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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勇||品评《岳麓书院游记》:在文本生成活动中共情

骆勇||品评《岳麓书院游记》:在文本生成活动中共情

作者: 84e1de7918e3 | 来源:发表于2018-10-22 13:46 被阅读159次

      《作家苦旅》推出了平台的第一篇游记散文《岳麓书院游记——冬日秋行》,作者是2018年湖南大学硕士毕业的蒋新玲。编辑丹妮娜认为:该篇游记,可作为游记写作的范本。其理由是:作者在“移步换景”中,让触不及防的美景譬如寒风、小径及“德配天地”,主动生成意义,触发情感,作者赏叶的目的自觉被搁置,视觉突转“提字”,再现书院的历史文化底蕴,并通过一群画水彩画学生的在场动感设计,让身临其境的作者穿越时空,感知书院永恒的意义

      丹妮娜的点评观点,我基本赞同。这是大部分阅读该篇游记体悟的初步指涉意义:作者悬置赏叶的初心,一群水彩画学生的置入,“德配天地”的意识发掘,移步换景的常规,穿越时空的对比……将普通的视觉游记,注入了与作者心境、情境和场境相融的意义,在青春朝气的环绕中,引入游记的意识新镜像。在新的意识镜像里,体验了作者游记文本生成活动的设计意味。在这个设计里,蒋新玲的成功之处,在于文本生成活动的设计,寓小说、散文、随笔、杂谈、诗歌创作技巧一体,运用了悬置、悬疑、文化、哲理、留白、移情等技法,让游记文本,耳目一新。

      不可否认的是,游记散文不仅仅是文本设计。作者开篇“‘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好一番恢弘称颂。”让我感受到了两个关键词:突出和变形。作者的本意是开启文本设计的意指活动,在此条件下,赏叶初心的悬置,也就成了必然,在游记中注入了情节,改变了传统游记的情景交融,在水彩副学生的画板上再次置入“德配天地”,促“德”前景化,突出书院历史文化底蕴,以便引出文章结尾处永恒和生命短暂的意义。但作者忽视了阅读者的情感共鸣,这种设计的最终结果是,让阅读者的阅读情感,突然阻滞,阅读者只能被动地跟随作者的意指移步移景,让阅读者的视觉画面突然变形。

      在我看来,突出、阻滞、变形,这些为诗歌创造空间感的创作技巧,运用在以“真情实感”为核心的游记散文中,既是作者的创作革新,也成了该篇游记“真情”的不可逆转的败笔,无论是移情还是赏叶初心的悬置,让我感受到作者的开篇首句,成为视觉的多余。当然,如果作者在创作中不移步换景,景随意识流动,那么阅读者不仅会容忍而且还会赞赏这种前景化的处理,在赏心悦目的情感宣泄过程中,任何一处的景物,无论是自然的,还是人文的,都可能唤起阅读者的意识突出、阻滞或变形,催生共情反应,将是作者和阅读者都能接受的。

    图片来自《作家苦旅》

      让文学创作站上文学生产活动的高度,是当代作家凸现文学社会性的一个美学转型尝试。文字语言作为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信息交流工具,文本生成,也就有了美学创作的意义,在文本设计过程中,罗曼·雅各布森阐述的在信息交流过程中的各项功能或代码,将会自然而然地飞泄而出。

      作者的初始情感是赏叶,因“黄金挂满枝”而意动,“叶叶声声道别离”的传统象征代码,让“几个游人”的摄影而破坏,继而产生新的语义代码,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让作者的情感生出诗性,“青草”的出现,诞生了语言的交际功能,作者继而检查她当前的象征代码,在接触赏叶进行中是否恰当,致使作者顿然悬置赏叶的情感,让换景的行动转向,采用作者与读者共同认可的指涉意义,将游记中本属支配地位的元语言,在解释中置入文化代码,带有交际功能的可配天地的“德”应运而生,在这个过程中,行动代码和交际功能,构成了作者转向的指涉中心,因为要衔接前文本的“素心”、“静美”、“全然没有‘梧桐更兼细雨’悲戚”,“朝气”必然要成为文本生成活动的另一对等元素,“一群水彩画的学生”,也必然成为作者文本语句组合轴中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作者文本生成中的移情,也就自然而然,也是成功的。

