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于你手心的黑洞

作者: 程什 | 来源:发表于2023-11-17 11:23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等见到那个叔叔的时候要好好讲话,人家说什么你就好好听着,要你做什么你就好好学着做。”

    “他是爸爸的老朋友,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会帮衬帮衬你的。”

    “我跟他说好了,你去他工作单位找他就好。”

    “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一连串的消息跳动到电子屏上,令我很难将对方与平时那个沉默寡言的人联系起来,在以前我们的谈话总是东扯西扯,不知所言。一道名为地域的高墙阻挡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间,直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学不会如何与对方相处。

    “是啊,毕竟是个不省心的儿子。”高铁站外,纷乱的人自四面八方涌过来,那步履行间搅动起来的风,正如流云在天空中卷起遥远的风暴一般,吹动起令人紧张的气氛。

    为什么会紧张,仅仅只是因为我不大习惯这样的公共场合,还是相当害怕接下来那必不可免接触罢了。每当不自觉地怀有这样的感情,我总会回忆起不知何时听到过的歌——“听着预录好的光盘,极度沉默的你就像是银色百合”。

    不过,无论是光盘还是银色百合都与我的生活沾不上多大关系。我曾认为只要我肯努力,就能得到我所向往的东西,但是失败和受挫接踵而至,这样难以形容的日子还在继续着,考研,考公以及那漫长的求职和实习历程,都为我的大学生活写上了令人难堪的注脚,最后不得不投身于这样投奔他人的旅途。

    并没有带上特别沉重的行李,只是把需要的东西都塞进背包就匆匆出发。离发车的时间尚早,我像是稻草人一样突兀地立在人潮之外,不断有转瞬即逝的目光投过来,也有出租司机小停在背后问我需不需要搭车。我总想在对视或者回话中表现得从容一些,但我还不会抽香烟,所以只能是勉强地打开耳机盒,让这样的从容乘上旋律,无论多少次。

    “差不多了。”站外的等待其实并不漫长,约莫还有半小时就是既定的发车时间。我轻摇晃着身体,再度适应了一下背包的重量,然后便走入那经久不息的人潮之中。

    脸部认证一次通过,将背包放上传送带的动作流畅而又迅速,这一次也成功领会到了安检人员手势的含义,没有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傻站。原本粗手粗脚的我没有惹上任何麻烦,这顺利的一切似乎在隐隐暗示这趟出行就是正确的选择。

    “我知道了。”一边寻找着站点一边又不断编辑,在聊天框里不断打出又删除各样的词句,最后我还是用了这无比简单的话去回复他。

    人们早早地就开始排队,那乌暗一片的身影压在眼前,将这大厅都遮暗了许多。但当走到队尾时,就能望见一个衣着不同的娇小身影藏在人群中。

    她穿着似乎是经过改制的古朴道袍,着实精美而又干净,各式图样被不同颜色的线针针绣在黑色的面料上,让人不禁联想起似云烟般飘摇的道士形象,有所不同的或许就是那披肩的长发,还绑着我从未见过的头饰,雕刻精细的瑞兽口衔着飘带绊入了发丝之间。

    虽然那堪称可爱的装扮相当吸人眼球,特别是在这样灰蒙蒙的气氛之中,但我还是尽力把不自觉的好奇眼光压回到正前方的检票口。不管是怎样的装束,不管是怎样绮丽的背影都与我搭不上关系,再这样无礼地看下去多半会被当成行为不端的人员从而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是那道士般的装束却让我回想起来了小时候待在乡下的时光,年迈而又空洞的村庄总是免不了传来有谁离去的消息,一个又一个,或许于我而言仅是有着面熟的感觉,但每每发问却还是能听到家里老人掰着粗厚的手指数出无穷尽的往事。

    然后村里的人砍倒竹子,搭起简单的支架,把那廉价的塑料膜支撑到半空直到能像棚子一样覆盖住院墙内的大部分。在那棚子下,大人们都在尽力操办着葬礼的事情,而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大多只有在傍晚时才需要去吃一餐饭。晚饭后的大厅就会被很快清理干净,被请过来的道士就会在四周的墙上挂上黄符与同样泛黄的画,所谓死后的各种场景在其中被勾画得生动无比。等到入夜之后,身着黄袍的道士便会在这焚起香的厅堂中支起一张桌子,时而摇响铜铃,时而吹出尖锐刺耳的口哨,伴着时刻不停的唢呐锣鼓声念出经文。老人们围坐在四周,中年人就三三两两地散坐在棚子下,聊起比夜还要长的天。

    突如其来的回忆填满了候车入站的时间,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安置的行李,所以入座的过程也并不显得艰难。倚靠在窗边,眼中倒映着不断闪烁的建筑与植被,而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的背影。

