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遗憾】。
我家屋子前面西南角,有一片五亩见方的松木林。林中树木参天浓荫蔽地,即便是火辣辣的日头穿透进一丝阳光,人若钻进里面,也会感到身子凉凉。踩在厚厚的腐朽落叶上,脚步虚空如幻,空气中环绕着阴森的味道。
这里就是我们家族埋葬先辈的墓地。
林子正中的岩石地上,并排埋着四座坟墓,有三座坟是青石条堆砌成的,上面立着高大气派的石碑;最右面的那座坟,却是用石头胡乱垒成的,且没有墓碑,与左边的另外三座坟相距也远得多。
从碑文上看,这排坟埋葬的是我太爷爷兄弟四人,他们的名号叫平、安、福、贵。这辈人在我们家族辈分是“宗”字牌,弟兄四人的名字就是宗平、宗安、宗福、宗贵。
没有墓碑的那座坟,埋葬的是四兄弟中最小的宗贵。
我读高中时,有一年暑假忽然对家族长辈的故事产生了兴趣。去松木林看了那一排坟墓后,回家便问爷爷,宗贵太爷爷的坟为甚没有墓碑?他的后辈呢?他(她)们如今住在哪个地方?
那是一个落霞漫天的黄昏,我和爷爷坐在院坝里的那棵李子树下,爷爷慢条斯理抽着他永远也抽不完的土旱烟,我在一旁急切等着他告诉我关于宗贵太爷爷的故事。
“你不晓得,你四太爷爷可是个能人啊……”
爷爷吐出一团浓烟雾,眼神有些迷离,开场白就令我惊诧。
“想当年,他是方圆几十里地最好的猎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你四太爷爷的火铳枪响,没有东西能轻易逃掉。可惜了啊……”
接下来,在呛人的烟雾中,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从爷爷的嘴中倾吐出来。
(一)
晌午。
眼前出现了一片密密的灌木林,里面布满了荆棘丛生的藤条,腐叶上到处可见虬枝树根,吸上一口气,鼻腔里充溢着发霉的味道。
猎人宗贵停住脚步,锐利的眸子四处打量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火铳端起来,拉开扳机取出火药引子——他想穿过灌木林,必须先将火铳收拾妥当。稍不留神,树枝挂住扳机的话,枪响后说不定就会误伤自己。
为了追杀那只既像山羊,又像麂子的叫不出名儿的猎物,宗贵不知不觉已离开村后大山几十里地了。刚刚在下面的一条山沟,他对着那只猎物开了一枪,可惜由于树枝遮挡了视线,仅仅是击中了它的一条腿,随后他便依稀瞧见猎物拐进了灌木林。
宗贵抽出腰间的小弯刀,躬着身子边走边劈砍着乱七八糟的藤条杂草。行进百多米后,他看见身边的乱草丛里有了鲜红色的斑斑血迹,他心跳加快:猎物就在前面了!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加大了力度,锋利的弯刀劈过,树枝、藤条被拦腰斩断,他的步伐快了起来。
绕过一棵高大的野板栗树,宗贵只觉眼前一亮,在他正前方出现了一小块相对平坦的坝子,上面稀稀拉拉遍布着乱石与杂草。那头中枪的猎物,此时正歪躺在草丛中蹬着蹄子哀叫。
宗贵见状大喜,正欲快步上前时,他的脖颈处忽然就有了丝丝冰凉,一股寒意立时从他心里涌出来!他惊恐地回过头时,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的乱草中竟站着两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有一人右手端着一支老式步枪;另一个手拿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想干啥?”
宗贵大惊失色。
端枪的大汉从鼻孔里哼叫一声,说道:“打猎的,你也不瞅瞅这是啥子地方?既然遇上了,随咱上山去,寨子里正好差伙计……”
宗贵大惑不解。
“鹰嘴岩,你不会没听说过吧?”大汉又说。
宗贵心里一沉,那一次几个猎户闲聊时,曾经说起过关于“鹰嘴岩”的事:大约是在半年前,“鹰嘴岩”上那块几十亩山清水秀的平坝子,有一天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百多号散兵游勇来。那些人在上面建了木寨子,时不时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据说,那些散兵游勇是某个军阀的部下,在一次混战中被打得丢盔弃甲,一路逃亡到了地势险要的“鹰嘴岩”,自此便在平坝子上安营扎寨,另立山头成了荒野匪寇。
“磨蹭啥子哟,乖乖跟老子走吧!”
