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弹幕功能看人性背后的精神世界

对于弹幕的存在，我过去一直不理解它的由来，在视觉极致体验的追求上，它可以说是一种阻碍的，所以我想试着探讨它的存在，挖掘出它折射出哪些人性。在讲“弹幕”之前，我想先说说我的故事。

正值互联网兴起的这二十年中，给80后、90后的生活环境和职业选择带来颠覆式的变化，这种变化很难用“好”或“坏”去概括，因为是不够动态与全面，但必然是热烈而无奈的！在读书时期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和对未来的职场规划，悄然间在初出社会的头几年间猝不及防地发生改变，明显感觉以前所想的压根不管用，想改变却力不从心，很多个瞬间内心深处会发出无声的呐喊“怎么会这样子？”在读大学期间有个舍友是个宅女，4年间只要不上课基本都是沉浸在二次元的世界中，追动漫新番、听bigbang等日韩潮歌，她总是能找到日本搞笑的综艺节目，并且与各路网友很high地交流……总之她的世界充满欢乐和嬉戏，经常旁若无人地发出大笑，当时我不敢言表出我对她的羡慕，因为在老一辈对我灌输的观念中，她其实是不正经的，“只可远观不可与之亵玩”！

后来出来工作的这几年间，作为传媒工作者的我发现我这位舍友所喜欢的一切，逐渐地风靡起来：吐槽搞笑的微信文章成为微信朋友圈转发量最高的前三类文章类型，敏感的腐女题材（太子妃升职记）搬上了银屏，还有那肤浅的二次元动漫世界成为了综艺节目追捧的题材等等，这种种泛娱乐化的迹象以势不可挡的劲头侵占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娱乐成为一种很强的经济生产力，我们正“娱乐至死”。同时，更代表着一种亚文化正融入到主流文化中为人所接受！我突然明白，原本被描述成垮掉的那一部分90后群体，居然成了主流，而我原来才是90后中不入流的奇葩。同时这段经历也说明了，永远要选择自己喜欢的，坚持做真实的自己才是最好、最重要的！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我深知，如果我一辈子都要混迹在传媒界的话，我不能死守着过去的传播理论或正经的表现载体，而是更应该去研究时下年轻人喜欢什么，才有机会产出爆款文章/产品。

在刚刚的故事场景中，我提到一个学术名词亚文化。所谓亚文化，又称小文化、集体文化或副文化，指某一文化群体所属次级群体的成员共有的独特信念、价值观和生活习惯，比如当下比较流行的有这几种：屌丝文化、恶搞文化、宅文化、嘻哈文化、小清新文化、二次元、脑残体（包括火星文）等，而我的舍友估计便是混迹在宅女、屌丝和二次元的社群中，不断在线与网友发弹幕，热闹地被包围在一班与自己有共同爱好并且相互理解认同的人群。所以只要外在世界不干扰她，她永远可以无穷尽地自high!

弹幕文化源自ACG文化。ACG即动画（Animation）、漫画（Comic）、游戏（Game），而如今轻小说改编的动画、漫画和游戏越来越多，ACG逐渐发展成为ACGN。ACG文化发源于日本，但是在日本并没有“ACG”这个词，这个仅限于华人使用，并在弹幕视频这个新兴媒介中形成其独有的文化特色。

下面我尝试用Y模型去剖析弹幕的需求，去推敲出其存在的原因及合理性：

1、用户需求：我不想一个人看视频。对年轻人而言，特别是身处于一、二线城市的生活节奏加快、人际关系更趋于复杂的社会环境中，很多时候能约上三五知己的朋友唠嗑小酌或者和家人一起看电视的的次数可能一个月就1~2次，所以大部分人的心理表征是孤独的，是渴望倾诉的。

2、用户目标：是否也可以实现像过去一家子人其乐融融看电视、评论剧情的热闹场景呢？以前交通不那么发达，人口流动率没那么高时候，人总是以村落、族群、社区、院子为单位出行，但是随着地域的阻碍不再是决定性因素了，人口的聚合不是以熟悉程度去分布，而是跟随经济发达地域的分布而选择性流动的，我们其实正缺失一种同一时间、空间对某一事物相互交流、倾诉的权利。

3、弹幕功能满足什么需求：喜欢弹幕的人绝对不是为了单纯地看画面，而是为了互动式地看、深入式地看。画面不再是主体，主体是弹幕。

（1）弹幕可以对画面或内容进行补充解说，帮助观众更深入、全面地理解。比如我们在看日剧时候，对日本文化现象或者某个词语不理解，这时候弹幕组会脑补观众的知识，从这个层面上讲，弹幕是帮助观众更好进入某种语境，增长知识。

（2）弹幕帮助自己了解对同一事物别人会是怎么看，这往往会展现出人类内心世界的“丰腴”程度和“复杂”视角，这和看电视还不一样，在“曝光”的生活场景，人往往是比较正经、守规矩的，但是在你我不认识的隐蔽场景中，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畅所欲言，所以重点在发表上。而好的弹幕常常比画面更有亮点，弹幕是有内容的，所以许多网民把视频+弹幕结合进行二次创作，让影视作品呈现出新的生命形态。有趣的弹幕把观看者的反应具象化，也成为综艺节目提升效果的常用手法。

（3）密密麻麻的文字会让你觉得你不是一个人，可以驱逐你的孤独和害怕。在看恐怖片时候的感受最为明显，本来一个人很害怕，但是因为一群人在乱“喷”，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可以从中找到安慰和共鸣。

4、折射出的人性：很多人说弹幕的出现满足孤独人的社交需求，但是我觉得只是讲对一半。

（1）首先，我认为在现代都市生活中，大家工作压力都比较大，而周遭环境还充斥着各种道德规矩、社会职场层级，很大程度上束缚着人的思想。而弹幕这个功能，其实相当于一个隐蔽的空间大家可以毫无禁忌地表达内心感受，大家没有贫富、职业、男女等的区别，大家找回了平常生活中缺失的平等话语权（这让我想起一部电影《白日梦想家》，男主角就像很多人在现实生活中是活在框架里面的普通人，这部电影把男主角平常爱把自己幻想成英雄的内心世界具象化，很值得一看！）用户可以提问、吐槽，非常自由地做自己。虽然这种表达有可能是单向的、延时的（单向延时的沟通我觉得不是社交），但是人的自我表达需求是必要的，所以弹幕是一种精神发泄，也是自我实现独立个性的一种表现。

（2）其次，在同一件事物上，人与人之间找到了共鸣、认同，不是孤立的，至少会让用户觉得在茫茫人海中，居然存在着和自己一样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同一个事物、还在同一时间一起观看着同一个视频的人，“志同道合”对于孤独人的内心是一种极大的抚慰和群体归属。（当然这种归属感不全是交际互动所产生的，也有可能是心理错觉。）当社交圈变得稳定与成熟，资深的弹幕迷为了进一步寻求其身份认同感，会形成了一种不同于主流意识形态的语言风格，如“二次元”“三次元”“鬼畜”“中二病”等新词汇的广泛运用等。久而久之，他们通过其独有的话语构建起这个文化圈内整个社群的权威。

（3）最后在一定程度上，弹幕是实现快乐、涨“姿势”的有效途径。看优质的弹幕其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