    如果她真的是道士的话,那么又是要去到哪里,去做什么呢?想到这里,不知藏在何处的一则新闻跳出来像海报一样贴进了我的思绪——多年前有个贪官,在被抓捕的前夕还在请道士做法庇护自己,电视屏幕里特地放大的照片上有那人画满了怪异字符的房子,有那人被逮捕时扭曲的脸庞,给那时电视前的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日积月累的罪恶,仿佛在那有意为之的瞬间就能够被消除掉,就好像是小说匆忙的结尾一样。

    随着列车驶入隧道,隔着玻璃望到的景色变成一片漆黑,坐在身旁那人的身影便含糊不清地倒映在脸侧。

    就像是游戏中的那不提供选项的剧情般,刚刚本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道身影似乎又出现在眼前。我细细地观察着那倒影,相似的头发与服装已经足够确认身份。离开隧道,一道强光扑面而来,我微微侧过眼睛去躲,也借机会看清了那女孩的脸。

    并不是多惊艳的面孔,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飘逸脱俗,不过仍旧在短短一瞥中给人留以温和而又阳光的印象。

    我作祟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此时此刻只愿意紧靠在窗边,稳定住紧张的心情,构思着见到那位“叔叔”时的措辞,不断在想象中预演可能的画面。

    “你好,你是不是也要去这里。”那故意压低的声音纤细而又沉稳,循声望去,那女孩也学着我斜过身躯,近乎快要压到我身上。她一手掐着罗盘似的玩意,一手又将手机推到我眼前,想让我看清上面的内容。

    “嗯,是,我也要去哪里。”我努力去看那略微有些摇晃的屏幕,才发现那上面所显示的也正是我的目的地所在。

    “太好了。”她靠回座位,将那罗盘抱于胸前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那姿态就宛如在向着谁人祈祷或是感恩一般,随即又轻声地说道,“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也要去见那个人。”

    我那一直深藏于心的所谓人生大事,被眼前的她毫无保留地吐露出来。存在于我内心的惊讶满溢成恐惧。这节车厢相当空旷,抬眼望去见不到其他的人影,就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我紧邻在一起。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算出来的嘛。”她敲了敲手中的罗盘,神情中颇有骄傲的意味,“这可是我第一次算得这么准......”

    “算出来的——原来是这样。”我努力作出轻松的样子,“那也没必要非跟我一起吧,说不定还会耽误你的事。”

    “我没什么事情啦。”女孩一边低头摆弄着手机,把我的推辞当做无趣的东西甩在脑后,“主要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为了他的事情。”

    “他的事情”?会是什么?方才所忆起的新闻似乎在无形中成了不详的预言,迫使着我的心声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猜测——难不成爸爸的老朋友也藏了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你管我叫苏子就好,加个联系方式吧。”二维码被送到我面前,我不擅长再找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况且这样自来熟的人也并不讨人厌。

    “我叫陈川。”在跟苏子添加成好友后,也和她交换了下名字。

    “我就在你面前,直接开口告诉我不就好了吗。”苏子配合地发了消息过来。

    “没区别。”

    “你这人有够奇怪的。”苏子捂住嘴,在一旁笑出了声音。

    “你说得也没错。”

    “别人说你也好歹反驳一下,也不能总是当老好人。”

    “这种事情怎么样都好。”我感受到苏子小心翼翼的目光,便自觉地露出微笑,想让她知道刚才的话并没有冒犯到我。

    “说得挺对,怎么样都好。”苏子放下手机,将她肩膀轻轻抵在我的肩膀上,“我先休息下,今天实在起得太早了。”

    我点了点头,便继续去看那窗外的景色。

    或许跟这样开朗的苏子同行会是一件好事,起码旅途中食之无味的枯燥已经被冲解散去,我那不断回转起的内心也开始平复下来。但如细菌般滋生的疑问不会就此消散,也许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向苏子问清楚,之后再做打算。

    列车员终于自过道一边显出了身影,嘴里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推销语句。因为车站前傻站了好一阵子,疲惫渐渐地开始在身心两端蔓延,我同苏子一般犯起困来,在眼前飞驰离开的模糊景物更是加剧困意,于是我也别开脑袋睡了过去。

    没有做令人心神不宁的梦,也没有任何打扰,当我睁开眼时,发觉到满窗的夕阳早早地就落在脸庞,只稍稍低头便会引得它扎进瞳孔。

    “睡得可好。”苏子在旁问道。

    “嗯......”我在狭小的空间里勉强地动了动身体,感到意外的舒适和清爽,“挺好的,头不痛,身上也没有很酸。”

    “我们快到了,你打算怎么办。”苏子将视线移到我脸上。

    “我打算,嗯......先去找人吧——你不也要去找他吗?”我回应着苏子的眼神。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也不是很急其实。”

    “那你怎么打算的?”

