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恋 第二十四章 婚礼 （1）
“你要去哪儿？”艾琳问。
“我要去见他。”海伦娜打开门。
“回来！”
海伦娜没有理她，快步走了出去。
海伦娜与其说不相信艾琳的话，不如说她不愿意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海因策对她立下的山盟海誓，还有放在棋盒里的那张纸条上的每一个字母，都深深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令她终生难忘。再加上战争来得这么快，波兰现在怎么样了？华沙守得住吗？那么气势汹汹的敌人，那么多辆令人望而生畏的坦克和装甲车，波兰军队抵挡得住吗？全家人都还好吧？这一切，都让她心里七上八下，她除了默默地祈祷以外，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海伦娜走到楼梯口，正要上楼，好像听见艾琳在叫她，还听见从艾琳的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她赶忙停下脚步。
“海伦娜！救救我！”
“没错，她是在叫我！她说过她的预产期快到了。天哪！”海伦娜赶忙转过身，向艾琳的小屋跑去。
当她跑到屋门口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她大吃一惊，艾琳正双膝跪倒在水泥地板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桌子腿，一只手吃力地支撑着身体，额头上浸满了汗水，嘴里痛苦地呻吟着。
“你怎么了？”海伦娜慌忙跑过来，弯下身子，抓住艾琳的胳膊，使劲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搀着她坐在床上。
“哎哟！哎哟！疼死我了！上帝呀，我快要死了！”艾琳双手捂着肚子，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
“我……我……”艾琳喘了几口粗气，说，“我想我是要生了！”
“那你快躺下！”海伦娜赶忙弯下腰，搂住艾琳的身子，扶她躺下，扳起她的两条腿，让她躺好，脱掉她的鞋。“你忍着点儿！我去请大夫！”说着，转身要往外走，艾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想让盖世太保把我们都抓起来吗？他们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会放过的。哎哟！”
“不请大夫怎么办？”
“只能……只能靠你了！”大汗淋漓的艾琳侧过身，双手死死地抓住海伦娜的手腕，用乞求的目光盯着她。
海伦娜看着眼前这个即将分娩、疼痛难忍的产妇，急得不知所措。忽然，她想起叔叔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无论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难以应付的局面，你都要镇静！懂吗，孩子？镇静！”她忽然急中生智，想起来今天中午刚刚读过的小说《乱世佳人》中，斯嘉丽为梅兰妮接生的那一段情节，于是，她把另一只手放在艾琳的手背上，微笑着点了点头，对她说：“相信我！”
艾琳也点了点头。
海伦娜把艾琳的手慢慢拿开，迈开一直在不停地颤抖的腿，走到门口，用颤抖的手把门关上，可是，她没有立刻把手从门把手上挪开，她站在那里，犹豫着：“这不行，我对接生一窍不通，这可不是开玩笑，这关系到两条人命！要不然还是去找大夫？这更不行，我连医院在哪条街都不知道，我这有限的词汇量、蹩脚的发音会让我们俩吃尽苦头。他们残害了多少犹太人？现在，他们正开着坦克、摩托车，嘴里叼着香烟，在我们波兰的领土上横冲直撞，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而我们，难道迎接一个仅有一半犹太血统的宝宝的降生，还需要像哈巴狗一样跪在地上乞求他们的帮助吗？”
“哎哟！”艾琳的呻吟声、急促的呼吸声和由于疼得打滚儿弄得床吱吱扭扭作响的声音打断了海伦娜的思绪。
海伦娜转过身，用安慰的口吻对艾琳说：“上帝会保佑你和孩子，你不用担心。”然后又面朝东南，那是耶路撒冷的方向，在胸前连续划了几个“十”字，心里默默地祈祷：“仁慈的上帝啊！请您原谅，我现在没有时间作祷告了，求您保佑这个可爱的宝宝顺利降生，保佑这对母子平平安安！”
她走到脸盆架前，拿起书架上的暖壶，拔下塞子，往脸盆里倒了一盆水，水还冒着热气，放下暖壶，又拿起挂在脸盆架上的两条毛巾，走到床前，把艾琳额头上的汗水擦干净，把两条毛巾系在一起，蹲下身，把毛巾的一头紧紧地系在床腿上，然后站起身来，看见艾琳已经把毛巾抓在手里，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攥住。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感觉似乎没有刚才疼得那么厉害了，她的叫声也不像刚才那样让人听着那么揪心了。
海伦娜发现自己的腿已经不再颤抖了，心也不像刚才那样跳得那么厉害了。
已经是九月份了，可屋里还是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几只令人生厌的苍蝇在不停地飞来飞去。
海伦娜走到桌子前，拉开抽屉，没有找到苍蝇拍子，却看见了一把剪刀和一团线，她把它们拿起来，先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到床前，伸手解开艾琳上衣的钮扣，发现她浑身就像刚洗完澡一样全都湿透了，赶忙把她的上衣钮扣全部解开，把内衣撩起来，然后伸手去够放在床上的一把蒲扇，她使劲扇着蒲扇，好让艾琳凉快一点，同时把落在艾琳身上的苍蝇赶走。
当一切准备就绪，海伦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这下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镇静下来，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帮助艾琳闯过眼前这道鬼门关，让这个即将降生的可爱的婴儿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于是，她伸手去解艾琳的裙子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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