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天堂有约

作者: 秋风宜人 | 来源:发表于2019-01-06 08:15 被阅读37次

    岁月冲淡了年味儿,好像把过年稀释的就剩下一个壳子,但儿时过年的一些经历,尤其是大年初一和父亲的那个约定,却还清晰如昨,至今难以释怀!

    快过年了,我被那浓浓的年味儿包围着,做梦都盼着年快些到来。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物质是那样的匮乏,以至于父母,为了能让孩子们穿上一件新衣服,吃上一顿肉饺子,操碎了心。

    一进腊月,摊炉糕是不可少的。母亲早早的就把小米在石碾上碾碎,然后把这些小米面搅拌成糊糊状,面糊在锅上丝丝地响着,等到锅里呲的一声脆响,一个炉糕大功告成。金黄松软,吃在嘴里软糯清香。

    父亲此时,总是给我做几个里面加馅儿的炉糕,把白菜剁碎,放上一些葱末,盐和花椒粉,再淋上几滴香油,做成的炉糕就更带劲儿了,吃在嘴里,是那样的香甜!

    炉糕要摊很多,有时白天摊不完晚上继续,直到几大瓦盆面糊摊完为止。这时候父母才可以直直腰,舒展一下酸疼的臂膀。

    那时,父亲做小买卖,就是卖一些泥人,泥模子和一些儿童喜欢的竹笛,玻璃球,小气球等等。他为了过年能多买一些肉,每天早出晚归,有时下了大雪也要出门,独轮车在雪地上留下长长印迹,绵绵延延,曲曲折折,望不到尽头。

    终于有一天,父亲由于路滑,下坡时不小心摔断了腿。独轮车上的东西洒了一地,最后被人送回家。回来时已成了个雪人,冻得浑身瑟瑟发抖,可车上的那块猪肉却被拴得牢牢的,是父亲顺便买回的,那是我们一家人过年才能吃上的牙祭,说什么也不能丢啊!那时我已经懂事了,看到父亲如此模样,偷偷的抹着眼泪!

    由于没钱医治,父亲的腿落下了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再也不能出去做买卖了。生产队里为了照顾父亲,就让他去喂牲口,一直到去世。

    年越来越近,为了能让我们穿上新衣,母亲每晚照例纺棉,昏暗的油灯下,嗡嗡的纺车声一直持续到深夜,偶尔停下,揉揉酸疼的肩膀。屋外一片寂静,时不时地听到一声鞭炮的炸响,母亲总是轻轻对我说:“你听听,做鞭炮的人正忙着赶制鞭炮,快过年喽!”

    我在温暖的被窝里,伴着母亲的嗡嗡催眠曲,沉沉睡去。

    腊月二十七左右,我终于能放鞭炮了。父亲经常是还没等我醒来,就把一挂鞭炮放在我的枕头旁,为的是能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喜。小时候是那样的喜欢放鞭炮,那是我的最爱。

    我把鞭炮搂在怀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父亲抚摸着我的头,慈祥的笑了,然后嘱咐着:“省着点儿放,放完了就不给买了!”可我总是禁不住诱惑,不等到过年,就放完了。每到这时,就默默地在父亲面前,转来转去。

    看到我这样子,父亲就又拿出一挂鞭炮,递到我手里,然后慈爱地骂一句,小兔崽子就是不听话。我接过去,简直欣喜若狂,叫一声爹,让父亲幸福好半天。

    大街上的电灯亮了,可我们的小胡同里还是黑咕隆咚,可我不怕,过年的喜悦已经让我无所畏惧。我从整挂鞭炮上拆下一些,放在衣兜里,用手捂着,带着那份难以抑制的兴奋,向大街跑去。

    大街上早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人们把鞭炮点燃,向空中抛去,啪!一声脆响,纸屑纷飞,人们跳着,笑着,喊着——过年喽!

