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鸟的女孩》

01

被称为“小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库彻国际文学奖，2016年的获奖者是首位来自亚洲的作家，韩国作家--韩江，获奖书目是其代表作《素食主义者》。

这部写于十年前的小说，早就在韩国拿到最高文学奖项，还被拍成了同名电影。

这篇文章是我以女主角的心态重写的，在此分享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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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韩国的一个乡下，家里有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和弟弟，过着无比普通的生活。

唯一不普通的事是，父亲是个老兵，参加过越战，得到过荣誉勋章，经常夸耀自己曾一口气干掉7个士兵。

父亲嗓门极高，身形威武，极端大男子主义，在家里说一不二，全家都十分地怕他，因为稍有不顺心，他就会打人。他经常打我，一直打我，直到我十八岁。

姐姐比我大四岁，可是我跟她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姐姐懂得顺从父亲的心意，又能补充母亲的伺候角色，所以父亲很少打她。

弟弟挨了打之后，会跑出去欺负别的孩子，发泄他的情绪。

可我能怎么做呢？从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习惯于猛地给我一个巴掌。我很纳闷，父亲不应该是我最亲的人吗？为什么他这么残忍无情？

02

九岁那年，我和姐姐在山上迷路了，我对姐姐说，咱们就此离家出走吧？姐姐根本不了解我的心思，而是带着我回家了。

我只是不想再在那个家呆下去罢了，那个被父亲控制、人人自危、没有爱的家。

那年，家里的看家狗咬了我的腿，父亲用了最残忍的方式杀死了它，用摩托车拉着它跑，绕村转了七圈，直到把可怜的狗累得口吐鲜血而死。

而父亲竟然兴高采烈地邀请四邻，一起吃狗肉，还让我吃了满满一碗狗肉，说是可以治我的咬伤。

吃狗肉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那狗临死前冷漠的眼光，在紧紧地盯着我。

父亲喜欢吃肉，我们全家都是做肉高手，牛肉、排骨、鸡，我们母女三人都能剔骨剁肉，再做成各种肉食，呈给父亲。

不知怎么，我越来越不喜欢母亲和姐姐高高举起刀剁肉的样子。

我的胸总是感到很憋闷，仿佛有什么东西就挂在那儿，让我无法呼吸，所以，我习惯带上胸罩后，解开胸罩的扣子。

03

我结了婚，嫁到了首尔，虽然这个男人模样普通，家境普通，工作普通，但他愿意娶我，从此以后，我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结婚以后，我尽心尽力地做好一个妻子的责任，每天早早起床，备好丰盛的早餐，米饭、肉、汤，每天给他熨烫衬衫。我还接了一两份兼职，算是补贴家庭。

可是，结婚5年来，我渐渐地感受到，老公也是一个极为冷酷的男人。

他只当我是个免费的佣人，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的奉献，却从来不关心我在想些什么，也不关心我喜欢什么。

他的心里只有工作，赚钱。他每天早晨出去上班，然后晚上应酬到很晚才回来，回到家后也不跟我聊天，双休日也从不提议到外面走走。贷款买了新房子后，他要让我生孩子了，可是我不愿意。

我的心越来越凉，好在我从小就不习惯向别人要什么，所以，我像以前一样安静，看看书和电视，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可是即便我如此地忍让，却换了他的变本加利，每当我做饭稍微慢了一点，他就骂我该死的，催促我快点，每当我做饭出了一点瑕疵，他就暴跳如雷地咒骂我。

04

为什么我不愿意要孩子？因为我不想孩子再延续我的命运，在一个冰冷的家庭里长大，还有一个脾气暴躁的父亲，逆来顺受的母亲。

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了，只想远远的离开，可我又能到哪里去呢？

有一天早晨，我给他准备早餐，准备做烤牛肉片，可是牛肉是冻在冰箱里的，我费力地切着，于是比平常的早餐耽搁了一会。

他又急了，骂我该死的，为什么这么磨蹭？我心里一慌，越想快越是一团乱，结果，锋利的刀就切在了我的食指上，鲜血渗了出来，我将食指放入嘴中，甜腥的味道让我镇定下来。

然而，正吃着烤牛肉的他，突然暴跳如雷，对我大发雷霆，因为我不小心把刀齿拉在肉里，被他吃到了嘴里。

在那一刻，我毫不吃惊，反而更加沉着，一种熟悉的冰凉感袭击了我的额头，瞬时，他和厨房里的一切都突然远去，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了这无尽的空间中。

05

第二天凌晨，我被噩梦惊醒，这个梦我却记得：

在黝黑的森林里，我迷路了，又恐惧又寒冷，发现了一个草棚似的建筑，里面亮着灯。我开门进去，却发现里面挂满了硕大的肉块，有的还滴着鲜血，我不断地拨开肉块，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身上的白衣服都被血染上了。

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碰到野餐的家庭，他们欢声笑语，我却不敢让他们看见我，因为我的双手和嘴里都是血。