端着步枪的大汉不耐烦催促道。
瞧着身边的两个大汉,宗贵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打消了逃跑的念头,极不情愿挪动了沉重的脚步。
即使他不顾一切豁出去拼命,估计也不是两个大汉的对手,说不定他马上就会横尸荒野。
(二)
宗贵三人到达“鹰嘴岩”上的平坝子时,太阳已回落到山梁边,有霞光正遍布在西山天际,大地旷野好似有雾气环绕,若隐若现朦胧一片。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杉木架构的简易寨子,细看有三排木板房。每一排大约有十几间,房子只有一层,屋顶盖着捆扎好的厚厚一层茅草。
木寨子前面是好几亩大的宽敞土坝子。此刻有十多个赤着胳膊的汉子,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呵呵”怪叫操练着,大刀片在落日映照下透出丝丝寒光。远处靠近山粱脚下的溪流边,不时传出稀稀拉拉的枪声。
很快,宗贵在两个大汉的推搡下来到正中的寨子大厅,有一个同样长着络腮胡子的汉子,此刻正歪躺在大木椅子上抽着旱烟。
“大哥,抓来个打猎的。”
宗贵身边的一个大汉上前汇报道。
“哦。”木椅子上的大汉瞧了一眼站着的宗贵,伸手摸着嘴边的胡子道,“报上名来,家住哪个村子?”
“X宗贵,X家村人。”
宗贵小心答道。
“会使步枪不?”
“不会,平常打猎用的是火铳。”
“从现在起,你他妈的就跟着咱干!保管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比你打什子猎强多了。”
“这……”
宗贵犹豫一下,不知道说啥好。
“不愿意?”大汉忽地瞪眼向宗贵瞧来,目光中透着冰凉的寒意。
宗贵一激灵,暗自打了个冷颤。
“到了咱的寨子,你他妈的就是不愿意,也得听老子的!”
大汉拍着椅子扶手怒道。
当晚,宗贵住在了匪巢。有好几次他想寻机会逃跑,但寨子里四面有匪徒持枪守夜,想要独自一人全身而退,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这一夜,宗贵睁大双眼盼着天亮。
(三)
几片薄雾从山梁边飘过来,原本从天际露出的朝阳此刻又缩回了红彤彤的脑袋,旷野中透着阴凉之气。
坝子上站着密麻麻一队大汉,众匪徒瞪眼望着面前的大土台子,等着大当家的训话。
站在土台子上的大当家清了清嗓子,复又重重咳嗽一声,向地上“呸呸呸”吐了几口浓痰,然后抬头冲人群扫视片刻,挥着手刚欲开口,只听“哇哇”几声,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随后落在了坝子边的大水杉树上。
大当家的立时火冒三丈,一把抢过身边大汉的步枪,拉开枪栓对着栖息在水杉树枝上的乌鸦,“啪啪啪”就是几枪!
枪声停下来好一会,便见几片黑色的羽毛从树枝上落下,受了惊吓的乌鸦“轰”一声飞得无影无踪。
见此,众匪徒纷纷鼓掌叫嚷着,为当家的枪法喝彩起来。
宗贵此时站在土台子大当家的身边,本来他还战战兢兢心里打鼓,出于猎人的本能,他瞧见如此不堪的枪法,竟然还有人喝彩,他一时忍不住,想笑又不敢笑,情不自禁抿着嘴唇哼出了声。
“啥子意思?老子枪法不行?”
当家的偏头瞧见宗贵忍俊不禁的神态,冲他大声嚷嚷道。
“不,不,不是的……我哪敢取笑您……”
宗贵慌忙摆手摇头,语无伦次辩解道。
台下众匪见当家的发火,有几个莽汉摩拳擦掌就要跳上土台子。当家的大手一挥压下众人的喧闹声,用眼色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几个匪徒。
接下来大当家的干脆停止了训话,转头对宗贵叫嚷道:“你他妈的一个打猎的也敢笑话老子的枪法,老子枪林弹雨啥阵仗没闯过?你小子难不成还是个神枪手?”