    腊月二十九,父亲开始煮肉了。虽然每年买的肉不多,但父亲都要割下一块,在柴草锅里煮了,为的是招待拜年的客人,可以切一盘,也可以熬菜用。烟雾笼罩着父亲苍老的脸,肉的香气充满干净而简陋的小屋。那肉香把我的馋虫,勾引的乱窜,经常逗得父亲呵呵地笑着。

    肉煮的差不多了,父亲就捞出一小块,让我解馋。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父亲咧开那牙齿残缺的嘴笑了,笑的那样慈祥,那样温暖,然后爱怜的骂一声:‘吃吧,小兔崽子,吃了长大个!’现在想起,我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肉香,但父亲那张苍老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除夕夜,是最温暖的一夜。炭火盆烧得滚烫,简单的饭菜热气升腾,父亲的小酒喝得带劲儿。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享受着一年的收获,享受着亲情,享受着家的味道,是那样的祥和而温馨。

    父亲端一个小酒杯,廉价的山芋干酒,让他的脸上泛着红光,夹口菜慢慢咀嚼,似乎在咀嚼那一年来的酸甜苦辣。炭火盆,早已把严冬融化,人们对新年的期盼,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只有外面偶尔的鞭炮炸响,告诉人们,新年真的要来了!

    吃完年夜饭,其他人都去打理自己的事情。父亲则在院子里挂上一盏桅灯,顿时,整个清洁一新的院子,被照的朦朦胧胧。冷风吹来,桅灯晃来晃去,但我觉得那盏灯火,是那样的可亲,照亮我脚下的路。

    做完这些,父亲就坐在板凳上,一口一口的吸着旱烟,不时地絮絮叨叨,述说着自己的曾经。我静静的听着,仿佛在听很好听的故事。

    直到夜深了,父亲要去牲口棚了,临走时郑重的叮嘱我:“结记着早点起,看到那三星母冲着正南方的时候,连着放三个二踢脚,我听到了就马上回来,一起吃饺子过大年喽!”然后瘸着双腿,哼着歌小调儿,踏着厚厚的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三星母,是父亲给勺星起的名字,那时候家里没有钟表,就只能通过看勺星的尾巴指向哪里,来判断夜晚的时间,而且很准。当勺星的尾巴指向正南方,就是人们起五更的准确时间,大约凌晨四点左右。

    母亲这时早已把我的新衣,放在枕头旁。我怕睡过了头,就叮嘱母亲叫我。这一夜,母亲几乎不会睡觉,她要打扫卫生,直到家里变得井井有条。

    然后,等大家都睡去,把一只水桶扣在地上,等到起五更的时候,把水桶翻转过来,嘴里轻轻叨叨着:“一翻筲,二翻筲(shao,方言,即水桶),金子银子往家跑!”

    听母亲说,大年初一这样做是很灵的,可翻了很多年也没见金子银子来我家,这不过是母亲对富裕生活的一种向往罢了,谁不想过一种美好的生活呢?

    不知是谁家,早已按捺不住急切的性子,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母亲赶紧把我拍醒,我翻身坐起,来到院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三颗星星,盼望着,盼望着。终于,那三颗星星直直得指向了南方。三只二踢脚丝丝的冒着火花,冲向了夜空......

    父亲如约而至,我乖巧地给他磕头拜年。父亲一脸灿烂,掏出几角钱塞进我的衣兜,嘴里说着:“好小子,有孝心,干的不错!赏你的!”几角钱,对我来说简直是发大财了,那份欣喜无以言表。

    从此,那三声炮响,就成了我和父亲的约定,年年如此。

    我享受着父爱,一天天长大,父亲却一天天变老。终有一天,父亲离开了我,临终前已不能说话,只能半张着嘴呜呜咽咽,那只温暖的大手紧紧拉着我的小手,久久不愿松开。我分明看到父亲眼中泪光一闪,我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最终走了,走得匆匆忙忙,带着满腹的牵挂,带着对生命的无奈。但我和父亲的约定却早已刻骨铭心!

    ......

    又是一年初一日,供桌上一碗饺子,一双筷子,一支流着泪的蜡烛,三杯温热的山芋干酒。我记住和父亲的约定,抬头望去,三颗星星已经指向了正南方,我知道此时的父亲,也在焦急的等待我的消息。那三只二踢脚喷着火舌,充向黛蓝色的天空,三声脆响传向遥远的天际,传得很远很远。我心里默念着:“亲爱的父亲,你听到了吗?过年啦!”

    这是我心灵的召唤,一个头在供桌前重重的磕下去......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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