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的奶奶,今年77岁了,在此之前的她过着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穷,也可能是因为对女性的歧视,那个时候的她没上过学,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她能根据形状认出来。之后我上幼儿园了要家长签字她不会,把她急得快哭了,她怕我去了学校被老师骂。好长一段时间执意让我教她写名字。晚上照着发黄的灯,屋里执笔练字的婆孙。对于奶奶,名字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一个代号罢了,笔都不会拿的她却硬是用一个月时间一笔一划学写她的名字。一生她也就学会了这三个字,竟还是为了我。奶奶说她听过一遍三字经的一部分就记下来了,小时候经常念给我听,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说是教人从善的。“你奶奶这辈子没什么文化,所以吃了亏。”这话是奶奶走后爷爷说的。
奶奶生下来命就苦,没想到还要吃文化的亏。以前听奶奶讲,她生下来的时候就没见过爸妈,在那个灾荒年代甚至没人记得她出生的日期,好长一段时间我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具体是几几年出生的,直到一个比她刚好大一岁的表哥提起我们才弄清楚,那年她75岁,也就是说她按照身份证上登记的错误年月日模模糊糊地走了75年。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小孩所以之后好多叔叔阿姨亲切的叫她三姨,我挺喜欢听他们这样叫奶奶,这样不生分。她哥哥把她带大的,确切的说是跟着她的哥哥在求生。冬天穿着一套被缝补过好多次的衣服,可还是很冷,冰冷的手还要摸着冰冷的水洗衣做饭。就这样过了十几年。
俗话说长兄如父,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奶奶身不由己十七八岁就被他哥哥放在了我爷爷家,其实她当时不喜欢我爷爷,每天哭着想回家,可她哥哥不让。就这样等到了二十几岁,奶奶糊里糊涂跟一个不了解的人结婚了。时间久了奶奶也就认命了。生孩子、洗衣、做饭。凡是家庭妇女该做的她都照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
她有五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出去打工的时候因工伤去世了。因为那时候法律不完善,也可能因为他们的无知连抚恤金都没拿到。我爸怕爷爷奶奶太伤心就把我留在家里了,谁知道这一留又是十几年。每次奶奶出去洗衣服都带着我,却从不让我洗,说等她老了等我长大了给她洗,我只好点点头,邻居都对我说你长大了要记得你奶奶啊,,你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四斤,她把你养大不容易。奶奶骗了我,我刚长大,她就走了。
年逾古稀的她本应和同龄人一样在老家养几只牲畜,种几株花花草草,清晨出去走走看看朝阳,到了中午12点整的广播响起的时候把从自己菜地里摘得菜带回去做饭,晚上后出门和老伴互相搀扶着和其他老人谈论着琐碎的日常。可她却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后院里养了许多的鸡鸭,把蛋都存着给城里的儿女她说她不爱吃就把多的拿去卖了。每次去赶集前她都会在四五点就起,很多时候天都没亮她就拿着手电筒一个人背着几十个蛋一步一步的走着。奶奶以前就怕黑,结果去卖鸡蛋的次数多了她就不怕了。有一次中午12点了她还没回来我就去找她,路上碰见熟人“你奶奶还在市场上,早饭还没吃呢”。那一瞬间,眼睛湿了。我买了早餐跑去找到奶奶的时候她正在别人谈价钱。不远处望着,人群里她是最瘦小的,他的头发也是白的最刺眼的。可能是太累了她的脸略显苍白,嘴唇都干裂了。树枝般干枯的手把鸡蛋小心翼翼的捧着,希望能卖个好价钱。“你怎么来了,我准备回去给你做午饭呢。”“奶奶,吃了再走吧”她接过去就塞了一大半到我嘴里.....
今年的夏天和往常一样热,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说不出为什么。身体一向健康的奶奶也在这个热火朝天的季节病了。奶奶虽说已经70多岁了,但做事,走路依然干练利索,她最不喜欢邋遢了。可这次回来看到她吃饭没胃口,脚步也慢了许多,我心里隐隐作祟。
姑妈带奶奶去医院,医生让住院,上午办完手续奶奶下午就悄悄地回家了。她只是说浪费钱,不想呆在医院里,把我那脾气火爆的姑妈气的不行,只是说了奶奶几句,说老太太太倔了,之后只好带她去做个检查落个心安。没想到噩梦就像导火线一样燃起来就止不住。医生看了片子,就说让我带奶奶去拿药。她可高兴了“你看,我就说没事吧,花那冤枉钱”。真希望就像奶奶说的那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当我看到姑妈那泛红的眼睛泪水就没止住了。奶奶问我怎么了,我说带了隐形眼镜不舒服。原本以为着急回家的奶奶,被姑妈吼了“病还没好就到处跑,这下好了,医生又让住院”。我拉着姑妈小声的问“医生怎么说”她就盯着病例报告眼睛动也不动,木纳的坐在那,泪水又一次从她的眼角溢了出来。我掐着自己的手说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医生弄错了。抢过姑妈手里的病历单就往医生办公室跑。那一刻疯了似的,抓着医生的手问他是不是弄错了,让他再仔细看一下。他很无奈的回答到“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奶奶接下来可能就两三个月时间了,你们好好陪陪她。”我被吓得摊在地上,我知道再怎么哭也是无济于事了,似乎我更宁愿那个受病痛折磨的是我,恍恍惚惚的明白了那句广告词的深意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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