    苏子用手指轻搓过鼻子,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一般。此时我才发现她一直将罗盘盖在那有些宽大的衣袖下,只露出来了那紫黑色的一角。

    “要不先去吃饭吧。”苏子征询着我的意见。

    “不了,我赶时间。”我想起今早的信息,还是决定按他们安排好的来,“我得先过去一趟。”

    苏子听到我的回答后显得有些犹豫,但是此时列车已经缓缓放慢了速度,车厢里三三两两的人纷纷地打理好行李包裹,早早地在过道上准备着。

    “我到时候发定位给你,等你一起。”苏子繁杂的心绪被紧促的时间所动摇,但也仅仅是皱了一瞬间的眉,然后像平常般把轻松自在的表情挂上脸颊。

    “啊......你等我干什么,我可能没时间......”

    脱口而出的话还未成型便被苏子的转身离开给打断,她拿起放在座位一侧的挎包,边拍着灰尘边随着其他人一起向车门的方向走去。

    我在队伍末尾,在架子上找回了背包,当走到站台时却发现就在我身前几步的苏子不见了踪影。报过平安后,我循着站内的指示牌找到了地铁口,人来人往,线路像是血管一样正在将不同的人输向不同的地方,来让整个城市真正地活着。而如今这样渺小的我,也应该成了这座城市还活着的证明吧。

    我蜷缩在座位的角落里,把紧紧抓住的背包放在膝盖上,等着那报站的广播声念出牵动人心的站点名。地铁上还算比较空旷,像小城散布在河流两岸一般,乘客们也各自落在两侧的座椅上。

    我想起读高中时读到过的话:“老兄,你不能这么自私,这座城也只有在这时候才算真正活了过来,一年只有这么几天。”我不是特别能理解这句话直到某一天奔赴外地,那比家乡要繁华热闹得多的街市才让我醒悟过来。

    其实脚下这片土地也是如此,我记得曾听爸爸讲过,这座城在十几年前因为某件事情而突然火热了起来,然后借机从一众随处可见的小城中脱颖而出,一直发展成如今的模样,真正的成了一座一年四季都还“活着”的城市。

    具体的细节已经难以回忆起来,当时也许有着铺天盖地的报道,也许有着居高不下的热度,但如今都被淡忘在时间的流逝中,那时的造势者可能早已拂衣而去,留下这座城市独自面对时代人心的变卦,留下数以万计的人还在过去的辉煌里东奔西走。

    回忆往往能够消磨掉许多时间,这短暂的十几分钟也是如此。我走出地铁口,在那已经开始要落下的夜幕里,一眼望见了要找的地方。

    我紧紧抓住背带,我向着那个方向走,我在过马路时仔细地去观察两侧的车辆,我抑制住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快步前行,又停下来对着商店橱窗整理衣着外表。我隐隐的感觉到,人生将会在此发生改变,属于我的机会或许就是这么一次,存在于这之前的人生里的失败就快要被一扫而空——不,将其称作“人生”或许都过于粗鲁。

    “你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在那略显老旧的高楼外,围着一道新砌起的高墙,大门空荡荡的并没有设锁,但并不意味着这里是轻而易举就能进入的地方。门旁建了个小小的门卫室,里面的中年妇女本在戴着眼镜低头看着手机,余光瞥见我跨入大门便隔着窗户质问起来。

    “我来找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找人?”她抬起头来,用镜片后轮廓有些变形的眼睛直盯着我。

    “对,我已经说好了......”

    “出去出去。”她打断我的解释,低下头摆了摆手。

    “他说可以进的,我要找的人是......”

    “你打个电话跟要找的人通个气。”

    虽然她显得越来越不耐烦,但是这话却点醒了一时间不知所措的我。

    “对,我打个电话。”我用极微弱的声音应答到,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留给我的号码。我一边拨通一边偷偷观察着那人的反应,而她也正紧紧地盯着我。

    近乎是在祈求一般,我比任何人都更期待着待机音过后就是我想要的回应。可惜事与愿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响起,我只感觉到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不走我就叫人了。”虽然是不留情面的话,但门卫室里的声音变得柔和了起来,仿佛是把什么艰难的胜利抓进手了一般,“这几天最好不要来这里闲逛。”

    刚刚才燃起的欣喜就这样被扑灭,任谁一时都难以接受。再说下去只怕会惹起麻烦,我只好转身离开,拐进来时的反方向。那被一个个点染的彩色霓虹灯,俯视着走在下面对比鲜明的我,感觉那人就像幽灵一般在逐渐被染亮的街道上游逛着。