众匪哄叫起来。
“他妈的,派一个人去大厅,将混小子的那支破火铳取来,老子要当面瞧瞧他的枪法……”
大当家的怒吼道。
眼见有热闹可瞧,众匪“嗷嗷”怪叫起来,一个个鼓着大眼,等着看宗贵的笑话。
(四)
很快,那个匪徒小跑着从大厅将宗贵的火铳取来。接过爱枪的那一刻,先前还唯唯诺诺的宗贵,眼神下意识变得锐利,心里瞬间燃起了猎人的斗志。
刹那间,但见宗贵装药填弹,端起火铳眯眼瞄了瞄,随即抬头向天空扫视:也巧,众人头顶处,此刻正有一只山鹰在慢悠悠展翅盘旋。
电光石火间,宗贵双手迅疾一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枪声便在土台子上炸响了。盘旋的山鹰瞬间一滞,倒栽葱般笔直坠落下来!
众匪傻了,一个个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也就是这一刻,宗贵身后忽然传出女人的娇脆声:“天呐,好棒的枪法!”
宗贵惊异地回过头,却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天仙般的少女。见他回头,少女不觉俊脸一红,好看的眼眸竟有些躲躲闪闪。
宗贵有点恍惚,他不知道匪巢里哪来的如此俊俏的女子?他一时无话,呆愣着不知所措。
“胡闹!哪个叫你出来的?快回寨子去!”大当家的冲少女呵斥。
“哥,你让我瞧瞧热闹嘛……”
少女好似心有不甘,对大当家哀求道。
大当家根本不听,一挥手,立时过来个大汉将少女引领回寨子。
这时,大当家的才回过头来,冲宗贵说道:“我他妈的看走眼了,混小子还真是神枪手。”
“神枪手称不上,平日里猎物打得多,日子长了就熟练了……”
宗贵不卑不亢答道。
“弟兄们。”大当家向台下众匪喊道,“这个小子枪法不赖,老子想留下他当教官,你们同不同意?”
“大哥说行就行,兄弟们没话说!”
台下众人齐声高呼,刚才宗贵的那一枪,他们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宗贵在一旁慌忙推辞,“咱可不会使步枪啊,况且……”
大当家的鼓着虎目,语气不耐烦起来:“步枪比你那破火铳先进,容易上手。你小子他妈的先学半天,再去教兄弟们……”
宗贵闻言心里一沉,他已经身不由己。
看来,他暂时不能回村了。
(五)
宗贵留在了山寨。
大当家的说得没错,枪械之类的武器是一通百通,步枪的性能比火铳不知优越多少,操作起来极易上手。宗贵本就是十里八乡出类拔萃的猎手,仅仅用了两袋烟的工夫,他便熟练掌握了步枪的要领,再端枪上膛击发时,他已经是指哪打哪了。
自被强行留在山寨起,宗贵没有说多话,他心里明白多说无益,即使说破天,凭他出神入化的枪法,山寨里正是求之不得,又岂能轻易放他回家?
那天晚上宗贵鼓起勇气,对大当家的说要他留下可以,但他提出了条件:教练枪法行,如果遇上下山打劫的事,就不用叫他去了……
大当家的出人意料没有为难他,十分爽快答应了他的要求。
自此,宗贵只好逼迫自己静下心来,每日里教那些匪徒操练枪法。他也终于了解到那一日为他枪法喝彩的美貌少女的身份:她小名叫英子,是大当家的妹妹。自打在川西某军阀的军营中起,大当家的就一直带着她……
不过,宗贵虽身在匪巢中,却是难得见上英子一面。大当家的对其妹管得严,平日不准她在坝子操练场游荡看热闹,她每日里在寨子里陪伴嫂子。据说,大当家的老婆也是他当年从自己的老家带出来的。对于她们姑嫂二人,杀人如麻的大当家却是十分宠爱,生怕两个女人沾染上匪气。
说来不可思议,身陷匪巢自身难保的宗贵,每当想起英子时便心痒难耐。尽管那一日仅仅是惊鸿一瞥,在宗贵的心中,对她却是好似熟知了许多年。
“这是咋搞的?我是不是急昏头了?”
