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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麻刀一个人回来了。我尽量让自己镇静,我问他,朱扎呢?朱扎兄弟怎么没回来?麻刀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我们都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哈哈,麻刀突然一抬头,看着我们愣住的样子,他就笑了。我们面面相觑,大家心里毛骨悚然,麻刀该不会是……
我们得救啦!麻刀喊起来,前面是一个骆驼队啊,骆驼队,他们有水,有干粮,有火堆,还有可以遮挡风沙的骆驼!
噢——兵士们长出一口气,都欢呼起来。我们立刻上马上车,朝那堆火赶过去。
快坐快坐,各位军爷,快坐。那些骆驼客们见我们下车马,就赶紧站起来让出火堆。我看见七峰骆驼横卧在他们身后,变成了一堵遮风挡沙的城墙,骆驼们安静地倒嚼着嘴里的事物。骆驼客里有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很面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坐下之后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在哪儿见过。
骆驼客们很客气地让出他们的水和食物,我们饱餐了一顿。骆驼客们说,黄昏的时候,他们从这边的沙丘上下来时,有一匹骆驼失了前蹄,腿骨折断了,走不了路,其他的骆驼也都驼了太多。明天,他们要背着那些东西到西边去,只是可惜了这匹骆驼。我面熟的那个年轻人说,送给你们吧,至少可以杀了当食物。
我知道他看出了我们的狼狈,没有说什么。我说,明天让我的人帮你们把东西送到大漠的西边,算是报答。年轻人假意推辞一番,就愉快地答应了。兵士们靠着骆驼睡着了,我抱着塔丝娜斜倚在火堆旁,心里一直想着,这个年轻人我究竟在哪里见过?
早晨的时候,一阵寒冷冻醒了我,我睁开眼一看,除了我和塔丝娜,其他人早就起来了,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堆,远远坐着看我和塔丝娜,见我醒来,他们赶紧转过头,把眼神投向别的地方。我看看臂弯里的塔丝娜,大概她感觉到了我醒来,也跟着睁开了双眼。
一群男人开始漱口洗脸,稀里哗啦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漠里响起来。塔丝娜背过身去,洗漱了,五指分开,梳理了一下松散的头发,然后在脑后扎成马尾。大家坐在一起,分着吃了剩下的干粮。
火红的太阳已经升起了一杆高,沙漠里一片金粉金沙的美好。兵士们坐在沙漠微凉的清晨里,遥望着东方,那里有连绵起伏的山峦和紫红的充满张力的朝霞。大家静静坐着,没一个人说话,崭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良久,麻刀突然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土,该出发了,咱们把人员分派一下吧,驸马爷。麻刀看着我。我说打今儿起,就不要再叫我什么狗屁驸马爷了吧,大家都叫我如水兄弟。这样吧,麻刀带七个人,和我去老爷山先安置一下,朱扎,你带五个人,护送他们安全走出大漠。
骆驼客们惊讶地看着我,我面熟的那个年轻人说,你是驸马爷?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沉的疑问。我笑一笑,我说,哪儿是什么驸马爷,他们平时开玩笑惯了。对了,你们要去哪里?
那年轻人笑一笑,看起来他并不相信我的话。他说,我们要先去东西南北客栈一趟,停一宿,第二天从羊石镇买匹马,然后再上路。
我听他说到东西南北客栈,心里突然觉得格外亲切,但是又不由自主起了一层疑云,难道他不知道东西南北客栈早就不存在了么?于是我试探着问他,兄台多久没在大漠里走动了?他
笑一笑,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实不相瞒,这是我第一次走这条道,也是我第一次做骆驼客这个行当。我说,东西南北客栈早就不在了。他吃了一惊,不在了?什么意思?我说,就是没有了,没有东西南北客栈了。他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我说,东西南北客栈是我爹的客栈,去年年底,被老爷山上的土匪一把火烧了。
年轻人听到我这么说,眉宇之间拧出了一个结,很快他就尖叫起来,你是李如水?是如水兄弟吧?我大惑不解,我们见过吗?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说,既然没有,你怎么会认识我?
麻刀他们立刻惊觉起来,不由分说扑上去就把他摁在了沙地上。他脸贴在沙地上,立刻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他说,陈二达,陈二达,陈二达你还记得么?他是我爹。
我一听,脑海里就浮现出了那个用胡子扎我,抱我骑骆驼还给我麻糖吃的骆驼客敦厚的容颜,赶紧扶起他,我说,你不要见怪,我们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这么警惕的。然后我问他,还未请教哥哥大名……他嗨了一声,说,什么大名不大名的,我叫二狗,我爹就这么叫我的,我娘也这么叫我,我们那儿的人都这么叫我,我自己听惯了,也觉得挺顺耳的。说着他就嘿嘿笑起来,麻刀他们也跟着笑起来,尴尬紧张的气氛在这笑声里就变得亲切起来。
对了,你们怎么满身是血?二狗指一指我们的衣服,他说,昨晚上我看到他们两个,还以为是贼寇呢。他指一指麻刀和朱扎,麻刀和朱扎相视一眼,不由笑起来。麻刀说,你看,咱们这幅狼狈模样,人家还以为咱们是土匪呢。我说,这话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讲给你听,但是你放心,我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绝对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二狗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他慢慢翻开这张纸递给我。我看见自己幼年稚嫩的笔迹,陈二达。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张纸他还留着。我问二狗,令尊大人他还好么?
