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的自行车行走在平原田间的阡陌小路上时,我还没有关于山河的概念。还没有上小学的时候,我就把一元人民币背面上画长城当作淌水机,在别人墙上刷的“控制人口”的字当作电视机,至于天有多大,地有多广的疑问,自然也就与我无关了。
真正思考世界有多大的时候,应该是很久以后,而在我的印象中,家乡没有的景象在世界上的某一个地方一定会存在。小学的课本上,总会有一些吸引人的图画,虽然是黑白相间的图画和线条,我却总能盯着图幻想,想着如果自己身处图画上的场景,该如何安排自己每天的生活。那些眼前厚实的土地,再远处的小河和山坡,再远处稍显模糊的葱葱郁郁的林子,都是给我带来幻想的景象。
当把目光从书上抽离开来,回到自己眼前的现实中时,我遥望四处的田野,一片广袤之景,书上的大山大河与我有什么关系?那是别人的山河。
后来见了更多的彩色图画了,山坡上不只是树木,桃红柳绿更是在刻意展示自己的姹紫嫣红。若是地上小动物们的家,便是大蘑菇也成了房子,若小鸟的住处,树枝上就能做窝,我知道,它们有自己的舒适的床,应该像我在冬天包在被窝里一样。彩色的图画带来了绚丽的幻想,春夏四季,便也多了一重景致,而在我看到除了图画之外的照片时,另一幅场景又来了。
黄土高原上空看到的千沟万壑是他们的山河,小桥流水处处,也是他们的山河,在我认为自己要进入更高的学府,给自己学识上进行深造时,我也终于到了别人的山河。这或许称得上一种模糊的梦想。
姑射山,是我登上的第一座山,严格来说,我没有登上姑射山,也没有去到神仙洞,但我知道,庄子的“有神人居焉”的大山,早已在我的眼前。我深深记得自己正在登山的时候,和几个伙伴摸着山中的荒路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爬,虽然彼时正是春初,梨花也只将开未开的季节,但是没有大美景致的荒山,却依然吸引着我们向前。同行的伙伴感到我不太正常的时候,就是我不断感叹着“真好啊”的时候,我感叹于站在山坡上向下俯视是一片宽阔的场景,我感叹于刚爬过一山,前面更有一山阻挡视野之中阻隔。向下看到的景色催促着我登向更高的山,这样我就能看得更远,眼前山体的阻隔,又让我想爬上更高的地方,不让眼前有东西阻挡我的视线。
我站在半山上,感到大山的敦厚。时而觉得大山给人带来的依偎和安全,时而觉得大山给人带来的恐惧和不安,那种安全便是一切都有山在阻挡,而那种不安,就是因为山挡在眼前。我竟一时,不知怎么去看待眼前的山了。后来在旅行的途中,远远近近,都有山在起伏连绵,我时而在山脚下远望,时而在山的公路上盘行,却又感觉不到山的存在了,最多也是当成脚下的路途一般。
我的故乡是一望无际的淮北平原,颍河的东边一片土地田连阡陌。若是乘车往前行走,时而一道水沟,时而一条水泥路,最远处也是逐渐模糊在空气中的树林和村庄,大山和大河到真的是书上的东西与我无关了。
每年,我都会回到故乡那田连阡陌的乡村,纵然外面有无限的大山大河,纵然它们让我时而有依靠感,时而又觉得不安,我却总被乡村的一种无形的线牵引着。那一条线总是在我忙碌的时候悄悄隐藏,却总要在我闲暇的时候悄悄浮出水面。
我也没见过多少大山大河吧,我也没见过多少别人的山河吧,但我的平原,这总让我感觉到它有太多的东西,等着我去为自己翻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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