先生，您确定吗？”

“确定，请立即为我安排吧。”

“好的，已为您安排，半小时后执行。您的生命兑换码是XC10W001C

“谢谢。”

初诚在大厅里挑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待有希的电话。期间初诚看着交换机里来来往往的人，终于可以感同身受这些人的心情了。

等了片刻，有希打来电话：“初诚，我这边已经搞定了。”

“好，有希，我现在把生命兑换码发给你，一会我会转你200万，你带我父母去兑换就可以。”

“你现在在哪？哪来这么多钱？”

“这你不用管，半小时后我会来找你们的。”

“那好，一会见。”

有希带着初诚的父母在等候厅等待着。她看着两位老人苍老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一种看淡生死的表情。这让有希看着特别地心酸。

“您好，您这边的生命兑换码和钱都已经核实成功了，请您让当事人去绿色通道兑换。”十分钟后，一个AI服务员走了过来。

“哦好，谢谢。”

AI服务员领着两位老人进了兑换门，两位老人陆续按了手印后就进去了。10分钟后，他们走了出来，有希早已在兑换门前等候。两位老人虽然出来后看起来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满头白发，但气色上明显好了一些。

“孩子，谢谢你，我们家小诚呢？”

“他说一会来找我们，我们出去等他吧，叔叔阿姨。”

有希与两位老人走出了白色交换机的大门，一缕微风迎面而来，吹在脸上暖暖的，阳光照耀着这边的建筑，而另一边却依旧灰暗。

这时一个人影从灰暗里走了过来，看不清模样，但大致可以判断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等到阳光打到他脸上的时候，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爸，妈！”那人突然把两位老人搂住。

“小诚！傻孩子啊！傻孩子！”

这一瞬间，三个老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久久没有松开。

微风吹来，夕阳晕染着天空，将白色交换机映得无比耀眼，这时似乎有一抹夕阳照进了黑色交换机的那端，转瞬即逝，并没有人发现。

“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有希与初诚坐在一片刚好可以看到夕阳的草地上。

“没关系，我还有我的父母，哪怕只能陪他们一年。”初诚抬头看着天空。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

“谢谢。对了，你是怎么说服我父母同意过来兑换的。”

“秘密！”

“噢，是吗？”初诚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唯独有希，一直在擦拭着流下来的眼泪，却越擦越多，似乎再也止不住了。

后记：容颜设计师

已经连续下了一礼拜的雨了，有希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发了会呆，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今天还有好几张容颜需要设计，我得抓紧了。”有希自言自语着。

自从有希公布了容颜传感器这个科研成果，每天都会接到很多订单，当然这些订单并不是来购买传感器的，传感器早已经量化生产并普及开来，这些订单都是来找有希做容颜定制的。尽管有希已经组建了一个小团队去设计，但还是忙不过来。

“有希前辈，您怎么这么厉害，居然可以发明容颜传感器！”一位新加入团队的同事好奇而又崇拜地看着有希：“您当初怎么会想到要研发这个呢？”

“怎么会想到？”有希看着电脑上设计到一半的五官，又望了望窗外，突然陷入了沉思。

她依稀记得几年前，似乎为了一个人或是一件事哭了很久很久。也许是那天开始？也许不是。

窗外的雨滴顺着窗户慢慢地滑落下来，空气中夹杂着潮湿和闷热，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让有希想起了那天在中央博物馆，也是这样的下雨天，闷热而又潮湿，雨水顺着一块透明的玻璃滑落下来，而这块玻璃的中央夹着一幅动态油画。油画中一个长发女子正优美地拉着大提琴。正当有希看得入神的时候，女子的头发慢慢从黑色变成了白色。尽管只有短短几秒钟，却让有希仿佛经历了很久。“为什么曲子这么动听，我却有一些心痛。”有希轻声呢喃着，并用手擦拭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的忧伤。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边上站着一个少年。那个少年穿着非常普通，一件黑色T恤，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外加一幅黑框眼镜。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前方，似乎并未察觉有希在看他。这时有希意外地捕捉到他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好是那幅画。这一瞬间，有希心头微微一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见他。

“有希前辈？有希前辈？”

“啊？”有希突然回过神来：“这个......”

第二次见他，是在时光交换机里，她依稀记得他那坚定而又无助的眼神，以及他那不惜一切换回父母的决心。她也依稀记得她为了说服他父母撒的那个善意的谎言，她说她要嫁给他，她想让两位老人能见证他们的婚礼。她还记得那天是她有史以来哭的最久的一次，眼泪都快流干了。可是，自那天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这个什么啊，有希前辈？”

“这个其实我也忘了……”

“不是吧有希前辈，您也太小气了，都不和我们分享下。”新来的同事嘀咕着：“要不您给我讲讲容颜传感器的原理呗，虽然我要做容颜设计，但也还是很想了解下具体原理。”

“可以啊，其实你看到的容貌只是一种光的反射而已，就像美丑是眼睛看出来的一种感觉，只是一种视觉传达。那么如果我们去改变光的反射或者说改变这种视觉传达的信息会怎么样？如果这种反射被美化后再传达出来，那么你的大脑自然而然就接受到了美的信息，所以看出来的就是那张设计好的最美的脸。”有希不紧不慢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那这样的话，会不会出现大家都一张脸的情况，还有啊我万一隔天就认不出我原来的朋友了，或者我都不知道我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就很恐怖了！”新同事双手捂着眼睛调皮地说。

“放心吧，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设计的容颜不会重复，且每个容颜都有对应的身份信息，不过这还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工程。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植入容颜传感器，每个人把最想要的最美的定制脸输入信息数据库，才能渐渐地让你在每一个人眼中看出来都是最美最独一无二的。”

“有希前辈太懂我们了，现在啊好多彩妆公司都在陆续倒闭，以后我们都懒得化妆了，每天可以节约好多时间去做别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想要别人看到最好看的自己，所以都会来做容颜定制吧，可是为什么我们都忙不过来了，您还不提高设计的价格呢？”

“因为......“有希再次陷入沉思。她深刻地知道这个城市有着太多的不公平，比如判断一个人的财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观察他的容颜就可以，富人一定是保持最年轻的，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生命长度，而穷人，很多时候都在承受外界的一些目光和非议，她想要给他们争取这最后的一丝尊严。尽管她知道，这丝尊严也只是一种假象。

“有希前辈，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新同事显然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

“我有些累，改天再回答你吧。“有希看了看手影上的时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气：“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可能会有暴雨，大家这几天这么辛苦，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有希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到办公室所有人都离开后，她也准备收拾一下回家，今天确实让她想起了太多往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但今天有希不打算坐车，她想撑着伞走回去，很久没有一个人静下来走一段路了。

大雨不断地打在有希的伞上还有马路上，形成了一层层白茫茫的雾气，似乎都看不清前方。这时有一个人从有希的身旁经过，有希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从她的边上擦肩而过，然后消失在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