      遗憾的是,不知是作者是有意还故意,当作者为悬置赏叶寻找到“异曲同工”的水彩画学生的解释代码时,竟然萌生了寻找诗性的真相,让留白技法陷入窘境,突然在行动代码里,增设了探秘悬疑,一个“何况”,诞生了全文唯一一个干预阅读者情感的行动代码,“走近我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所画的正是那扇我方才驻足良久的书院侧门,于他们的画板之上,‘德配天地’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事实上,作者在文本生成活动里,也感觉到这组行动代码的突然置入很生涩,作者只好把游记的指涉功能再次暴露给阅读者,让文本的移步换景继续下去:“原本我是计划来书院赏红枫和银杏,想到这里,便折返再次经过左侧门,向书院大门走去……”“走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文本生成再次移情,引出“千年学府”的指涉内涵,让文本生出文化、哲理意义。但,这种看来是真相但未必是情感和意识中的真相,改变了描述的本质,理性站在了情感之上,让原本因“青草”生出的诗性功能突然中止,生硬地给出了阅读者形式上的动机,本以为是不被阅读者怀疑的细节,但却让阅读者眼里充满了意识形态的意味,让阅读者生硬地远离了自然。

      可以看出,这种偏离,起因于作者的三次干预:文章的开篇首句,文中置入学生画板上的“德配天地”,逼迫阅读者视域走向“前后复合式建筑设计”。在这里,我们似乎可以原谅作者,一旦文本如此生成,这三次干预实属作者不得已而为之。也就是说,作者在创新游记文本设计的时候,始终没有考虑直接意指和间接意指的关系融合,在这个背景下,《岳麓书院游记——冬日秋行》的文本自然被分割:前文诗性、后文理性。作者过多地考虑了移情的自然性,文本生成的自然结构惨遭破坏,势成必然。

    图片来自网络

      游记,是古今作家休闲意指的产物,就文本含蓄意指上,应该首推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以精炼的笔墨,以与众不同的视觉,描绘了西湖幽静深远、洁白广阔的雪景图。“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正是茫茫雪景中的亮点,宛如中国画中的写意山水,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天地浩渺、依稀恍惚的诗般意境。张岱的“静美”文本,直接隐匿了作者的情感流动,给予了阅读者在留白中情感任意的空间,作者减少文本的情感干预,让文本自然生出“天人合一”的指涉意义。

      就文本的直接意指上,我首推雨果的《稚菊》,让城市意象意外发现,写景状物、写物意指,非常干净。在《雏菊》中,雨果看到的,是一片真实的场境,“一八三九年六月被焚毁的滑稽歌舞剧院的场地”,“凄凄惨惨,无比荒凉。满地是灰,到处是大石块”,在这片废墟堆里,“长出一棵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小雏菊”。抒写真实,并非排斥达意,但他并没有借这苍凉环境,抒发他十年来不能用创作斗争的灰暗心境,而抵达的是充满希望的“小小黄太阳”,是“赢得飞虫的喜悦”,是己外高度的人生哲意。雨果的菊意虽然直接,但他的菊意并不弄人,弄的是真实的广袤自然,弄的是社会人生大舞台。