我在草棚太饿了，忍不住吃了地上的一块碎肉，咀嚼生肉的感觉我记忆犹新，还有我那一双眼睛，在地上血泊的倒影中，闪闪地发出凶残的光芒。

06

我在恐惧中醒来，下意识来到了冰箱前，打开冰箱，看着这被塞得满满的冰箱，是肉，全是肉类。这些肉让我恐惧和恶心。

他醒来上厕所，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做梦了，他很不耐烦地说，这都几点了。我没有理他，转过身就回去睡觉了，但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我像往常一样醒来，应该做饭了，可是我却再也不想碰肉了，我要让所有的肉类消失。于是，我就开始打包，那么多的肉类，用了很多的垃圾袋，在我的周围摆了一地。

突然，他蹦了出来，责备我没喊他起床，见我打包肉类，又呵斥我脑子有病，可是他很快就走了，他要去上班。

后来，我把鸡蛋和牛奶也仍了，他抗议，我说反正你只在家里吃早餐。

07

虽然我没有吃肉了，可是我却越来越瘦了，因为我无法入睡，全是短暂的噩梦。我每天5点才上床，然后在6点钟惊醒，之后起来做早饭。

有一次，他带我去参加上司的聚餐，要求我擦粉和换装，我照做了，只是没有穿胸衣。

在那饭桌上，全是肉类，我一口饭都没吃，奇怪他们怎么吃的那么香。所有人都劝我吃肉，还有人盯着我的乳头凸出看。我一口饭都没吃，奇怪他们怎么吃的那么香。

回来之后，他就给我的家人打电话，向母亲和姐姐告我的状，她们就经常打电话来劝我吃肉，后来，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经常在电话里咆哮着让我吃肉。

我就又梦到了那种冰凉感，从小到大，经常梦到的冰凉感。

我以前就经常做梦，梦惊醒后就忘了，可是在梦中我知道自己又做了同样的梦，梦见自己被人杀了，被人用铁锹敲击头部，一下又一下，被杀的过程冷冰冰、惊恐而残忍。

从小到大，我好像一直被关在门后面，我好像一直处在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08

有一段时间，我没有跟他亲近，告诉他，他的身上也有肉味。

可是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喝酒回来后就强奸我，然后自己睡去，留我睁眼到天明。

终于，父亲也知道了这件事，经常在电话里咆哮，让我吃肉，可我不会吃。

我的梦变得更可怕了。在梦里我在杀人，抓着人的头发，砍人的脖子，一下又一下。

梦醒后，看到窗外的鸽子，别人家的小猫，我也忍不住想杀了它们；白天路过肉铺时，我的口水会狂涌出来。

我很恐惧，仿佛体内有另一个灵魂，正在吞噬我。

我常看自己的指甲，摸自己的牙齿，看看它们是否变得锐利。

我信赖的只有我的胸部，它们是最柔软的，可是为什么连我的胸部也越来越干瘪了？

09

但是姐姐新近买了房子，所有家人包括爸爸都要前往庆贺，他们又会劝我吃肉，还有三天就要到了。

我觉得很热，干脆光着身子；觉得好饿，于是买回来好多土豆，一个一个地削皮，我要把它们都蒸了吃。

那一天还是来临了，姐姐做了很多肉菜，我一口都不吃，妈妈和姐姐又开始劝我。

父亲生气了，非要我吃肉，夹了一块肉送到我嘴边，让我吃，见我不吃，啪地一掌就打了下来，把我的嘴都打出血了。

好熟悉的感受，从小到大，每当他不高兴了，就这么给我来一下。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躲不开他，我真是活够了。我觉得呼吸很憋闷，不得不大口地喘着粗气。

父亲又命弟弟按着我，他拿着肉硬往我嘴里塞，我拼命摇头，又是一掌劈了下来，在我稍微松口的一瞬间，他把肉塞进了我的嘴里。

真是太恶心了，我迅速地把肉吐出去，我不吃，死也不吃，我看到了餐桌上的水果刀，挣脱了弟弟，扑过去，对着手腕狠狠地划了下去，这样我就能解脱了。

10

可我还是在医院醒来过来，我叫母亲的那个女人来了，看着我哭，还让我喝“中药”，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她骗我。

可是她总是求我，为了让她走，我喝了一口，她一走，我就到厕所干呕，把那黑东西吐出来。

可是，每天我的脑海中都有声音在咆哮，你吃了太多的肉，它们都已经消化在你的五脏六腑。

躺在病床上，我真想跑到窗外的黑暗中，是不是这些肉就会离开我了？

有一天晚上，我终于忍不住跑了出去，我坐在了一条长凳上，还是热，便把上衣脱掉，这样我的呼吸会顺畅一点。

天亮了，一只小鸟停在长凳上，我的口水又开始大量涌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一下扑向小鸟，把小鸟抓在手里，一下一下地啃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