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求佛度你
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可却有那么多的人,因为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再往前一步,便是佛堂,你可想好?”佛的声音永远是那样仁慈,悲悯,望向殿外曾最有佛缘的弟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佛堂外的白衣小和尚双手合十,心中充满了对佛的崇敬,眼中却满是对她的眷恋,此时此刻他陷入了最艰难的抉择。
一边是自己的信仰,一边是印入心扉的她,这种纠结深深折磨着他。但当佛问出这句话,他却仿似突然有了选择,这个选择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是那么的本该如此。
只见他对佛拜了拜道:“弟子已想好。”
佛叹了口气:“你可知如此会失去些什么?”
白衣小和尚笑了笑,望向远方,清澈的眼中划过一抹倩影:“佛前虔诚三千年,只差一步便能步入佛堂,进了佛堂……便是佛。”
“佛说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用三千年去换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或许太可笑,但弟子觉得值。”小和尚认真的回答道。
佛摇了摇头:“万物皆有因果,若你不心善虔诚修佛,便不会入世求佛。若不入世,便不会遇她,若不遇她,便不会弃佛。你因心善而求佛,而又因心善而离佛,一切之始,一切之终。”
“心存善念,便是佛。但三千年的信念,你如何放下?”佛问道。
白衣小和尚双手合十,似佛最虔诚的信徒,但却无比真挚的道:“因为我喜欢她。”
“喜欢?有多喜欢?”佛问道。
“若此生无法与她相拥,我愿化为一座石桥,承受五百年的风吹,五百年的雨打,五百年的日晒,五百年的寒霜。只为……她能从桥上过,触碰一下她的衣角。”白衣小和尚说道,似在表达自己的喜欢,似在向佛发最虔诚真挚的誓言。
“唉!痴儿,既意已决,你便去吧。”佛再次叹了口气道,听不出语中悲喜。
……
…………
初次见她,那时他还是寺庙中的一个小沙弥。
而她,却已是执掌天下的喋血女皇。
那日,他下山化缘,偶然遇到君临天下的她。
金丝龙袍,却丝毫掩盖不了她的倾世之姿,威严凌人,却又拥有绝尘的风华,一时竟让他看得呆了。
呆滞中仿似双脚不受自己所控,竟鬼使神差的向着她走去。
直到利刃出鞘的声音把他惊醒,回过神来,眉间竟已被利剑所指,他相信自己若再向前走半步,定会血溅当场。
不过他似不懂得害怕,只是温柔看向她,眼神清澈,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她从他温柔清澈的眼神中竟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小和尚嘴角挂着的淡淡笑容竟让她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受。
多年来的喋血杀戮,使她的内心早就充满暴戾,阴暗,以及王权带给她的冰冷和无情。
这种温暖,这种如沐春风的感受,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对这种感觉感到有趣,以前见多了并习惯了所有人的唯唯诺诺,看着小沙弥敢直视她的眼神,也感到很有趣。
“我乃佛前一莲花,我到人间来。只为寻找今生的情,与她谈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眼睛却无比清澈真挚的看着她。
看着他真挚的眼神,莫名却认真的话语,她冰冷的心轻轻颤了颤,这又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却轻轻的摇了摇头,觉得无比的可笑。
“放肆,胆敢对女皇不敬!”这时,持剑的侍卫轻喝一声,正欲把他斩杀当场。
“住手。”她突然轻喝一声,侍卫的铁剑僵在了半空。
她轻轻的挥了挥手,侍卫收起了手中的剑。
“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沙弥而已,见到朕的龙辇,一时惊得呆了,胡言乱语罢了。饶他性命吧。”她道。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说出之后,她竟感到莫名,自己居然会说出这句……奇怪的话。
感到诧异的还有一众侍卫,这还是那个一怒血行千里的女帝吗?
