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乄妖乀
据《魏书》中所载,刘表病重之时,欲将荆州禅让于刘备……后世亦多信奉此类说法,但其不过是受了小说的影响而已。
刘表即使没有雄心壮志,亦不会将基业送与他人……
司马彪的《战略》中载,“刘表之初为荆州也,江南宗贼盛,袁术屯鲁阳,尽有南阳之众。吴人苏代领长沙太守,贝羽为华容长,各阻兵作乱。表初到,单马入宜城,而延中庐人蒯良、蒯越、襄阳人蔡瑁与谋。”刘表能够在荆州立足,依靠的是皇室的身份以及蒯家、蔡家等世家的支持。
故而将屯兵新野的刘备召回身边,只因刘表并没有自己的嫡系部曲。此时世家内部暗流涌动,正借刘备之威势,稳定荆州内部格局。
裴松之亦道,‘表夫妻素爱琮,舍适立庶,情计久定,无缘临终举荆州以授备,此亦不然之言。’指出刘表此语言不由衷。
换言之,刘表已然看到世家间的相互站队,故而出言试之。欲借此逼迫刘备表态,将来不使其食言而肥。刘备临终亦曾与诸葛亮言,‘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自是深知刘表之意,随即表态,‘此人待我厚,今从其言,人必以我为薄,所不忍也。’
刘表期望刘备能够顾及其声誉,感念其恩情;但刘备期望的却是借曹操南下之势,逐渐收拢人心,步步蚕食荆州的军政大权。重温徐州之故事,实现心中宏愿,又哪里有时间顾及‘个人感情’……
在徐州时,有糜竺、陈登支持刘备上位,而荆州亦是如此……
《先主传》载,刘备南逃过襄阳时,‘琮左右及荆州人多归先主’。除却伏龙、凤雏外,习家习祯、习珍兄弟,马家马良、马谡兄弟,杨家杨仪、杨颙皆仕于蜀汉。如果没有曹操南征,假以时日刘备代荆州而立,亦是水到渠成。
此亦是蒯越、蔡瑁等人希望刘琮投降曹操的原因……
庞家、习家、马家、杨家等家族选择了刘备,因为这些家族即使受到曹操的重视,亦不会改变当前荆州世家间的强弱对比,且刘备在荆州好无根基,欲在荆州立足,必然要扶植势力相对偏弱的家族,以对抗最为强大的蒯氏、蔡氏。
而依蒯家、蔡家两家在荆州的势力,投靠刘备全然没有进步空间,反而会遭刘备打压盘剥。
且据《襄阳耆旧记》载,“蔡瑁少为曹操所亲。刘琮败降后,曹操顾访瑁宅,入蔡瑁私室,呼见其妻儿,并谓蔡瑁道:‘德珪,故忆往昔共见梁孟星,孟星不见人时否?闻今在此,那的面目见卿耶!’”可见曹操与蔡瑁之亲密程度。
然蒯越、蔡瑁等人此举并非卖主求荣,对于刘琮而言,亦是曲终奏雅。
曹操并未如小说所言杀害刘琮。刘琮献荆州后,被曹操任命为青州刺史,封列侯,后曹操为了表彰他的功绩,更迁为谏议大夫。反而是其兄长刘琦,投身刘备阵营,却在刘备占据荆南四郡后不久后,竟是莫名其妙地病死。刘备亦随即取代刘琦,接任荆州牧。
刘琮暗中乞降,导致刘备美梦落空,自是惊怒异常。
孔衍的《汉魏春秋》中载,“刘琮乞降,不敢告备。备亦不知,久之乃觉,遣所亲问琮。琮令宋忠诣备宣旨。是时曹公在宛,备乃大惊骇,谓忠曰:‘卿诸人作事如此,不早相语,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引刀向忠曰:‘今断卿头,不足以解忿,亦耻大丈夫临别复杀卿辈!’”