    “不用灰心,先来吃个晚饭吧。”正当我还在漫无目的的闲逛,在思考该怎么向家里人开口时,苏子突然发过来一条讯息,随之又发来了她的位置。

    苏子为什么刚好在这时来联系我?她又是怎么知道我会碰壁?我回想起临近下车时苏子那犹疑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经预知了这一切。在如今的情况下,也只有去见苏子一面,把积累起来的所有疑惑全都解开。

    仔细看过地图后,发现苏子所在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沿街只有两三公里,在等过两个路口的红绿灯之后,可以发现两侧建筑的风格变得久远起来,在从一个不显眼的巷口走进去,就能在转角处找到一排已经关停的店面,出租转售的联系方式被喷涂在几扇一落到底的卷帘门上。

    “有一块用墨水写着字的木板靠在墙上,拉开右边那扇卷帘门直接上楼找我就好。”讯息提示音响起,苏子好像知道了我的难处般,特地通知了我一声。

    的确有着这样一块与外面的城市格格不入的木板,不过它的边缘已经发黑开始腐烂,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我学着记忆里别人开门的姿势把门拉开了一米多高,弓着腰钻进里面,然后再把门落下。店里面漆黑一片,浓重的木头味道将我紧紧包围,狭窄的灯光打亮了楼梯,我向着那里慢慢地摸索过去。

    阶梯上铺着瓷砖,与刚才那木制的初印象截然不同,昏黄的灯光把那自楼上传来的气味变得更加浓重,辣椒,还有炒热的咸菜,做饭闹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响。我走到快能看到二楼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那我上来了。”我努力喊出声音,想让她听见。

    “不用换鞋,我忙完就来了。”苏子也大喊着。

    苏子的鞋整齐地摆放在最顶端一层楼梯上,映入眼帘的是小而整洁的客厅,除了白色的餐桌和两张椅子外便无他物,在左侧是一扇推拉式的透明门,另外一侧大概就是厨房,能看到苏子的身影在里面忙碌着。她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而并非那件道袍,这就显得她更像是独自在外打工兼职的女学生而不是印象里的道士。

    我顺手将包丢在地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桌子上的菜正冒着热气,原料似乎也很简单,与以前在家里做的没有多大区别。在客厅那一边是扇窗户,能看到昏暗下来的天色和闪闪亮起来的灯光,不过显得相当遥远就是了。也许是偏僻少人的缘故,只听得到锅里“咕噜咕噜”的声音,等到苏子停下手脚,便完全安静了下来。

    “可要喝啤酒。”苏子拉开门,端上来另外两盘菜,“冰箱里冰着。”

    “不了。”我帮苏子摆好盘子和碗筷,看到她又转身回了厨房。

    “汽水总可以吧。”苏子把刚拿出来的一罐汽水抛了过来。不过我没能接住,金属的碰撞声尤为刺耳。

    “可以,谢谢。”我连忙捡起那有些冻手的易拉罐。

    “谢什么。”苏子坐在我对面,打开拉环狠灌了一口,“饭也在厨房,自己盛一下就好。”

    “嗯,好。”

    “话说你还是在读书吗?”

    “刚毕业没多久。”

    “有交往的对象吗?”

    “一个人。”

    “这么俊都单身?”

    “读书时灰头土脸的。”

    “现在没工作也没钱是吗?”苏子托着脸,调笑着我。

    “确实。”

    “总感觉陈川你不爱讲话。”

    “有些。”

    “不需要那么拘谨啦。”苏子见一直打不开我的话匣,话里就带了些生气的意味,“难不成要这样轻声细语的显得有家教吗?”

    “不是。”见苏子的语气不大对劲,我便连忙解释道,“在实习的时候被教训过没礼貌,所以现在习惯这样。”

    “什么情况,能仔细说说吗?”

    “因为收到了文件只回复了‘收到’而不是‘谢谢’,正巧领导有天心情也不大好,就训了我一顿。”

    “然后呢?”

