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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肆虐。
阿勇撑着伞，在桥边徘徊。他在等待老婆归来。
昨天，因为耗在游戏里，耽误了做家务，老婆数落了他。他觉得烦，和老婆大吵了一架。冷静下来后，阿勇觉得自己的话过了火。
今天晚上，他要带老婆吃海鲜，以此给老婆道歉。
桥下的水已经浑浊，河岸的水位越爬越高。
老婆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上了地铁，不一会儿就到。”
阿勇盯着充满变数的水面，心里生出几丝担心。
街面许多地方的路基已经成了一片水的世界。
更强的水流涌来，身后地铁站口一下子成了水的领地。
“不好！——”阿勇慌了，“不能等了！”他几大步冲到附近的超市里。
“老板，请给我一个救生圈！”
老板也在无可奈何地观望着水势。他敏捷地将救生圈递给阿勇。
“等我回来给你钱！”阿勇迅速往地铁站口跑去，只留给老板语音急促的一句话。
到了水边，阿勇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旱鸭子。
老婆电话里说：“我呆的D号车厢已经进水了。”她的声音里有些紧张。
阿勇一边安慰老婆，一边思忖：
怎么办？——咦，一个人正在水里来回游动，指挥着忙乱的人们。
阿勇急中生智，忙向他请教。
好心人告诉他，注意保持重心平衡；两手朝相反方向划动；内心保持镇静，切忌慌乱。
阿勇谢过，用刚学会的划水法向前划动。很快，他就到了地铁站口。
一些人警戒，一些人围着，大家脸上的神经都蹦得紧紧的。
阿勇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向前挤，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么回事？——退回去！不准往里去！——危险！”警戒人员大声训斥。
“请让我进去吧！——我老婆在地铁里。”
“不行！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警戒人员语气关心，眼里却闪着冷光。
阿勇瞅着一个空隙，趁警戒人员不注意，一下扑了进去。
“快回来，你不要命啦？”阿勇的耳朵里，灌满了人们的惊呼声。
可是他顾不得了。他的脑海里，只有D号车厢，只有挣扎的老婆。
浑浊的水，将站台“包裹”成一个怪异的世界。轨道早已淹没，电子信息牌，墙体上的广告，似乎都比平时低了很多。四处的灯盏全亮着，灯光与水光辉映，让阿勇的心里生出奇怪的联想：“如果不是水灾，这景致倒挺适合与老婆一起划船。”
一想起老婆，他的思想又突然收紧了。
阿勇掏出手机，联系老婆。
没有回应。又拨，仍然没有回应。
阿勇心里隐隐生痛。
他加快了划水的动作。
费了好大的劲，他才划出了第一个涵洞。
不能停，继续划。顺着地铁的方向，一棵棵树、一幢幢房屋向后退去。
阿勇心急如焚。身上早已大汗淋漓，他朝自己头上浇水，汗与水混在一起，他的身上湿漉漉的。
凭直觉，阿勇判断水位还在上涨。
进入第二个涵洞，刚想到自己离老婆更近了一步，接着就被更大的恐惧控制。
失神的灯光下，阿勇预感到不祥的结局。
老婆会不会已经不在了？她会在车内被淹死？会因缺氧而窒息？会因挤压而死亡？会被洪水卷走无影无踪？。。。。。。
阿勇的头脑像一台不受控制的电脑，疯狂地想象着老婆各种死亡的画面。
快！快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是身旁。不见老婆最后一面，我纵然活着，也全无意义。
阿勇拼尽全力，奋力划水。
在涵洞出口，他发现了壁上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有一米多长。
那是根钢条。取下来，也许用得着。阿勇取了钢条，继续划水。
啊，已经看到列车的车头。阿勇一阵兴奋。可随即，他的心里像压了快巨石。
整列车的车厢，都已经有四分之三被洪水淹没。
一些人站在车顶，焦虑地等待着救援。一些人则紧抱着另一个人哭泣。
阿勇急切地划过去。一边划，一边数车厢节数。
有的车厢已经被人将窗玻璃敲碎，人们朝他喊着什么，他听不清。
阿勇朝人群里挥手，一边喊着老婆的名字。
没有人回答。阿勇急不可待地喊着，辨认着车厢号码。
终于，他停下了来。他已经找到了D号车厢。
车厢里人头攒动，挤在窗边，向阿勇使劲地挥手，使劲地喊话。
可是阿勇听不见。他没有发现老婆的影子，他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他提起钢筋，跃上了车顶，不顾一切地朝车窗玻璃猛砸。
砸了几下，玻璃没破，他自己的手却破皮了。
阿勇咬牙坚持，连砸十多下，玻璃还没破，他的手却流血了。
车内的人朝他竖起大拇指。他没有看见老婆。
绝不能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老婆！
阿勇迅速脱下外衣，用它将钢条绑起来。然后继续砸。
嘭！嘭！嘭！嘭！嘭！嘭！。。。。。。
终于，车窗玻璃砸开一个口子。
车里的人们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像获救的鸟儿，重新活跃起来。
阿勇声嘶力竭地打听自己的老婆，可没有谁认识。
阿勇的手里流着血，心里也在流血。他叫退人们，挥动钢条，又狠狠地砸向这该死的玻璃。
阿勇救出了13个男人，17个女人，里面还有6个斜倒在椅子上的人。2男4女，他们都已经不省人事。
阿勇和四五个刚获救的男人组成自救组，有的在车内背人，有的在车顶接人。当阿勇在车内背上第三个人时，他看清了自己老婆的身影。阿勇连忙将自己背着的人挪出窗外，自己回身抢救老婆。
阿勇扶着老婆，用手凑近老婆的鼻孔，似乎感觉不到什么气息。阿勇悲痛欲绝，他高声喊着老婆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揪心断肠，周围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失声痛哭。
隐隐地，有“突突突”的声音传来。在人们的耳朵里，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人们终于看清，这是消防官兵的冲锋舟；有好多艘呢。
欢呼和哭声，汇成一片。阿勇明白，此时此地，没有什么表达比这更完美。
在医院，阿勇以起死回生的决心，守候了两天两夜后，老婆终于从死亡线上重获新生。
老婆苏醒后的第一句话是：“我以为我会死了。”
阿勇憨憨地笑着，摇摇头：“不，你不能死——我们的爱情还没爱够。”
“不许贫嘴。当时我的手机没电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
“我也着急，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老婆用柔弱的手握住阿勇的的手，这时，她发现了阿勇的手包扎的厚厚的纱布。她心疼地说道“你这手怎么啦？”
阿勇浅浅地笑了一下：“不要紧，当时用钢条敲玻璃时弄伤的。”
“当时，我已经窒息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在意识里感觉有人在敲大石头，声音很响。”
“是的，我敲的就是挡着我救老婆的大石头。嘿嘿！”
老婆笑了，说：“阿勇，我再也不乱发脾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阿勇也笑了：“好啊，我也要少打游戏多挣钱。”
老婆说：“你把头低一点。”
阿勇不解，还是低下了头。
老婆给了阿勇一个吻。
阿勇抱着老婆，热烈地回吻她。
敲门的声音想起，护士带着笑声走了进来。
“恭喜你，阿勇，游10公里救人。你已经成了大英雄！”
说完，将手里的报纸递给阿勇。
“大英雄？——你都做了啥？”老婆惊奇地问。
阿勇挠了一下头，说：“没做啥——就是找到你，把你救出来呗。”
护士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顽皮地说：“你们让我想起一句诗经里的诗来。”
阿勇老婆问：“什么诗句？”
护士率真地说“‘在水一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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