      无论游记怎样进行形式创新,但游记的意指活动是文学创作中文本生成自然流露的产物,无论是直接意指还含蓄意指,无论是移步换景还是意识流,只有作者与读者自然而然的生出共同接受的意指,才能让文本彰显真实、真相。故而,蒋新玲在《岳麓书院游记——冬日秋行》的文本生成活动中,虽然成功地做到了移情,但在唤起阅读者情感的景物和意识材料的选择上,仍然存在主动干预、生硬衔接。如果作者能够舍弃开篇首句的直接意指,舍弃“走近我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所画的正是那扇我方才驻足良久的书院侧门,于他们的画板之上,‘德配天地’四个大字赫然入目。”同时舍弃“原本我是计划来书院赏红枫和银杏,想到这里,便折返再次经过左侧门,向书院大门走去……”紧随“异曲同工之妙”直接“走去”,并适当削弱“前后复合式建筑设计”这一大段文化意指,改为雨果《稚菊》式的直抒胸意,与阅读者共情,必然会让阅读者沉浸在整个文本任意情绪之中,畅快淋漓地毫无阻滞地充分体验文本中包含“快乐”和“快感”的体验,籍以促使文本生成活动的真实意义,存在于作者与阅读者之间的全部交流行为之中。

      附《作家苦旅》推文:《岳麓书院游记——冬日秋行》

      作者:蒋新玲

       “德配天地,道冠古今”,好一番恢弘称颂。

      正是初冬风好日,难得没有雨的冬天,阵阵寒风吹得枫叶飘落,心想着应是书院赏红枫和银杏的好时日。于是饭罢,拿着随时可能罢工停机的手机,向四食堂右侧的幽径而去。跟在三三两两吃完午饭回宿舍的同学后面信步前行,一个转角之后便进入一条开阔大道,便似误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正是:

      秋风簌簌落梧桐,疑是黄金挂满枝;

      风停树静无人问,叶叶声声道别离。

      这哪里是寒冷的冬天?仿佛秋风伊始,金黄色的梧桐叶才刚刚开始向阶而落,秋之韵才开始着色。从树下走过,可以听得见叶叶梧桐迎风簌簌低语,冬天的寒风胜似秋风,令人神清气爽。可惜的是,早早备好的手机还是如期地在打开相机功能的那一瞬间关机了,虽然早有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还有近百分之六十多的电量就power off的手机,如此这般的顽皮,也许是想让它的小主人静心欣赏这冬日秋景吧?这样想着,我便不再为无法将这美景定格而惋惜了,反而觉得,真真正正的赏秋,用心比用眼愈加显得对眼前景致的尊重。徐志摩在《再别康桥》中说,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更青处漫溯,而我此刻,是怀一颗素心,向秋色更深处前行。我想我的此次午后冬行,更是来寻秋的,所以撞见了梧桐的叶叶黄金声声别离,这一派随风飘落的自然景象,淋漓着秋叶归根的静美,全然没有“梧桐更兼细雨”的悲戚。

    图片来自网络

      爬过一段小坡,林荫大道未尽,就见得岳麓书院的红墙绿瓦掩映在樟树的葱郁之间,向前去,便是岳麓书院的左侧门。来过书院多次,第一次发现左侧的这座大门上方赫然四个大字“德配天地”,那匾额因为历经风雨而显出历史的古朽,但是这四个大字却因经年而愈加恢弘。什么样的地方才能称得上“德配天地”?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世人如此盛誉?再抬头凝望这四字,想到历史长河滔滔不息,尽管千百文人才子豪杰勇士今不复在,而其德其功其言却能够显立后世,教化千秋。不禁觉自身渺小如院前细草,然而立身于天地之间,有幸存着这短暂须臾生命,更当尽毕生力量,汲先贤雨露以承袭创新。虽然一己之力微不可道,但是哪怕是一株小草,也能为万物增添一线生机。

      顺着侧门沿右侧的小路继续信步,不远便偶遇一条岔道,圆形的拱门上题“桐荫别径”,心想着这是多么雅致的一个名字,拱门内好几株高大的梧桐树俨然盖过了青瓦红墙,那小径被遮得有些幽暗,也只剩得“桐荫”了,难怪要称此处是“别径”。右手边不远处有一池残荷,残荷簇拥着的是一方朴素的八角亭子,这景象不免让人察觉入冬的清冷,然而池中亭子的小桥上一位美术老师正在指导一群学生画水彩画,引来无数游客围观,于是再清冷也敌不过由好奇心而引起的这番热闹了。可是学生们坐在可携带的简易小凳子上,却安安静静的,哪怕双手冻得通红,沾一点红绿于画纸之上,完全沉醉在自己的美术世界里。对此我既羡慕又不羡慕,羡慕的是他们能够在这样的时节里亲手将眼前美景点缀自己心爱的画纸之上,不羡慕的是在这样的时节里我不也正将自己所见之景创意于心胸之中么?我们所做的事情,竟有着这样的异曲同工之妙,何况,走近我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所画的正是那扇我方才驻足良久的书院侧门,于他们的画板之上,“德配天地”四个大字赫然入目。