    “然后也没正式入职。”

    “你这不是白受气吗?”苏子一只手托着脸颊,另一只手的食指轻敲着啤酒罐的侧边,毫无顾忌地笑着我的遭遇,“太傻了吧。”

    “啊,确实。”我咽下一口饮料,并不为苏子的话感到冒犯,反而跟着她一同大笑起来,没错,此刻就是更加的自由与清净,就像漂浮在宇宙中一样。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的?说不定我已经跟别人约好了谈事情呢?”在这样松散的氛围中,我也将心中的疑惑吐露出来。

    “当然是算到你会吃闭门羹了,刚好我家也离你在的地方很近。”苏子用手指卷起那已经披散开来的长发,摇晃着身子说道,“真是没想到我突然就顿悟了,说不定还是托了你的福。”

    这种说法我打心底觉得荒谬,不管是这一次还是在列车上那次,不过我也找不到可以用来反驳的依据。

    “这里是你家吗?”说起来我还没听苏子说过与她有关的事情。

    “嗯,不过我家里人都去了外地,这里也就空下来了。”我看到她的眼中带着些怀念,“以前这里是个便利店来着。”

    “因为位置太偏了吗?”我想起一路上越来越少的行人与灯光。

    “对啊,买这些东西可花了我不少功夫。”苏子话锋一转,“所以爸妈,还有一个哥哥都去了更发达的城市。”

    “还有哥哥?”

    “对,不过我们之间联系得少。我自小就被送到山上去了,也没有跟他怎么相处过。”

    “为什么?”听过苏子的话,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年幼的她送离。

    “因为......因为......额。”苏子罕见地语塞了起来,“因为家里人信这些东西,等我有自主决定的能力后,也习惯山上的生活了。”

    “怪有意思,山上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还有更有意思的。”苏子虽然这么说着,神情却一转严肃,把二人之间的气氛悄然改变。

    “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

    苏子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打开左侧房间的门走了进去。我听到似乎是在翻找东西的声音,木头金属的碰撞声,翻过书页的“哗哗”声,还有苏子不小心把什么摔到地上的喊叫声。吵闹了好一会儿,苏子拿着一张纸符走出了门。

    “手伸出来就能看到了?”苏子把椅子拖到我的身侧坐了下来。

    “看到什么?”我虽然心有疑虑,但还是照做了。

    苏子将纸符贴到我的手心,又念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话。

    我已经分辨不出接下来的场景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那纸符如水一般融进了我的掌心,然后皮肤开始顺着掌纹分离,就像是旱灾里龟裂的田地一般。黑色的气体顺着裂隙飘散出来,血肉渐渐变得支离破碎,像是在大海的漩涡中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海盗船一样。最后那黑色的气体化作漩涡盘踞在掌心,情景骇人,但我并没有异样的感觉,好像那东西只是映射出来的投影。

    “这是什么?”我扭头看向苏子,而她正一个劲地向前探头,似乎也对出现在我手心的这东西感到好奇。

    “这个啊......”苏子的目光依旧离不开我的手心,“我也是第一次见其实——要不我们管它叫‘黑洞’吧。”

    “太随便了吧。”我苦笑道,“怎么都跟天体沾不上关系吧——就没有记载什么的吗?”

    “我哪能记住那么多东西。”苏子嘟囔着,“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啦,只要好记就可以了。”

    “那这‘黑洞’到底又是什么?”我又问苏子。

    “怎么说呢,就像是欲望或者是命运这一类老套而又笼统的名词的具象化吧。”苏子不知为何突然认真起来,像是要尽力挽回自己的职业素养,“我之所以来这里,之所以找到了你,都是因为这个。”

    “你知道这座城市在十几年前是怎样兴起的吗?”苏子眨着她大而明亮的眼睛,瞳孔中似是藏着千言万语。

    我摇摇头,苏子便用冰凉的手紧抓住我的手腕,一副不会放我离开的神情。

    “好,我告诉你。十几年前有个跟你年纪相仿的人来到了这里,他的手心也有着跟你一样的‘黑洞’。那个人本来只是普通职员,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城府,凭借长得帅气而被有心人包装起来,当做这城市的颜面推了出去。”苏子的声音很平淡,“谁能知道这会一炮而红,在整个网络上掀起来了风潮,不论是哪一方的力量都趁机加入进来,想从庞大的流量里拿到好处。最后,城市抓住了机会,拿到了各方面的支持发展成如今的模样,那个人也获得了机会,就此一步登天。”

    苏子深吸一口气,刚才的那一切似乎都只是序言,接下来的才是重点:“然后呢,他手上的‘黑洞’越发膨胀。他不停地索取,背后的人也把他当成好用的吸管,直到今天,已经把他连带着这座城市都困在了危险的处境里。

    “那个人怎么样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我不能看着这城市连带其中的人们一同遭殃。

    “我已经算过了,当被人为淤积起来的水流交汇就会激荡起来,表面看起来或许还平静祥和,到时候可能就是一场暴动,一场灾难。”

    “那我呢?”苏子的话已经讲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致使我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

    “只有你能解决这件事。”苏子突然把莫名其妙的重担压在了我身上。

    “啊?”