不过女皇旨意,没有人敢问为什么。
“我想挨近一些,与女皇说一句话,可以吗?”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他的一句话却突然让现场更加的紧张。
“放肆!女皇的龙辇,岂是尔等凡尘俗子可近的?”侍卫喝道,再次拔剑,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秃驴知道天到底有多高。
“你放肆!朕说饶他性命,便要饶他性命,你欲何为?”她重重的拍了一下龙辇,语中难掩抑怒。
“卑职惶恐!”侍卫突然双膝跪地,身心皆惊恐的颤抖着。
“你自裁吧,念你多年忠于朕,祸不及家人。朕自会善待你的家人。”她慵懒的在龙辇里单手撑着自己的头,淡淡的道。仿佛判人生死,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啊?……我……”她无比平静的话语,在侍卫眼里却去惊天之雷。
眼中略显挣扎,想着女皇往昔的作风,侍卫没有丝毫犹豫:“谢女皇。”
话罢,本该划过小和尚脖子的铁剑此刻却从他的喉咙旁闪过,他的眼紧闭,脸上没有痛苦,仿佛这是最好的结局。
鲜血溅到他的裤脚上,白色的僧侣鞋也被染上了斑斑的猩红。
他双手合十念着那段超度的经文。
他看向她:“何必多造杀孽,一切皆有因果,自由报应的。”
她仿似没有听到他如此可笑的言语,自顾自的道:“这就是冲撞朕的下场,小和尚,你若还想对朕说你想说的那句话,便到辇前来。”
说道这里,她语气一换,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一言判人生死的女皇:“但说得好便罢了,若是说不好,朕便烧了你的和尚庙,灭了庙里的所有秃驴。”
帝王一怒,血行千里。
路旁的平民和随行的众人早因先前那位侍卫的死,被吓得匍匐跪地,一个个不敢抬头,生怕眼神冲撞女皇,成为下一个亡魂。
但他没做任何犹豫,缓缓的向着她的龙辇走去,轻微而平稳的脚步在这绝对宁静的大道上竟是那样的刺耳。
“踏……踏……踏……”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也像是一步一步的踩踏着众人的心。谁都不敢想象,他若是惹恼了女皇,会发生什么。
龙辇之下,他微微抬头看向龙辇上的她。
她依旧慵懒的单手撑着头,斜躺在龙辇之中。
他看着她精致如玉的下巴略显高傲,这种傲气并不是刻意为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没有丝毫刻意和做作。
高耸的胸脯哪怕在紧致的龙袍下也不甘束缚,盈盈一握的腰肢在紧致的龙袍下显得更加纤细。玉腿修长,衔接在翘臀之上斜摆在龙辇中的玉座之上。
单手撑头,慵懒且华贵的斜躺着。这是一具世间最美丽华贵的身躯,这是一副世间最美妙名贵的画幅。可是除了这个大胆的小和尚,世间绝无第二人敢欣赏。
“若世间万物皆有因果,那你所有的孽障,我愿替你承担。”他用仅有她和他能听到的声音道。
闭着双眼的她缓缓睁开双眼,看不出喜怒:“这就是你想说的话?”
她缓缓的撑起身体,端坐在玉座之上,满头的青丝顺势整齐有序垂落到香肩之后;头顶的王冠端正庄严的闪耀着金辉,她目光缓缓的看向他。
这一眸让他刹那呆滞,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仿佛还是曾经的那一眸。那一眸让他放下了三千年的虔诚,那一眸让他离开了最崇敬的佛。
看着他呆滞的看着自己,她感觉到些许的不自在,因为从未有人胆敢这样注视着她。
但不知怎的,她却怎么也无法动怒,因为从他眼中,她看不出丝毫的胆怯,亦无丝毫的猥亵和不敬。反而是深深的眷恋……与爱意。
仿佛是感受到自己的失态,他缓缓回过神来,同样看着她,用无比平静且真诚的语气道:“我终于明白,世间有一种思绪,无法用言语形容。”
“我曾想做虔诚度世的佛,但后来却只想做为你颠倒红尘的俗人,这是我的命运。从曾看到你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
“我曾不知凡心为何,但往后余生,若我能活一天,便护你一天安宁。若我能活一世,定护你一世无忧。只要我尚存一息,便不会让你孤苦无依。”
他可笑的话语,在世人眼里是那么的幼稚,在众人耳中却如催命的鬼符。
但这幼稚且可笑的话语,听在她的耳中,却是那么的震彻心扉。一字一句,狠狠地撞击着她冰冷的芳心。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就想这样放弃一切。就这样跟着这个胆大包天,可笑至极的小和尚走。让他为他所许下的誓言而努力,把自己多年疲乏的身心交给他来守护。
但突然想到自己的身份,她突然惊起一身冷汗,无比后怕的禁闭玉眸。
“传朕令,此沙弥胆大包天。竟敢以言语轻佻于朕,压往边疆,终身不得回皇都。”
“传朕令,此庙竟出如此沙弥。可见庙非好庙,把这沙弥的和尚庙给朕烧了,庙里所有秃驴杀无赦。”
随着短暂的沉默,接憧而至的是两条冰冷无情的圣令。
“何必多造杀孽?可知你犯的错,都会是我给你承担的。你将来,要是后悔了该怎么办呢?”他无奈的道。
她目光微微一凌:“你的和尚庙即将被烧,养育你的老秃驴即将被杀,你竟还能如此坦然平静。你的心,怕是比朕还要冷酷。”
谁想他笑了笑道:“人是未来佛,佛是过来人。道修今生,佛修来世。你既有意逆天而行提前度他们成佛,那之后天责便由我一人承担。”
“疯子。”她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下令起价回宫,不久后,城里大军崩腾,尘埃四起。
就这样,寺庙里二百三十八条人命无一生还,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仅仅只是发配边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敢问为什么。
只是寺院被烧的那天,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天怨人艾,只是最后火光变成了佛光,金光照亮了整个皇都。
他问佛:“我错了吗?”
佛说:“没有对错,今日之果,往日之因。今日之因,来日也必有果。”
他问佛:“若罪孽深重,该当如何度她?”
佛说:“成佛,有人为一人成佛,有人为众生成佛,有人苦修千年成佛,有人一朝通悟立地成佛。成佛之前度己,成佛之后度人。”
他在边疆再次虔诚修佛的第二年,那一年,皇都崩灭,女皇下落不明。
他问佛:“她还在世吗?”
佛说:“在,也不在。离开不该在的地方,回到应该在的地方。”
他问佛:“那又该如何度她?”
佛说:“成佛。”
他问佛:“我两年辗转,终是六根未净,怎能成佛?”
佛说:“心存善念,众生皆佛。”
他双手合十,心中闪过一抹绝丽的倩影,坚定而虔诚的道:“不做众生佛,只为度一人,我定成佛。”
未完待续……
——墨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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