宗贵只觉心里堵得慌。
(六)
连日来山梁边环绕的朦胧雾气,终于在这一天的早晨消散不见。天际一片蔚蓝,极目远眺,山峰下的树林如画一般色彩斑斓。
只可惜,乱世之中的世外桃源,被舞刀弄枪的匪寇糟践得乌烟瘴气。
太阳升得老高了,宗贵在坝子上指导匪徒们操练枪法,他不停左顾右盼,早就已经心不在焉。一大早,大当家的便亲自带领十几个匪徒下山去了,宗贵心里莫名有了放松的感觉。
在人群中转了几圈后,宗贵对其中领头的说:“你们先练着,我去那边转转。”
领头的见他用手指着寨子拐角的那条小溪,点头应允了。平日里山寨四面都有持枪的匪徒把守着,宗贵想要在周边转悠,众人根本就不用担心他逃跑。
宗贵来到小溪边,在他后面十多米的一棵大水杉树下,一个大汉正端着步枪慢悠悠踱步,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宗贵早已习以为常,他弯下腰来,从清澈的小水潭里捧起凉凉的溪水,一仰头喝了一大口,瞬间就有甜丝丝的回味充溢在他的口腔。
“好甜的水,可惜……”
宗贵情不自禁感慨道。
“喂,打猎的……你咋跑到溪边来了?”
宗贵的心跳陡然加快起来,他做梦都想听的那个娇脆无比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耳边想起了。他急切回头,便见貌美如花的英子正站在他上游的小水潭边,此刻正用纤纤玉手梳理着如瀑的满头青丝。
“你……”
宗贵看傻了。
“咯咯咯。”英子瞧着他的呆子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自打上山入匪巢起,宗贵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女人天真无邪的笑声。一瞬间,他恍然如梦,好似身临到另外那个其乐融融的太平盛世。
四目相对,一男一女不约而同红了脸。
不远处的大水杉树下,端枪踱步的那个大汉皱起了眉头……
“打猎的,你过来。”
英子边从水潭边退回到后面的草丛中,边红脸招呼宗贵道。
宗贵不知道英子想干什么,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
“我想你教我打枪……”
英子抿嘴说。
“啊?你一个女孩子想练枪?”
宗贵惊道。
“打猎的你别瞧不起人,女孩子就不能练枪了?”
英子不乐意了,转头吩咐一旁水杉树下踱步的大汉,要他将手中的步枪送来。大汉犹豫了一下,唯唯诺诺极不情愿听从了她。英子接过步枪时,她的玉手闪了一下,她有点恼火,嘴里嚷嚷着将那大汉赶离到树林子边的草丛里。
宗贵斜眼瞧见这一幕,险些笑出声来。
英子更恼了,她忽然变了脸,冲宗贵大声叫嚷道:“打猎的你笑啥?快点过来教我打枪!”