    “你手心的‘黑洞’远比他的要危险。”苏子松开我的手腕,又恢复了原先还算自在的表情,语气又坚定得异乎寻常,“只有你才能做到。”

    “我该怎么做?”我听得云里雾里。

    “你不用知道这个。”苏子又重新去拿了罐啤酒,“明天所有的事情都会自然而然地发生的。”

    “明天?”

    “对,明天我们就去见他。”苏子轻尝了口冰啤酒,“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知道他在哪儿?”相对于那一阵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这一句要让我震惊得多。

    “对,他准备跑了,因为害怕才与外面断了联系,所以你才打不通那个电话——说实在的,他这人也算是乘上了所谓的风口,并没有太大的能耐。”苏子高谈阔论着,就像是在庆功宴上有些失态的所谓功臣,“明天我们就去逮住他。”

    “这样。”我没想到苏子连我那个迟迟不能接通的电话都知道,而将要投奔的人转眼就成了敌人也是太过戏剧化的展开。我收回那只手,重新握过拳头后‘黑洞’便已消失不见。

    “可能接受?”苏子见我有些恍惚,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强加给我的东西实在太多,“听起来实在荒谬。”

    “其实还好。”我说着些宽慰苏子的话。

    说实话,不论是那亲眼所见的“黑洞”,还是苏子对我行动的了如指掌,都使我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她。

    “你有够奇怪的。”苏子拍着我的肩膀,“你真不怕我在拐骗你吗?”

    “啊......这个。”我后知后觉自己的疏于防范,一时语塞了起来。

    “好啦,不用纠结这个。”苏子扫视了下桌子上的菜,“吃得可还满意。”

    “嗯,可以了。”桌上的餐盘多是凌乱而又空荡,再看时间,已经入夜相当一段时间了。我帮苏子简单收拾了下桌子,再跟在她后面刷干净了盘子。

    “你的房间在这里。”忙完家务后苏子在伸懒腰中抽空指着左侧房间的门,“在我的旁边。”

    我拿起背包走了过去,发现一堵墙将房间分隔成两个,应该是一直为出租在做准备。打开苏子所指的那扇门,房间里陈设简单,除了床和衣柜再无他物,寝具还是未被打开的状态,整齐地摆放在床上,落地窗被灰黄色的窗帘盖住,木制的地板也十分干净。

    “因为时间比较紧,所以没来得及准备其他东西了。”苏子在身后抓住我的手臂假模假样地看着房间里,余光一直停在我的脸上。

    “没有,挺好的。”

    “那就好,卫生间在楼下,毛巾什么的我也替你准备了。”苏子边说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明天早上见。”

    “好。”我把背包丢在床边,整理起了寝具。

    “对了,下楼记得打个手电,灯不大灵光。”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苏子又跑过来嘱咐道。

    “知道了。”我打开手电在苏子的视线中走到楼下,指着一扇半掩着的门,“这里?”

    “嗯,就是那里。”苏子猛点了点头,满意地回了房间。

    我借着灯光才发现一楼除了一些堆在角落的老旧家具外也是空无一物,不知是闲置了多久。今夜就到这里,我和苏子都要在这快被遗忘的地方度过。

    也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夜里我睡得很沉,直到清早醒来时都还在回味着那稍纵即逝的安心感。昨夜发出去的信息已经被收到,在更早的时候来信就已经到达,依旧是让我注意安全这一类的话。

    走到客厅发现苏子买好的早饭已经放在了餐桌上,苏子她从厨房探出身子来,水流声和乒乒乓乓的洗碗声都停了一阵:“起得挺早,早餐还有点烫。”

    “你吃过了吗。”我揉着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慢慢地走向楼梯,生怕碰坏了什么,不过实际上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贵重物品。

    “吃过了,等下我们就要出发了。”苏子缩回了厨房,我也去到楼下洗漱。

    大约七点钟,我跟苏子又一同摸进了那昏暗无比的底楼,我将那卷帘门抬起到胸口位置,娇小的苏子低着头便走了过去,我跟在她身后,弯着腰走到了街道上。

    天气很凉爽,也许是因为这里太过偏僻,所以巷道上车辆,行人都很少见。天空相当开阔,大片流云铺在头顶,而四周的高楼如支柱一般将其撑起,让我不由得联想到了事到如今都还记得的事物,只不过一时间难以表述成型。

    苏子将那熟悉的黑色道袍披在身上,然后对着街边一辆白色汽车的后视镜扎好了头发。那模样让人不免觉得下一秒她就要掏出铜铃亦或是发黄的图画出来,为远方小镇上谁人的死去而念响经文。