      原本我是计划来会书院中的红枫和银杏的,想到这里,便折返再次经过左侧门,向书院大门走去。“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的门联映入眼帘,一直觉得很奇怪,虽然两边都仅有四个字,但是每次来到书院门前,看到这幅对联,都不禁为它的大气而心胸开阔,作为楚地之人,更心生一种自豪和自勉之感。虽是冬天但游人依然如织,门口几乎挤满了拍照合影的游客。学生证验查通过,怀着虔诚的心境踏入这座千年学府。每一次来,心境都和前次不一样,作为千年学府的学子,我决定这次先参观右侧立着孔夫子像的庭院,而不是直奔银杏红枫而去,毕竟银杏红枫常在,而要去哪里的心境却时时而变化。

      不得不说,书院的前后复合式建筑设计总是令人神往,感叹千百年来到这里求学的前辈们是多么的幸福,这样一个适合读书论道的地方,每到一处几乎都能够想象得到当时先贤们执书背手闲庭散步冥思宇宙的情境,又或者二三四五坐于院内桐荫之下辩经论道畅古谈今的场景。作为楚地盛名一时的学府,自宋至今,朱张理学、阳明心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等思想都曾在这里被发扬过,朱熹、王阳明、曾国潘、梁启超、李达等无数名士都曾在这里讲学或者受业。我的脚下踏着几百年前的青砖,青苔满布令人想起“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盛景。更令我惊讶的是,走近孔夫子像院落的入门处,抬头望见石匾额上刻着与书院外左侧门上同样字体的四个大字“道冠古今”,而这座侧门正对着的,正是左侧大门。所以“德配天地,道冠古今”讲的应是至圣先师孔子,或者也赞誉着这座历经千年的书院。如果拆开来理解,“德”是社会意识的产物,而“道”是应是自然万物运行之规律。立德顺道是古人传递给后世做人的方法论。可是“道”所指的自然规律,究竟是什么呢?王阳明曾说“大道即人心,万古未尝改”,这似乎与西方哲学所提及的“人的主观意识”有相似之处,所以,对于人心的认知(包含对自身的认知)是人生长久的课题吗?

      信步走到中庭的银杏树下,并没有满地金黄的景象,也许待到人间十月冬已至,麓山脚下秋始浓吧。倒是中庭院外独有一棵红枫,高枝红彻,在麓山脚下的墨绿浅黄之中,宛若一树浅褐斑斓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

      我突然意识到,这银杏和红枫,以及这座古老的书院,历经的时间,看过的人也许已远远长于多于此刻书院内每一个游客的经历,也许不是我们来欣赏他们,而是他们在欣赏着来到这里的每一个小小生灵。也许此刻,这株高大的银杏和那棵红枫正趁着冬风谈论着今天他们所见的某位游客、某件趣事。还有那些看似静默无言的青砖绿瓦红墙,在深夜的时候,他们有没有用他们独有的方式,感叹时光经年,有没有追忆几百年前在这里传道授业解惑的夫子们呢?

      想到这里,不禁觉得人生苦短无常,而能够留下的东西寥寥而已。此刻,东坡先生一句“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最能安慰人心,将心安放于心,安放于天地之间,鸿鹄飞或停留都是暂时归处。任他生命不会永恒,但对于此刻短暂生命参与的历史,却会是永恒的。

      蒋新玲2017年11月19日星期日12:59  于麓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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