刘备本想绳锯木断,却被蔡瑁等人釜底抽薪,顿时乱了方寸,连忙奔南而走,开始了南逃之旅……
《三国志·先主传》载,‘过襄阳,诸葛亮说先主攻琮,荆州可有。先主曰:吾不忍也。’
刘备为何会‘不忍’……非不忍也,实不敢也。因为刘备能够一路投公孙、奔陶谦、委吕布、降曹操、寄袁绍、靠刘表,次次死里逃生、披荆斩棘,尚能安然无恙,靠的就是其‘人设’。此时如果占据了襄阳,人设立崩。
刘备在荆州根基未稳,到时群臣离心离德,以刘备手中兵力,面对曹操大军压境又能如何……
刘备一路南逃的目的地即是江陵,因为江陵囤集大批军用物资。但刘备即使再焦急亦未抛弃追随之人,亦是同理。人设绝对不能崩,这是刘备安身立命之本。
且《先主传》中所云是‘众十余万,辎重数千两’。说明跟随刘备南逃的多是投奔刘备的世家大族,并非小说中所描写的底层百姓。
而所谓的‘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仅是表面文章,据《先主传》载,‘刘备亦曾别遣关羽乘船数百艘,使会江陵。’即刘备自樊城南撤,便是兵分两路。刘备由陆路南下,而关羽则率水军沿汉水南下,再于江陵会合。
当年刘表出入荆州,蒯越曾言,‘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
曹操自是不能轻易使得刘备从容退守江陵。故曹操听闻刘备已然南撤,便立刻放弃粮草辎重,轻装急行赶至襄陽,并亲率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终将刘备堵截至当阳之长坂坡。
换言之,长坂坡之役实则是曹操对于刘备的一场截杀。五千精骑横冲直撞,刘备的队伍即刻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先主传》载,‘先主弃妻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骑走,曹公大获其人众辎重。’
但却因小说作者的精心改编,却让世人铭记了赵云七进七出之龙胆、张飞据水断桥之咆哮、刘备怒摔阿斗之仁义,而忽略了刘备的狼狈与无情。
然历史中并无赵云七进七出之载,亦无糜夫人投井自缢之述。
前文有过分析,赵云在蜀军中属于刘备私人部曲。刘备弃妻子而南逃,曹军自是不会将重点攻击对象指向赵云,故而赵云方才能够身抱弱子,同时保护甘夫人逃出重围。
而保护少主即赵云本职,赵云亦非小说所描绘的绝世猛将,刘备完全不必摔儿子收买人心。
而糜夫人自建安元年(196),被其哥哥糜竺进献与刘备,至建安五年(200),被曹军俘获带回许都后,便再无记载。而甘夫人生前一直为妾,始终未立为正妻。直至章武二年(222),刘禅被立为太子,凭借母以子贵,才被追谥为皇思夫人。
最后,张飞的据水断桥之‘断’字,实为阻隔、隔绝追兵之意,作者不过是刻意混淆视听而已。
刘备本欲退守江陵,却不想曹操一日一夜便从襄阳追至长坂,杀的刘备是措手不及,且损失惨重……
《三国志·曹纯传》中载,‘曹纯跟随曹操从征荆州,追刘备於长坂,获其二女辎重,收其散卒。后进降江陵……’
但天无绝人之路,据《江表传》所载,“孙权遣鲁肃吊刘表二子,并令与备相结。肃未至而曹公已济汉津。肃故进前,与备相遇於当阳……后遣诸葛亮随肃诣孙权,结同盟誓。”即曹操追至长坂坡之前一日,孙刘已然结盟。
故而刘备见退守江陵无望,立即放弃原定计划,转而向东奔江夏而去。由长坂抄近路直扑汉津,恰逢关羽水师,得过汉水,最终撤至夏口。
而其中诸葛亮并未提前亲往江夏求救,而是在当阳兵败后,与刘备一同撤往夏口。且关羽所率水军约万人,船数百艘,以及江夏太守刘琦所率的万余人马,此时刘备手中至少有两万人,并非小说中仅带五百。
作者如此刻意使诸葛亮在长坂坡兵败中置身事外,即避免其身上出现一丝瑕疵。而弱化刘备实力,亦在为诸葛亮结盟东吴铺垫,以凸出其翻云覆雨之能……
关灵净妖❤妖化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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