    “好了,我们出发。”苏子对着我理了理头发,像是在问发型如何一样。

    “怎么出发?”看着那宛如要去旅游一般的苏子,我心中升腾起了一阵困惑。

    不论如何,她的样子都与昨晚那副忧国忧民的正经模样相差太大。

    “扫两辆单车就好。”苏子说着,转身向着巷道出口走去。

    于是,我跟苏子一前一后,从那老旧的城区一路驶进繁华区。也许就像地球上居住在不同时区的人一般,这座城市苏醒的时间也有差异,仅仅几分钟的路程,行色匆忙的人流就汇聚得越发拥挤,一路上走走停停消磨了不少时间。

    鸣笛声太过密集以至于像大雪一般沙沙,行人的脚步或许也是如此。过了斑马线后,拿着阳伞、手提挎包的中年妇女走向菜市场,同我一样背着包,身着正装的年轻小哥则奔去地铁站的方向,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一边赶路一边旁若无人的打闹欢笑,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苏子昨晚所说的“灾难”更是瞧不见迹象。

    如果我现在不是跟着苏子去“讨伐”她口中的危险人物,而是在做着我梦寐以求的事业该有多好。我看到远处半空环状线上车辆正一点点地追逐着朝阳,而不需要燃油的我们却还在追逐着黑暗的过去。

    “马路上可不能走神。”已经快要离开刚才那繁华的区域了吗,我才发现身周的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苏子缓缓将车移到我的并排,陪着我一起等那无人问津的红灯。

    “啊......知道了。”我跟苏子一同拧动把手。

    “不要后悔,也不要害怕。”苏子似乎是在何时已经洞悉了我的内心,“把一切都当成命运就好接受多了,再适当地努努力就好。”

    “难以接受。”我开玩笑似的回绝了苏子的提议。

    “第一次看到你这人固执的一面。”

    “尝尝新总没坏处。”

    我跟苏子就像这样一路上有事没事地打一些没头脑的趣,正如我一开始所认为的,与开朗的苏子结伴而行会是件好事。

    最后,眼前出现了一栋栋相当精致的别墅,看起来是某个高档小区。眼看着苏子毫无顾忌地正要往里闯,我急忙刹住了车。

    “诶,这里不能轻易进的吧。”

    “没事,我有办法,跟紧我就是。”

    没办法,这时候只能照她说的做。当我以为苏子要施展穿墙术这类法术的,正准备开开眼时,她却掏出了门卡大大方方地骑了进去,我跟在后面本还受了阻拦,结果也是被苏子一句同行摆平。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跟着苏子把单车停下,实在是忍不住心底的疑问。

    “这家主人给我的。”苏子对着在拐角处的房子昂起下巴。

    “这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没错。”苏子直接走过去拉开了人家的大门,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不,在自己家至少还会轻手轻脚。

    我跟在苏子后面,闯进了人家的房子。客厅相当空旷,栗黄色的主调突出了华丽,深红色的地板又在彰显着主人自作出来的个性,家具同样精美但显得杂乱不堪,显出了疏于打扫的样子。与之相比,我跟苏子昨晚蜗居的地方与之相比都像是住在了卫生间。

    一条条毯子替代了窗帘的角色,将四周的窗户全部挡住,室内就像自己在读书时租过的背光屋子一般昏暗。略有螺旋状的阶梯回环至同样乌暗一片的二楼,让人不禁想到古早恐怖游戏里的公馆。

    “你来了?”楼梯那边传来略带试探的声音。

    “是我。”苏子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好......好。”那声音明显激动了起来,随着一阵“叩叩”的脚步,身着华裳却面容愁苦的中年男人顾不得体面,直接冲下了楼梯。

    “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我能挺过这次,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那人抓住苏子的双肩,狠劲地摇晃着。

    苏子不作声响,不知是否在吊他的胃口。也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好一会他才看到了站在苏子身后,比她要高上一截的我:“这位......这位是?”

    “我是陈昭的儿子,我爸爸之前跟你应该聊过。”见苏子不表态,我就自行介绍了自己。

    “哦哦。”他一副大彻大悟的表情,“你先......你先出去,我们回头再说。”

    “啊?”眼前这个人跟爸爸所描述的相差甚远,我也没想要被直接赶出去。

    “出去,出去。”

    “他是我的徒弟,来帮忙的。”苏子替我解了围。

    “哦哦。”他见苏子终于不再沉默,连忙附和起了她的话,“好好好。”

    “你过来,过来,我老是听你爸爸说起你。”那人的态度瞬间缓和了下来,“说实话咱们老早就该认识了。”

    “是啊,我老早就该来对付你了。”苏子一把挣脱开他的双手,直接退到了我身后,“我帮你?做梦去吧。”

    “你......你。”他的脸扭曲了起来。

    苏子将手掌搭上我的肩膀,把一张符纸紧紧地按在我身上:“伸手。”

