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了十多分钟,一向准时的周老师还没有出现,教室里三三两两吵得沸沸扬扬。风景就心中窃喜,满以为上午不用上课。
不多时,周老师来到教室,身边跟着一个小姑娘,皮肤麦黄,一双大眼睛瞪的像电灯泡,扎着两个小辫子。周老师向大家介绍到:“这位是新来的高心同学,。。。”周老师滔滔不绝的说着,风景就一句也没有听到,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两个小辫子,他觉得它们有一种魔力,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教室里课桌排的整整齐齐,像一块切好的豆腐,周老师只好把高心安排坐在靠内墙第一排的前面,也就是风景就的正前方。
“风景就,帮高心同学去搬下凳子”周老师吩咐道。
风景就没有说话,礼貌的和周老师的眼神对接了一下,点点头就往外疾走,因为高心已站在门口等他。
“我叫高心,谢谢你”
还没有干活,人家就先说谢谢,风景就用手挠了挠后脑勺:
“没事,大家都是同学,我叫风景就”
“这名字听着好奇怪。”
风景就见怪不怪,这是一个他回答了不下一百遍的问题,因为每一个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感到奇怪。
“这是我外公给我取的名字,他说这是源自于一首友人送给他的词:
风停住云知道,景变迁催人老,就剩一支洞箫,诉说着纷纷世道。
外公还说这只是那首词的上半阙,下半阙等我长大后自能领会,我现在还没弄清楚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风景就像背书一样熟练的说道。
“噢噢,等咱们长大了肯定就能知道了”高心点点头,表示也很疑惑。
每天来上课,高心都是扎着相同的两个小辫子,风景就有意无意都会看两眼:细细的发丝相互打着结,缠绕的错落有致,两个粉色的小夹子点缀着,就像母亲刺的绣花一样美。
每天下课后,他们都留在教室写作业,有时一起讨论,然后一起顺路回家。
回家的路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田埂,埂边欢快的流淌着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并不深,常常能看到一些顽皮的小鱼,人走近时它也不闪躲。溪水主要用来灌溉旁边的农田,农忙时,耕作了大半天的农人会在小溪里把手上的泥洗去,然后用双手捧点水花抹下脸,图个凉快。待主人忙活后,耕牛也会凑上来喝几口,然后满意的甩甩尾,“哞…”的一声传的老远。
六月份的天气有点闷热,一次路过小溪边时,只见很多蜻蜓在空中飞舞,鱼儿自由自在的游动,风景就突然对高心说:“帮我看着书包,我下去摸条鱼。”高心还没有点头,风景就已经下水,本来就穿着短裤,溪水不深,只要脱掉凉鞋就万事大吉,再说风景就早就想下去耍耍水,这速度之快也实在可以理解。
别看平时人走近时小鱼不闪躲,便觉得小鱼傻傻的好抓获。风景就来回折腾了好几回都摸了个空,有几次是刚刚锁定目标在水中慢慢伸手时,小鱼像提前获得情报一样,刷的一个转身便溜走了。有一次,风景就已经抓住,但鱼又倔又滑,扑通一声掉水里去,溅起的水花
洒了风景就满脸,抬头看高心时,她早已笑的合不拢嘴。
看到这样欢快的场景,高心也忍不住脱鞋下水,光着脚丫子学着风景就的姿势动作有模有样。风景就转头看到高心的假把式忍不住想笑,但他没有,怕惊走了蜻蜓,是两只停留在高心小辫子上的蜻蜓。
其时天色颇为暗淡,远处,已有袅袅炊烟,青山清晰可见,山顶的上空像鱼肚白一样锃亮,远山近水如画般融为一体,风景就看的入神,而高心却在跟小鱼认真的较劲,脸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水珠。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高心焦急的说道:“快,回家!”
风景就显然对一无所获满脸失望,但也只好上岸,连鞋也没来得及穿上,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提着鞋子,两人飞快的奔跑着,渐渐的,消失在田埂的尽头。
学期结束后,高心就跟随家人外出,邻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风景就则是一路学习、学习、深造、深造。数十年间竟再也没有见过彼此,音信全无。
去年六月,风景就跟着外公去摘棉花,棉花地竟然就是小溪边的田埂。小溪不仅干涸了,而且变得极为狭窄,几乎只容得下一只脚。两边的田埂更厚更宽了,宽到可以圈成一个棉花地,外公说现在农田灌水都是从远处的一口田井里抽上来的,变化之大令人吃惊。
棉花害羞的躲在壳里,伸手去抽取时,软软的、滑滑的,风景就想起了高心的小辫发,停留着蜻蜓的发,他抬起头,远处,炊烟袅袅,青山依旧。
回到家,风景就久久不能释怀,童年的欢乐总是难忘,然而时过境迁,人与人容易走丢,就连自己都会迷失,回首一望,心在哪里,风景就在哪里?
他想起了那首没有下阕的词,于是提笔写到:
风停住云知道,景变迁催人老,就剩一支洞箫,诉说着纷纷世道;
高山依旧飘渺,心念往事多少,人面无处寻找,望不尽离离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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