宗贵强忍着笑绷住脸,快步来到英子身边,他伸出手掌帮英子端正了她手中的步枪,偏头向她讲起了击发步枪的要领。
英子在他的指导下拉开枪栓,手指就要扣动扳机时,却是手臂一抖,不知怎么回事,娇躯微微颤动一下,顺势歪倒在宗贵的怀抱里……
此刻,山梁边吹来了微风,旷野里拂过阵阵花香,有山雀子的欢叫声在峡谷回响。
(七)
那天后,宗贵的心情好多了,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在匪巢里遇上了红颜知己。他和英子瞒着所有人,两人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不管前途何其艰险,宗贵珍惜乱世中难得碰上的真情,他小心翼翼瞅准时机与英子偷偷约会。
“我一定要带英子离开匪窝……”
宗贵在夜深人静时暗暗发誓。
英子对宗贵说,她准备哪天遇上她哥高兴时,便将两人的关系告诉他,要她哥成全两人。宗贵慌忙摇头告诫英子,让她千万不要透露口风,否则的话,他肯定会性命难保。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宗贵已入匪巢两个多月了。他一直都在等待时机,说不定哪天就会逃出魔窟,猎人的敏锐洞察力非常人可比,宗贵对自己有信心。
他一定要带着英子远走高飞。
身为猎人的宗贵,虽然平日里呆在山寨不曾下山,但他却是对匪徒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他自然是对打家劫舍的勾当深恶痛绝,却是孤掌难鸣,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匪徒们胡作非为。
直到有一天,下山打劫的匪徒从某个村子抢回了两个年轻媳妇。据说她们刚刚新婚不久,两人的丈夫在那一天与匪徒博斗时惨死枪口……
宗贵闻听后几乎气炸了肺!要知道,他在村子里时,平日对那些欺负女人的村霸本就恨之入骨,有几次他还当众揍过村霸。
众匪徒此次下山的不齿暴行,彻底触碰到了宗贵的底线。他准备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两个女人逃出匪窝!
接下来,宗贵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
谁也不会想到,仅仅三天后,天赐的良机说来就来。
(八)
起风了。
山谷里的树林发出呼啸声,那些不知名的动物扯着嗓子嚎叫,天空中灰蒙蒙的。
有片片树叶飘落尘埃。
山寨里乱作一团。众匪得到线报:原来与他们交过火的另一个军阀手下,率领着百多号人,从川西某地一路寻来,已经杀到“鹰嘴岩”脚下了!
大当家的闻讯,匆匆安排一下,慌忙召集众匪带上枪械,亲自率众杀向“鹰嘴岩”……
寨子里此时只剩十多个匪徒把守。
机不可失,宗贵觉得是时候展开行动了。他暗中四处巡视片刻,发现关押两个女人的房门前有两个大汉持枪守着,他犯起愁来:该如何找借口将两人骗开呢?
一瞬间,宗贵下意识想起了英子。
巧的是,英子此刻正从寨子大厅出来。好似不经意间,她与宗贵的目光碰撞了一下,随后就见她冲门前两个大汉招手叫道:“喂,你俩来帮一下忙!”两个大汉互望一眼,不敢违抗,立刻放下手中的步枪,走过去随英子进了寨子大厅。
英子在寨门前回过头,伸出指头悄悄冲宗贵指了指寨子后山,随即又指了指她自己。
宗贵明白,英子是要他带两个女人从后山逃走,她自己随后也会赶来。看来,英子这个红颜知己,是铁了心要跟宗贵私奔了。
宗贵不敢大意,他迅疾将两个女人带出房间,反复交代她们需要注意的细节,然后他拾了支步枪在手中,三人便猫腰躬步小跑起来。
眼看到了后山小路的尽头处,再往前几十米就是密密的树林了。宗贵大喜,他知道只要钻进树林,即使有匪徒发现也追不到他们了。
宗贵要两个女人先走着,他站在原地焦急地转头望着寨子的方向,却是始终不见英子随后跟来。该不会出啥事了吧?英子可是铁了心要跟自己走的,为了这一天,两人早就望眼欲穿。
也就在宗贵愣神的这一刻,一旁的草丛里忽然冒出四个匪徒来!宗贵不知道,大当家的从接到线报起,便偷偷派人埋伏在此地,防的就是他带人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宗贵眼都没眨一下,但听几声枪响,匪徒瞬间倒下了三个!而枪响的这一刻,前面的两个女人出于本能,飞一般窜进了密密的树林……
再拉枪栓上膛时,宗贵只觉左胸口处传来钻心般剧痛,随后就有一丝血线冒了出来。他大睁双眼,挣扎着又一次扣响了扳机,那条大汉倒下草丛中时,他的身子一歪,仰躺在荆棘丛生的山路上。
迷糊的那一刻,宗贵隐约看见灰蒙蒙的天空中,有一只山鹰在慢悠悠展趐盘旋;而在荒凉的旷野里,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靓丽倩影正跌跌撞撞向他奔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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