    不知所措的我看着眼前几乎就要扑上来的人,只能下意识地照苏子的话做。

    出现了,苏子在昨晚念叨着的“黑洞”。黑色气体自那个人喉咙部位涌了出来,用一种将要吞噬我们的姿态环绕在四周,血肉模糊的脖颈正被那回转起来的黑色漩涡占据。但仅仅只是一瞬,昨夜出现在我手心的“黑洞”也喷涌出来,像是秃鹫叼食尸体一般把身周的黑色气体全部拉进了我的手心。

    最终,连那扎根在喉咙处的“黑洞”也消失不见,只剩下那个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似乎连呼吸都不见了。

    “他不会死了吧。”我转过头去问身后的苏子。

    苏子紧紧地抓住我的衣服,将整个脸都抵在了我的后背:“成功了?我们真成功了?”

    “诶,原来你没把握的吗?”苏子的反应让我冷汗直流,万一有什么差错,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我了。

    “放宽心,开玩笑的。”苏子拍了拍我的后肩,“好了,我们快跑。”

    但是门外的警笛声似乎并不想放走我们,那声音自房子四周传来,简直快要把挂起来的毯子都给震开。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扯上命案了。”一幕幕场景在我眼前浮现,快把我拖向崩溃的边缘,但我根本毫无办法,只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苏子。我既没家底也没人脉,这留了案底的人生几乎是全毁在了我手上。

    “没事没事。”苏子踮起脚来搂住惊慌失措的我,轻拍着我的后背,把她那柔软的脸颊贴了过来,“看来没有办法避免呢,话说我都特意早起了两个多小时。”

    “什么意思。”苏子肌肤的温度让我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次我算错了,算错了警车到达的时间。”

    “所以是什么意思。”见苏子不回答,我又开始焦急起来。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脸颊上有一股湿润的感觉,像是苏子吻了我一下,“对不起,我希望以后不会碰到你。”

    苏子留下了这句话,转身顺着楼梯朝着二楼奔去,我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之中。

    警察,甚至还有身着军服的人纷纷涌入了客厅,将我跟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包围了起来。不出所料,我没能逃过被逮捕的命运。

    但是转机出现得也很快,当我刚面对着相关人员坐下接受询问时,便有人递文件过来,说是死亡原因已经确认为疾病,于是我就被当场放了出来。

    不应该啊,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吧。还有苏子的事,我没有供出她,其他人仿佛也对她表现得一无所知——在隐瞒我也并无可能其实。

    我带着沉重的思绪走出了大门,这时的太阳已经升到了天空最顶端,在尽力地昭示着它的存在。来时的记忆已经变得不再清晰,或许大脑会对这些可能给我留下阴影的记忆动些手脚,不过有待学者挖掘证实就是了。

    我若无其事地从三楼坐电梯直到出口,没人对我的身份起疑,也没人责怪我四处乱晃。难不成办事的效率这么高吗?我刚离开所有人就知道了我是无罪的。还是他们根本不在意呢?或者是自信也有可能。这些问题我也许想上一生都想不明白。

    待到我迈步跨出最后一道门,有位西装革履绅士表情的中年人很快就迎了上来:“小友,你就是今天跟我们合作抓住贪官的小英雄吗?”

    “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碰巧拜访而已。”我摆摆手,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大步上来几乎是用扯的方式勾住了我的肩膀,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你应该认得他吧。”

    “认得。”

    “他的事情可知道?”

    “知道。”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你不想变成那样的人吗?很方便的成功路子吧。”

    “什么意思。”听到他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的确,现在我要投奔的人已经轰然倒塌,之后的日子几乎一眼望得到头,他藏在话外的意义成功勾住了我的心思。

    “小友长得很俊俏啊,在这个时代,推一个长得俊俏的英雄什么的,还是很简单的吧。”他一步步地试探着我。

    “这......这也能行吗?”

    “怎么不行,十几年前我就打造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出来,十几年后再来一个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们的声音够大,就能招惹到很多眼球了。”

    我想了想那个人的下场,又想到了苏子说过的话,还是不愿意直接答应他。

    “那个人只是自己出了问题罢了。”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顾虑,“小友,你可能没发现,但我能告诉你,这座城市现在已经快要停滞下来了,我们需要让它重新‘活过来’。”

    “哎,为什么非得找我。”确实,就算没有他所说的话,那成功后的好处也是直接摆在了我的眼前,太过于诱人。

    “因为我看到了,你也有那个‘黑洞’。”

    是啊,我也一样。黑洞,黑洞,我似乎感觉到了,同样的黑洞正存在于我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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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藏于你手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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