二狗听到这个问题,扁了扁嘴,就哭起来,他说,我爹他,去年夏天,染了风寒,怕花费银子,强撑着不去开大夫,结果越来越严重,后来就……走了……我看着二狗垂着头站在大漠里,凉风吹动他宽松的衣服,就像看到了那年的自己。我拍拍他的肩膀,我说,那就好好干,让他在黄泉之下安心一点。二狗点点头。我说,等你回来的时候,如果不嫌弃我们,咱们在老爷山结拜兄弟吧。
二狗抬起头,眼泪巴巴望着我,连忙摇头,不会不会,怎么会嫌弃呢。麻刀他们就笑了,麻刀说,不如现在就在这里,趁大家都在,先排个大小次序,结拜了算了。我也同意这个意见,可是关键是,现在没有香案,没有美酒。朱扎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顾虑,他说,咱们找三根树枝作香,就让皇天后土作见证吧。我环顾一周,他们都点点头,异口同声地说,好!我说,行,那就开始吧。
大家开始自报家门年龄,最后,他们一致要求我做大哥。我说万万不行,我这年龄太小,也没有什么功劳,不敢妄自尊大。他们不同意,非要我做大,最后我实在没法子了,我说,不如这样,咱们结拜还是按年龄排序,但是大家依旧听我号令就行了,平时大家就以兄弟相称,你们看行不行。他们见我说地真切,就同意了。我们就找来三根树枝,插在沙丘上,依次跪下,发了誓愿,拜了天地,十五个生死相交意气相投的人就成了好兄弟。
结拜完了,二狗说,相聚再久,终须一别,不如就此分道扬镳,等他回来,大家在老爷山再聚。我说好,你带着这六位兄弟,路上也安全些,早日昨晚买卖回来,我和其他七位兄弟在老爷山上为你们设宴洗尘。
二狗也不客气,他说,好,就这样。我带的是瓷器和丝绸,交换买卖所得利润,咱们平摊,大家有福同享。我说,这不行,这么一来,倒是我们占了你的便宜,你还是拿你该得的。
二狗说,如水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保护我们的兄弟一路上免不了风餐露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大家该得的。再说了,咱们结拜了兄弟,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还要分得这么清么?
他虽然这么说,我心里却还是不同意,我总觉得,正因为是兄弟,就更不应该在钱财上有纠缠,就含含混混回了他一句,等你回来再说吧,上路吧,不早了。一路顺风,我和塔丝娜还有其他兄弟盼着你早早回来。
他们一行五个骆驼客和朱扎等六个兄弟朝我们拱拱手,转身踏起黄沙走了。我挥挥手,和剩下的兄弟迎着秋阳,朝老爷山方向继续前进。
三个月后,二狗回来了。他们把瓷器和丝绸驼到了草原的背面,和一群红头发的人做了交换,得到了不少金银器,利润翻了十几翻。洗尘宴上,二狗高兴地说,他做梦都没想到,第一次赶骆驼就赚了这么多。大家都很开心,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大早,塔丝娜说,二狗走了,留下了好多金银器。我穿上衣服,看着洞口堆成一堆的金银器,一句话也没有说,脑子里却盘算着另外一件事。
几天后,我把麻刀和朱扎叫到了洞里。麻刀和朱扎看着我,不知道我叫他们来什么意思。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拿两位大哥当知心人,别的话就不多说了。是这样的,我想在山下开一家酒店,外兼客栈,供应往来客商食宿。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二狗兄弟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过个三五年,他的生意就会做大,那时候,我们的酒店的盈利也不会少,咱们再图大事招兵买马就有希望了。
麻刀和朱扎对视一下,拍着大腿乐了,他们说,驸马爷就是驸马爷,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比咱这大老粗看得远,盘算得也清楚,就这样,听你的,咱说干就干。
我说,酒店现在咱还开不了,银两根本不够,这个任重道远的重担,就干系在两位兄台身上了。
朱扎和麻刀说,你但说,我们一定照办无误。
我说,好,等的就是两位兄台这句话。下次,你们带上八个兄弟,和二狗兄弟一起赶骆驼。路上要告诉二狗兄弟,不要眼盯着那几个盈利的铜子儿不放,要想赚大钱,首先要壮大驼队。明白吗?
麻刀和朱扎笑一笑,明白。我继续说,等你们去赶骆驼的时候,我和其他兄弟就开始着手准备建酒店和客栈的木材和其他材料,等你们拿回银两,咱们就立刻动工。以后,咱就酒店客栈和驼队,两头盈利,两三年后,大事可望。
麻刀朱扎坐在边上乐呵呵听着我的规划,忙不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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